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鸣》掌心烧饼

5、改变

　　“奶奶，我想剪头发，”喝完热乎乎的粥，孟春认真地对孟照芳说道。

　　孟照芳诧异，“剪头发？”

　　她看着孟春那一头柔顺的黑发，发尾已经达到腰际了，养了这么长时间的东西，怎么能不心疼。

　　“对，”孟春露出个浅笑，“太长了，等到夏天该热了，平时还遮眼睛，我想剪到脖子那里。”

　　其实很快，孟照芳拿着带着锈迹的大剪刀，一刀剪不断，多几刀就剪断了，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泡个面的时间。

　　孟春看着镜子里散着头发的自己，剪刀果然不利了，发尾都是参差不齐的。不过，她觉得，这一点都不重要。

　　那些掉在地上的头发，她没看一眼就扫进了垃圾桶，就像过去的日子，她一天也不要回想起来。

　　第二天，孟春习惯地扎起头发，原来长长的一大截已经变成了小揪揪。

　　不过，她偏着头看向镜子，脖子那里却异常地清爽，露出一大片干净的脖颈。

　　孟春走进校园的第一步，就感觉到一股燥热，每个人都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她摸摸自己的头发，有一瞬间想戴上帽子。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这种燥热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这股燥热是关于陆司鸣和赵晓的。

　　没等走进教室，她就被迫听懂了整个消息。昨天，陆司鸣和赵晓一起吃饭了，陆司鸣身边第一次坐了女生。

　　他们两个人在校园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顺便牵带上了孟春，因为一个是孟春的少爷，一个是孟春的“朋友”。

　　不过这种牵带并不热烈，跟两位主角产生的热度相比，不值一提。

　　孟春听到消息的时候，刚开始有点惊讶，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认认真真地学习，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

　　所以，虽然时不时会有带着异样的眼光朝她打量过来，她却不再在乎。

　　她压缩着吃饭、上厕所的时间，把每一分每一秒都挤出来，把每一门课的课本都仔细地在脑中过一遍，把每一个公式、每一个小知识点都抄下来记在本子上，遇到不会的题，她会对照着答案看自己卡在哪里，有针对性地进行练习。

　　这种完全沉浸在学习里的生活，单调，枯燥，无味，而且有时会想的脑袋疼，但是在其中掺杂的快乐，却是无与伦比的。那种发现自己做对了的感觉，像是躺在云朵上呼吸。

　　赵晓睡不着觉，躺在床上命令自己赶快睡觉，好的睡眠才是最好的美容。但是身体就是不听话，这样的状态已经快持续了一个星期。

　　自从陆司鸣在走廊上叫住她，问她是赵晓吗，她就开始这样了。

　　就算是现在想起来，嘴角还是忍不住会上翘。

　　陆司鸣，另一个世界里的人，现在和她是一个世界了。

　　仅仅是走在他的身边，她就已经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当然，这是理所应当的。这种幸福是她争取来的，她用了多少手段，付出了多少努力，就应该得到这样的结果，她心安理得。

　　而且，自己对陆司鸣也肯定是有吸引力的，她有这个自信。那些交了女朋友的男生不是照样偷看自己。她赵晓，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只有她，才配得上陆司鸣。

　　这就跟王子爱上公主是一样的。

　　赵晓迅速成为了镜中的头号人物，她张扬的个性就像转了方向的封标，一时间被男生们夸赞，女生们赞叹。

　　每一所暗藏着情愫的学校，都会有所谓的大众标准，比如，这所学校的男生普遍喜欢黑长直的甜美女生，那所学校的男生喜欢活泼开朗的女生，而在镜中，赵晓有一段时间就是这个标准。

　　甚至还有一对大家很看好的情侣，因为这个，分手了。毕竟大家都是人，不是铁皮，谁都忍受不了周围人的奚落，一点点都不行。

　　对于这一切，赵晓当然是骄傲的，也是享受的，她知道这会引起女生们的嫉妒，但这只是她们自己无能而已。

　　赵晓从陪陆司鸣吃饭，到陪陆司鸣一起上体育课，到陪他在教室里上课，不光是学生们，就连学校的老师，都以陆司鸣的那个来称呼她。

　　她一点也不在乎翘课，当然也不会向老师请假，老师们也默契地把她当成了特殊对象。

　　“陆司鸣，”赵晓咬着一根棒棒糖，“我这个周末陪你在家写作业好不好？”

　　陆司鸣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投向杂志，没答应，也没拒绝。

　　这在赵晓的眼中，就是默认的意思。

　　她喜形于色，小声哼着歌，脑中已经开始想着要穿新买的那件黑色裙子去。

　　陆家的别墅位于长滨大道的别墅群里，从她们学校出发需要坐四十分钟的公交车，从赵晓家出发，将近要一个小时。

　　从闹市区到幽静的滨海区，赵晓像只着急甩掉蛹的蝉，变身成了一只色彩鲜艳的蝴蝶。站在那片巨大的别墅区的门口，她仿佛能看见自己的未来。

　　“请问您是要拜访谁吗，”一脸严肃的保安上下打量着赵晓。

　　赵晓后退一步，不禁发出切的一声，“我要去陆家的别墅，”后面还特意补充道，“陆司鸣的家。”

　　保安当然知道陆司鸣是谁，但要是谁随随便便说个我要找谁谁谁，他就放行的话，他也不会整天在这杵着了。

　　“那您给陆少爷打个电话吧。”

　　赵晓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就是个保安，你别以为自己是保镖吧？”

　　打电话给陆司鸣，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那您就请回吧。”

　　这是个有脾气的保安，说完就不再看赵晓了。

　　赵晓气的涨红了脸，她的个子很高，穿上高跟鞋几乎到保安的眼睛，“你害怕陆司鸣吗？”

　　保安向后退了一步，眼睛直视着前方，“对不起，我跟陆少爷不太熟，没有什么害怕不害怕。”

　　“呵，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陆司鸣的女朋友，”赵晓瞪着保安。

　　孟春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外面回来的，她刚去菜市场买菜，两只手里提了六七个袋子。

　　保安是认识孟春的，当即对孟春招手，“孟春，孟春，你过来一下。”

　　隔着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孟春自然看出那是赵晓，赵晓听到保安的话，目光也朝孟春这边投射过来。

　　孟春没动，她再走几步就能走进大门了，她确实不想过去。

　　保安看孟春不动，索性自己走了过去，“孟春，那个女生要找陆少爷，她说她是陆少爷的女朋友，你认识吗？”

　　保安也是被赵晓缠得有点烦了，两只眼巴巴地看着孟春，里面有迫切，也有慎重，孟春也知道，负责这片别墅区的安保公司对员工有严格的要求。

　　孟还没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也是镜中的学生。”

　　“哦？那她真是陆少爷的女朋友啊，”保安一脸好奇地看着孟春，那个女生美是美，但是太张扬了，他觉得陆少爷喜欢的不该是那样的。

　　“这个，我不太清楚，”孟春给了个模棱可的答案。她现在想的就是赶紧回家，六七个袋子不轻，她提着走了一路，而且进了大门还需要走不短的时间，她快有点提不住了。

　　“那到底让不让她进，”保安拧着眉头犹疑不决。

　　赵晓踩着高跟走了过来，她在一米远的距离停了下来，跺了跺脚，“这位大哥，我骗你干嘛呀，你看我的样子像骗子吗，我真的是来找陆司鸣的，而且，她也认识我呀，”赵晓用下巴指了指孟春。

　　孟春疏离地看了赵晓一眼。

　　保安看看赵晓，又看看孟春，最终还是让赵晓进去了。

　　赵晓一刻也没停，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进去。

　　孟春不知道赵晓在这么大的别墅群里是怎么找到陆家的，等到她刷完碗坐在书桌前的时候，从开着的窗户里听到了赵晓俏丽的声音。

　　晚上孟照芳提起，“第一次有女生来找少爷，真是稀奇。虽然没有见着人，但是听章姐说，是个挺特别的女生。”

　　“和陆司明不是正配？”孟春小声说了一句。

　　“孟春，你最近跟少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哎，你又不是不了解情况，以后说话一定得注意。你都不知道……”孟照芳没继续说下去，上次找孟春的事要不要跟她说。

　　“我不知道什么？”孟春看向孟照芳。

　　“就是，你没回家那次，我在大门口遇见少爷，问他有没有你同学或者老师的电话，他的表现挺冷漠的。不过，我们这身份，也不该奢求什么，”孟照芳摇着头安慰自己，催促孟春赶快吃饭。

　　孟春听到之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奶奶还想让他帮忙，她自己都感觉是天方夜谭。尤其是发生了送情书那件事之后，孟春一直在等着陆司鸣怎么收拾她。

　　没等多久，想象中的报复就来了。

　　孟春不知道这是不是陆司鸣一贯的风格，因为原来她没有跟他一个学校，当然这次同校也是一个偶然。

　　陆司鸣身边总是跟着几个男生，他们自称是他的兄弟，每天都把陆司鸣挂在嘴上，导致镜中的学生看到他们，就想到了陆司鸣。

　　第一次的时候，孟春和另一个女生去楼下抬新的桶装水，孟春上楼，他们下楼，正好在一楼中间的楼梯碰见。他们并排坐在楼梯上，双腿张的大大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故意的。楼上的人下不来，楼下的人也上不去。

　　他们动作很大，高声阔论着最近的一场NBA球赛。

　　孟春第一次跟他们说“让一下”，没一个人有反应，第二次跟他们说的时候，染着栗色头发的男生用眼角扫了她一眼。

　　一起的女生尴尬地站在一边，直到上课铃声打完了，他们才慢慢悠悠地起来回教室。

　　第二次的时候，孟春在打扫绿化带的卫生，她负责捡拾里面的小纸屑。冯哲几个人趴在打开的窗户上，一会扔下来一团卫生纸，一会扔下来一个零食袋，甚至还把一包捏碎的方便面整个倒了下来，他们就在上面大声嬉笑。

　　孟春弯着腰咬着牙尽可能地打扫，但最后她们班还是被扣了卫生分。

　　第三次的时候，孟春上厕所发现来了姨妈。就在她要回教室拿姨妈巾的时候，才发现厕所门被绊住了。她整整等了一节课，门才被上厕所的女生打开。

　　当她走进教室的时候，不断有目光集中到她身上。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直到走到座位前，孟春才知道了原因。

　　她禁不住面红耳赤，猛地抓起桌子上的东西，跑出了教室。

　　那粉粉的一片，就那么醒目地放在她的桌上，面包原来是这个“面包”。

　　男生对女生的话题总是格外关注，尤其是跟女生生理相关的东西，他们会孜孜不倦地一边好奇，一边不齿。

　　孟春在初中的时候，就见过一个女生因为不小心掉出一片姨妈巾，被人起了外号叫做“面包女”。

　　她眼眶发热，脑子里忍不住想着从她座位旁边经过的每个人都看到了那片姨妈巾，死也不想再回到教室。

　　这肯定是冯哲他们做的，这就是陆司鸣对她的报复。

　　根本不用他亲自动手，仅仅让冯哲他们欺负她、针对她就好了。其实全校的人都知道这是他陆司鸣的指示。

　　孟春不禁苦笑，自己本来就不擅长应对人际关系，这下好了，以后他们巴不得绕着她走，更没有人际关系给她应对了。

　　而这些，孟春都没有对老师说过。她不傻，不是发生的所有事情，学校都能解决，老师都能解决，他们说一句不知道就能躲过这些麻烦，何乐而不为呢。至于被欺负的学生，不过三年嘛，咬咬牙，闭闭眼，再装装怂，不就过去了？

　　她只能安慰自己，她和那些人又不是一个班，平时很少有交集，她再躲躲，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乌龟不能保护自己的时候，不都会躲回壳里吗？

　　但是孟春一直弄错了一件事，高中生活太枯燥了，而有的青春又太轻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