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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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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一朝苏醒,你的下场一定不会很好。”我看着面前浑身血迹,一脸倦容的三长老。我根本无需亮出任何武器,充盈丹田的赑屃之力,隐隐在周身散发,清晰得无法掩盖。如今三界之内,只怕难有敌手。
“我并不在意你知道真相,更不在意生死。我为灵族而生,为灵族而战,若我一死能换灵界安宁太平,纵千刀万剐,无所畏惧。”他面无惧色,“仙族山岭下沉,取圣泉之力,护卫灵界,刻不容缓。只要你保住整个灵界,杀我千万遍都可以。”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确实想杀他,不止千万遍。我恨他搅动风云,恨他滥杀无辜。我更恨的是,他打着守护灵界的名头,让我无法下手。
在我时而昏迷,时而癫狂的日子里,是他在为灵族奔走,修补穹隆,安抚难民。多年来,他击退了无数入侵的仙族,在天雷下护卫着破碎的疆土。
他的贡献,整个灵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纵有滔天大罪,皆为延续灵族而犯。他或许对不起我,对不起那些成为赑屃容器的孩童,对不起人族无辜牺牲的性命,却从未辜负灵界的期待。
“你不是不敢,是不想。你知道一个活着的我,更有价值。自你救下腾蛇一族,我便知道,你与我一样。”他的眼神变得热烈。
“我与你不同。我只想平凡一些,简单一些,是你把我逼到这条路上的!”
“你若不想,就不会找我要那碗汤。哪怕你不承认,你依然无法拒绝,力量与权力。”
“我只是想救人,阻止杀戮!”
“那么,当务之急,是取得仙族信任,获得圣泉之力。我愿助君上一臂之力。”这是他第一次喊我君上,第一次展现出臣服的姿态。
“我斩杀仙族无数,他们恨我入骨。带上这个,与他们和谈。”他手起刀落,砍向左肩,鲜血喷涌而出。他单膝跪地,地上那截断臂触目惊心。
铮铮硬汉,哼都不哼一声,便把我的路全部堵死了。
“你下去吧。”我一扬手,他肩上的血止住了,他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仙界比我想象中还要破败颓然。他们的仙尊为了保住下沉的仙界,一直闭关修炼,吸取圣泉之力,勉强维系。看那仙界的花木虫鱼,一片衰败之相,只怕那仙尊也是命不久矣。
稀薄溃散的灵力使得修行更为不易,好不容易攒到的灵力自然不想轻易放弃,仙族这才想到去灵界躲避天雷之劫的法子。
再次见到玄羽,我就知道他们的底牌了。他身上散发着与我类似的光华,从前我修为太低,觉察不出,如今瞧出来了。那灵力的来源便是仙族圣泉,他们不知用了何种办法,将玄羽与那圣泉绑在一块。
他知道有人来了,看到门口的我,却仍表现出一丝讶异。也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轻而易举就将我击伤,又怎会想到我不仅是腾蛇姥姥,更成了灵女。
当我扔出那截断臂,沾污了地上垫着的白狐毛毯,他消去了最后一丝疑虑。我已是灵界真正意义上的君上,不再是当日那个委曲求全的傀儡。
我可以与他平视,我们旗鼓相当。我总算不需要阿苒在旁边替我掩饰,我那与姥姥身份完全不匹配的修为。
玄羽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仙族的要求很简单,借我身上的赑屃之力协助他们渡劫,以便集聚溃散的圣泉之力于仙族众人之身。万一真有天劫,好歹能够协力应对。
我心中对于天劫之事仍有疑虑。仙界确实灵力溃散,但与灵界的赑屃之力溃散又有些不同。如果两族和谈,再无天雷,灵界的穹隆会不会逐渐修复?
既然他们想要赑屃之力,那便取圣泉来换。圣泉带回去灌溉,那些遭受天雷袭击成为一片焦土的废墟,就可重获新生。我觉得这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可玄羽却有些踌躇。
他直言已无法与圣泉分割,他即是圣泉,圣泉即是他。我有点不明白这意思,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是圣泉?就连我,也不过是赑屃之力的容器罢了。
他解释了一通,仙族如何稳固仙界,留住圣泉之力云云。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打断了他,问:“到底如何才能将圣泉带走?又不是直接全部带走,既是泉水,装一点回去不行吗?”
他摇了摇头,“除非有人与我心意相通,那么无论他处于三界何处,都能施展出圣泉之力。”
“你的意思是,你不信任我,所以我带不走圣泉?”
他迟疑了一下,“不是那种信任,需要缔结盟约。”
“什么盟约?是什么特殊的咒法吗?”他说的是否类似于我腾蛇一族的血誓?
接下来他说的话,我琢磨了很久才明白。他说得太隐晦了,又有些别扭,遮遮掩掩的,九曲十八弯。
也难怪他如此,仙族为了保存这圣泉之力,所作所为也并不比三长老高尚许多。他们挑选仙族的孩童,从小修炼,教他们清心寡欲,不许他们离开仙界,以免被外物所扰,外族欺骗。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把孩童囚禁起来,逐渐加深与圣泉之间的联系,直至血脉相融,成为圣泉的一部分,不可分割。他们是这仙界的柱子、横梁,是根基,唯独不可算作一个活生生的人。
没有虐杀、打骂,但我真心不觉得他们比我这赑屃容器要幸运多少。至少我还曾经感受过人界的暖意,那些鲜活的爱恨,哪怕掺杂了算计。
当然,这种法子也不是百分百成功的。他们也是失败了无数次,才有了站在我面前的玄羽。
圣泉灵力渐渐衰弱,玄羽必须坐镇仙界,一旦离开,仙界将有可能从缓慢下沉变成急速坠落。
我打量着他,思索着有无打赢他的可能性。毕竟我真的不太同意他那个缔结盟约的做法,我不想嫁与一个物件,一个不知情为何物,只知道护卫仙界的物件。若能赢了他,把他扛回去放在灵界用,不知能不能行。
他看出了我在想什么。“即便你胜了,你如何保证仙界坠落之时不会殃及人界与灵界?”
我很想反问他,我看起来像是为了三界牺牲自己的人吗?
但想了想,要是三界都没了,我也确实没了。于是话到嘴边,变了味道。“我只是看不上你。”
他没有气恼,还是那般平静,这种平静是那么的熟悉。“我长得很丑?”
并不是。他长得一点都不丑,眼睛鼻子位置都没错,风度翩翩,至少要算得上俊秀。再说,三界之中,修为能与我匹敌的,也就是他了。按照人界的话来讲,这叫做门当户对。
“比不上你师弟。”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这是你一直不放他回来的原因?”他眼神澄澈,问得我有些无地自容。
“我前些日子潜心修炼,忘了这回事。”我答得有些心虚,我扣着人已经有好些时日了。
“我不在意你那些……侍从,但请你放了我师弟。”他站了起来。
原本我也无需他招呼,见他坐着就在旁边找了位置坐着,现下他站了起来,俯视着我,显得有些压迫。这是威胁?
“只要你愿意放了我师弟,仪式一过,我不会拘着你,我们就是……名义上的。”
好一个兄友弟恭,为了师弟根本不惧绿帽,现在是我想问出那个问题了。“我长得很丑?”我侧身,望着他。
“不是。所有女子,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你有所不同,是因为身负赑屃之力,而非容貌……”
我摆摆手,制止他说下去。行,这是委婉地把我刚才嫌弃他的话,还给了我,打个平手。
“既然我们都看不对眼,何必强求?要不就越过那些繁琐的婚嫁,直接把你说的那个仪式办了就行。”我剔着指甲上一点血垢,只想尽快拿到圣泉之力,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这样有损名声,不利……”
“我哪有名声可以损?我这收侍从的事儿都传到你们仙界了。”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并非如此。”他神色有些凝重。“你的臣民可以接受你是个……你收了许多灵族的侍从。一个君上风流,并不影响灵界安危。可若你找的不是灵族,更不是普通侍从,而是我,仙族无法给出合适的理由,便有可能引发两族争斗。”
“并不是每个族人,都赞同两族的合作,仙族亦是如此。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他倒是提醒了我。我的名声于我而言不重要,但确实有可能会被如三长老这样的人利用,将此事说成赑屃之力被仙族觊觎,打着“拯救被占了便宜的灵女”的旗号,讨伐仙族。他在灵界多年经营,他的地位不是我这个刚上位的灵女可以动摇的。
“好。我回去通知他们。你也尽快安排一下。”我抬脚就要走,背后传来一声叹息。
“别唉声叹气的,你以为我多稀罕这门亲事吗?各取所需罢了。况且以我如今的修为,你以为拘得住我?”我一挥衣袖,方才案上的茶杯钉在了玄羽身后,滴水未洒,里面的茶还冒着白烟。
“放了我师弟。我会马上筹备。”茶杯回到了案上,依然冒着烟气,却是冷飕飕的。杯中茶水已然结冰,杯口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水珠。
我捏紧了十指。我确实未必能赢,这不是争一时意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