《试管反应》麻辣干锅兔

4、4

　　化学实验安排在周三的下午。
　　任明羽昨晚熬了夜，晚上帮他妈出摊，回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他洗漱后拿了白天的笔记复习一遍没太听明白的地方，再放下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一点半。
　　他中午一边写作业一边打瞌睡，黑色水性笔在作业本上参加花样滑冰，从第一道题弯弯曲曲滑到最后一题，再在他的半梦半醒间来了个勾手跳，降落在简答题的空白区，成功拿下这张作业纸上第一个墨团。
　　任明羽的同桌看不下去，拍拍他肩膀：“看你都困成这样了，赶紧睡吧，下午还要做化学实验呢。”
　　他迷迷糊糊地道了声谢，把笔盖合上，放进洗得发白的牛仔蓝色笔袋里，然后咚一下砸桌子上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距离下午的课开始没两分钟了，他抄起放在一边的课本和笔记本，冲了出去，一路狂奔到楼上的化学实验室里。
　　化学老师已经在讲台上穿着白大褂站好了，见他脸上带着红印、刘海被浸得汗津津的，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示意他进来。他抓着课本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名单上的那两个同学的位置。
　　老师站在讲台上清点人数，一边右手富有节奏感地上下摆动，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咦？”化学老师展开了花名册，“怎么会少了一个人？”
　　“老师，姚珍珍请病假了。”
　　任明羽顺着声音看过去，祁偲凌站在靠窗的桌子旁边，夏日午后热烈的阳光铺洒在她浅栗色的头发上，晕开一圈朦胧的光雾。她穿着白色的校服短袖，脊背挺直，孤零零地站在操作台旁边，举手向化学老师示意。
　　“那……”化学老师的眼神移到了任明羽身上，“那任明羽，你过去和祁偲凌一组。”
　　他还没有来得及收回视线，对方就因为老师的话而看了过来。任明羽冷不丁和她撞上视线，急忙移开目光，像不战而败的逃兵。
　　“任明羽！”旁边的男生用胳臂肘戳了一下他，“老师叫你过去和祁偲凌一组呢。”
　　他迟钝地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理解了老师说的内容，紧张得如同一个逃兵被俘虏。
　　任明羽拿着自己的课本和笔记本，尽量避免同手同脚地走向祁偲凌。她已经低下头开始整理实验器材，对照着课本上的图片和说明摆放起来。
　　任明羽站在她旁边，两人之间间隔将近一臂，实验台足够大，他勉勉强强沾了个边，一条腿甚至还杵在走道上没向前迈出去。
　　“好像少了个冷凝管……在那边，帮忙递一下——你站那么远做什么？”祁偲凌狐疑地看着他。
　　任明羽顺着她伸出的手，把架子上的冷凝管拿下来：“哦，那边，那边，那边……晒。”
　　“没看出来你竟然怕晒，我以为你们男生都喜欢晒太阳。”祁偲凌说着，一边低头看书，一边伸出手去够，两只手在空中撞在一起。
　　她的手指温度比他的低，或许是因为他刚刚一路跑来，又或许是这里太热了，热得任明羽心浮气躁，一瞬间他差点握不住那根冷冰冰的玻璃管，好在对方伸手接了过去。
　　“嗯？你拿了？谢谢。”祁偲凌并未察觉异样，道了谢把冷凝管接过去，组装在支架上。
　　“不客气。”任明羽过了半晌才回答。
　　……
　　接下来的实验一切顺利，任明羽最大的优点就是动手能力很强，逐渐习惯了祁偲凌在一边晃来晃去之后，他表现得越来越自如，和祁偲凌讲话也不那么拘谨，两个人有说有笑，旁边几组同学纷纷侧目。
　　下课的铃声比预期的还要快，最后一根镁条在空气中烧成了白色的灰烬，从镊子上坠下落在烧瓶底，任明羽眯着眼睛，还没从炫目的白色光芒里适应过来，祁偲凌已经麻利地开始收拾东西了。
　　“下课了，把东西收好吧。”祁偲凌挽起了袖子。
　　忽然间实验室里爆发出充满了调侃意味的起哄，夹杂着门口一个女生的叫喊：“祁偲凌！闻辰找你。”
　　所有人都向门口看去。
　　门口杵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肩膀宽阔，头发是去理发店修的型，不像任明羽经常是找他妈用推子随便给他推两下。他穿着自己的白色T恤，胸前有一个鲜艳的印花，右手抱着一颗篮球，脚上穿着印有运动品牌logo的篮球鞋，是任明羽昨晚帮家里出摊的时候路过商场看见的海报上的最新款。
　　“怎么来这么早。”祁偲凌小声嘀咕，示意门口的人等她一会儿，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这边的我已经收完了，这个烧瓶麻烦你洗一下。”
　　任明羽“嗯”了一声，然而他知道祁偲凌并不在他的回答。
　　他拿过燃烧后的瓶子，在水池里冲洗。白色的氧化镁被强劲的水流从瓶底扬出，顺着瓶口流了出去。
　　她从他身边绕过去，小跑着走向门口，他甚至能听见闻辰问她一会儿想吃什么口味的可爱多。
　　他低着头，燃烧了45分钟的自己寂灭了，顺着兜头而下的冷水从明亮的光线里滑落，重新回到了他无人问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