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鸣》掌心烧饼

6、事件

　　晓姐，这是什么东西啊，money?”冯哲摸摸信封，这也没多厚啊。

　　赵晓白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一声，“向我要钱？”

　　冯哲吊儿郎当地摇摇头，“那我可不敢，要是让鸣哥知道了，不得抽死我啊，”冯哲说着俏皮话，逗得赵晓止不住地笑。

　　她笑不是因为冯哲说的那些讨好的话，而是对她的称呼，晓姐，鸣哥，多般配。

　　“这是照片，”赵晓撩撩发梢。

　　“照片？什么照片？给我照片干什么？”冯哲好奇地盯着信封。

　　“打开看看，”赵晓抬起下巴示意。

　　停了一会，冯哲噗的一声笑出来，“晓姐，这从哪弄来的？”

　　“那你就别管了。”

　　冯哲又笑了一阵，才夸张地抹了抹眼角，“所以呢，给我这些照片干什么？”

　　虽然这样问，但是冯哲肯定没什么好事。

　　果然，赵晓的心思他猜中了，“你说，咱们学校那些通知通报啊，都是怎么传出去的？”

　　冯哲摸了摸下巴，“张贴栏啊，正对着教学楼，整整两个大橱窗呢。哦，你是想……”说着他了然地点点头，比了个大拇指，“晓姐，手段高啊！”

　　赵晓把喝完的可乐罐随便一扔，嘴角带着不屑，“你懂了什么了，就开始奉承了。”

　　说实话，冯哲对于赵晓来说，原来是个进不去的跑马场，可是现在他就是匹可以随便骑的马，她有点看不起。

　　“哟，晓姐这是还有什么妙招呢，我脑子笨，给我指点指点呗。”

　　赵晓说了一句话，“现在p图不是挺流行的？你们男生不都挺喜欢看不穿衣服的日本女的。”

　　“而且，”赵晓偏着头伶俐地看着冯哲，“什么张贴栏啊，咱们学校不是有贴吧吗，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冯哲尴尬地笑了笑，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不过，”冯哲想不通，“这些照片你从哪弄来的，里面还有幼儿园时候的，你和她小时候就认识？”

　　赵晓撇撇嘴，“谁认识，我从陆司鸣房间里找到的。”

　　“什么！”，冯哲大声叫出来。

　　“想死吗，你，”赵晓狠狠地瞪着他。

　　“不是不是，你说从鸣哥房间里找到的，不对啊，鸣哥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呢，”冯哲显然不信赵晓的话。

　　赵晓切了一声，“你怎么那么笨啊，这都想不通，你看看，里面有一张好看的吗，不是摔在地上就是掉进泥坑，这都是赤裸裸的丑照啊。”

　　“所以呢，”冯哲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像真的都是丑照。

　　赵晓想拿食指狠狠地戳冯哲脑袋，“这说明，陆司鸣讨厌她啊，难不成还喜欢她？而且肯定是很讨厌很讨厌的那种，要不然不会从幼儿园到现在的照片都有，”说起来，自己还没有给陆司鸣发过照片呢，不知道陆司鸣有没有偷偷拍过她。

　　“哦，”冯哲木木地点点脑袋，好像是这样哈。

　　“晓姐，你这样做，鸣哥肯定很开心，”冯哲朝赵晓贱贱一笑。

　　“用你说啊？”赵晓显得很高兴，还带着点洋洋得意，“我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做，我的丰功伟绩多着呢。我这个人呢，不喜欢受委屈，谁让我不高兴，没关系，我十倍还给他就行了。”

　　冯哲背后一阵一阵地窜冷风，这个女人可轻易惹不得。

　　“好嘞，晓姐，您的吩咐我肯定会办的妥妥的，这也是为了讨鸣哥高兴不是，”冯哲对谁该摆出哪副姿态运用地炉火纯青。

　　新星期的第一天，孟春的心情很好，因为这次期中考的成绩出来了，相较于上次，她各科的成绩都有了质的提升。虽然没进被老师夸赞的梯队，但是对于她自己来说，意义非凡。

　　昨天接到成绩通知的时候，孟照芳高兴地合不拢嘴，眼里偷偷地渗出泪水，孟春的心像被揪住一样疼，她发誓以后一定要集中全部精力在学习上，让奶奶过上幸福的日子。

　　但是，命运这东西好像不捉弄她一下，就找不到别的乐趣。

　　从孟春走进学校，她就感受到一道道炙热的视线投射在她身上。这种情况她经历得已经不算少，但是这次心里却一直打鼓。

　　就像暴风雨到来之前的沉闷，潜伏着响亮的惊雷。

　　她拽紧书包带，屏着气向张贴栏走去，每次成绩公布后，整个年级的大排名都会张贴在这里。这次，她想亲眼看一下自己在那一大张红纸上的位置。

　　张贴栏前的人自然不会少，镜中是一所竞争氛围非常激烈的学校，虽然少不了拖后腿的，但是每年的升学率都稳居全市第一，保送的加分的名额也都不少。

　　所以，每次成绩出来的时候，张贴栏前都是胸贴背，背挤胸，里里外外好几层的脑袋。但是，这几层脑袋聚得快，散得也快，抄到他们想要的排名之后立刻消散。

　　但是今天，孟春在最外层等了五分钟，这种人挤人的盛况还是没有一点消散的迹象。其中，还夹杂着某种热烈的讨论。

　　难道是第一的一班大神被拉下了宝座？孟春不解，想透过缝隙看看到底有什么端倪。

　　但是她人小个子低，浑实的男生们挡得严严实实的，她根本看不到张贴栏的橱窗。

　　出乎意料的是，其中一个男生往后不经意瞥了一眼，像看见鬼一样，惊讶又兴奋地捣捣身边的男生。然后就像病毒扩散一样，黑压压的几层脑袋诡异地转过来看向孟春。

　　孟春被吓得朝后退了一步，为什么大家都在看着她。原本喧闹的人声，突然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鸦雀无声。

　　其中，孟春还听到了硬币掉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她惶恐地看着对面的几十号人，惴惴不安，她敢肯定不是因为成绩引起了他们这样的关注，肯定发生了其他什么事情。

　　“哎，”孟春清楚地听到一个男生说道，“现在比小时候身材好多了”

　　孟春一阵头晕目眩，整个身子几乎站不住。

　　“你们，上课铃已经打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孟春分不出这是谁的声音，应该是哪个老师的吧。

　　她脱力地垂下头，虽然还不知道张贴栏上到底有什么，但是这种迹象已经让她害怕不已。

　　几乎就在一瞬间，围在通知栏前的学生散去了，终于没有人挡住她了。

　　孟春低着头站在原地没动，她不敢，不敢抬头去看通知栏上到底是什么？

　　“孟春”

　　孟春偏过来头，原来是班主任。

　　“老师好，”她生涩地挤出几个字。

　　几乎是同时，从教学楼里发出一声巨大的“我*”，班主任以原子弹爆炸一样的声音朝那个方向喊到，“哪个人喊的，有本事站出来让我看看！”

　　孟春发誓，那真是像原子弹爆炸一样的声音，她从来没有见过班主任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哎，孟春，你跟我去一下办公室，”班主任发完飙后，现在已经换上了温柔地不能再温柔的声音。

　　孟春咽了口口水滋润了一下干涩的喉咙，“您找我有什么事，为什么要去办公室，我还得去上课。”

　　停了良久，班主任深深叹了一口气，小声骂了句，“这帮孙子”，然后她清了清嗓子，“老师确实找你有点事，走吧，我已经跟孙老师说过了，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

　　这真的是一个好天气，太阳正好照在办公楼的二楼，顺着玻璃向外看，能看到明黄色的太阳。

　　时间也恰恰好，办公室的其他老师都去上课了，只剩下一张张堆满作业本和教科书的办公桌。其中，孟春还看到了自己班的作文本，最上面打开的那本不知道是谁的，上面有一个鲜红的45分。

　　孟春坐在软凳上，这是班主任从其他老师的位置上拉来的，椅背上搭着件男士马甲。

　　班主任去打开水了，孟春蹦蹦脚有点坐立不安，怎么能让老师打水给学生喝，想到这里，她站了起来。

　　没过一会，班主任回来了。看着她走进来的一瞬间，她有等着被判刑的感觉。

　　“你怎么站起来了，坐啊，不要那么拘谨，”班主任朝孟春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坐下，孟春惴惴不安地再次坐了下去。

　　如果她是个坦诚的孩子，她会告诉班主任，站起来才会让她比较放松。但可惜的是，她是个不坦诚还没有勇气的孩子。

　　班主任在一次性纸杯里倒了水，递给了孟春。

　　下面是不愉快的话题，如果是愉快的话题的话，根本不需要让她坐下，再给她水喝。因为愉悦可以摆脱这些繁文礼节，只有痛苦、纠结不能，它们太沉重，需要有一些缓冲剂。

　　“孟春，”班主任一脸严肃地开口了，孟春能从严肃中读出同情。

　　“哎，刚才那些聚在张贴栏前面的学生……你有看到张贴栏上的东西吗？”班主任同样盯着那个鲜红的45分，但是孟春看出她对那个并不感兴趣。

　　“没有，”孟春费力地扯开嗓子。

　　“哦，这样啊，那个，这次你的成绩有了不小的进步，老师真为你高兴。”

　　“嗯，谢谢老师，”孟春干涩地回道，原谅我不能对您笑一笑，因为现在我连说话都困难。

　　停了一会，班主任再次张口，“孟春，不知道谁在张贴栏贴了恶作剧的照片，还有学校的贴吧上……”

　　孟春握紧拳头，她能感觉到指甲在手心里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迹，但那里却感觉不到一点疼。反而是那颗心，像被连根拔起，痛的直不起腰。

　　“孟春，孟春，你怎么了，”班主任紧张地站起来，不住抚着孟春的背。

　　孟春摇摇头，双手捂着肚子，“老师，您还没有说完，什么照片，他们挤在前面，我没有看到。”

　　四十多岁的班主任忍不住一阵心酸，但是再残酷，她也应该说下去，“不知道是谁贴了你很多……不好的照片，不过你放心，那些一定是P的，老师是绝对相信你的，学校也是绝对相信你的，那些照片学校已经处理了，贴吧上的那些……计算机老师也已经在处理了。”

　　“照片？什么照片？”孟春抬起迷茫的双眼盯着班主任，“老师，您手机上有吗，能给我看看吗？”

　　“这，”班主任有点犹豫，她怕孟春会受不了。

　　“老师，”孟春挤出个无力的笑，“现在说不定全校的人都知道了，我这个当事人却不知道，这不对吧。麻烦您了，老师，我没有手机，也不知道学校的贴吧。”

　　“好吧”

　　当班主任递给她手机时，孟春先是深深地闭了一下眼睛，才看过去。

　　一张，两张，三张……六张照片，这是她的照片，虽然费了些时间，但照片上的事确实是发生在她身上的。她记得被人拌倒，摔到了地上；她记得被男孩子欺负，掉进了泥坑里。

　　但是，又不是这样，原本身上完整的衣服，在照片中却被抹掉了。手段很粗劣，确实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被人P上去的。

　　但是，但是，那又怎么样，看到照片的人根本不会在乎这是不是P的，他们在乎的是其中的恶趣味，是这些照片带给他们的冲击和可以谈资的话题。

　　手段高明吗，不，一点也不，但是要毁掉一个人，也足够了。

　　“孟春，张贴栏和论坛里的照片，老师都会处理的，今天……要不你先回家休息一天，老师给你准假，”班主任心疼地摸摸孟春的头。

　　“我不要，”孟春坚决地盯着班主任的眼睛，“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躲，应该躲的不是做错事的人吗？我还要等着他们站在我面前，亲自向我道歉！”

　　这个世界，很多时候就是不公平的，最灿烂的年纪用来奉献社会，最脆弱的年纪被社会淘汰，公平只能自己给自己。

　　班主任怕孟春少不经事，这样只会伤害到她自己，“孟……”

　　“梁老师”

　　长年留着寸头的体育老师推门进来，看到坐着的孟春愣了一下，他以询问的眼神看向梁洁。

　　“没事，王老师，您直接说吧。”

　　“哦，是这样的，”体育老师看了一眼孟春，迅速转过头，“张贴栏上的照片，我去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撕下来了。”

　　“撕下来了？”梁洁惊讶地问道。

　　体育老师点点头，“对，一张都没有了。”

　　“会是谁撕下来的呢？”

　　体育老师也很疑惑，“您也知道，我们的张贴栏外面是有橱窗的，成绩单贴在橱窗里面，那些照片也是，谁会费劲地特意从橱窗里面取出来呢？”

　　梁洁想叹气，但顾忌到孟春的情绪，又压了回去，“这帮学生怎么那么多事，不知道会不会又整什么幺蛾子，就不能专心学习！”

　　“梁老师，我看这件事，还是跟教导主任说一声，毕竟那种照片传出去了不好。至于这位孟……”

　　“孟春”

　　“哦，孟春同学，我看还是先回家休息一下吧。”

　　孟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老师都认为她应该回家待着。她摇摇头，不想再辩解或者解释，现在的她已经决定心无旁骛地学习了，现在回去就是对这种决心的亵渎。

　　“老师，我先回教室了，”孟春站起来，朝班主任和体育老师鞠了个躬，她在心里是感谢他们的。

　　“哎，同学……”

　　体育老师想拉住孟春，被梁洁挡住了。

　　“梁老师，你这是……”

　　“王老师，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向教导主任报告，尽量不让那些照片流传出去，”梁洁认真地说道。

　　体育老师头疼得用手指抵住太阳穴，“希望计算机的李老师能帮上忙，事情闹大了，学校都兜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