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鸣》掌心烧饼

3、朋友

　　她上的是走读学校，之前总是一放学就回家，帮助奶奶干干陆家的杂活，但现在总会在教室里再待一会，她想总要做出点什么，才能找到这么一个人，而早早回家显然起不了任何帮助。

　　经过两个星期，她终于发现了邻班的一个女生，她的打扮有些另类，但总是一个人，也不跟旁人说话。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孟春心想，她简直就是另一个我。

　　确定目标之后，孟春做了一系列的计划，比如要先观察她的行踪，然后找到一个合适的场合和她认识，再慢慢地开始交流。

　　她没有主动交过朋友，不知道主动打招呼的话该如何说，也不知道如何打招呼显得自然，只能多观察别人，在脑子里反复模拟。

　　其实她实在不擅长做这样的事，人仿佛站在跷跷板中间的支点上，左边是优点，右边是缺点，失去哪一边都体会不了翘起来的乐趣。

　　人际关系就是孟春绝对的短板。

　　在筹划的时候，最难的不是推测哪个时间点是哪个场景，而是说服自己去做这件事，活了十几年的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期待而又害怕的那个课间终于来临了，孟春的计划实施得异常顺利，顺利地有点奇怪。

　　孟春计划把水杯里的水不小心洒到她身上，然后陪她回宿舍换衣服，再请她吃饭道歉。孟春相信，踏出了第一步，就完成了交朋友的一大半。

　　其实事情的进展是有些偏差的，她太紧张了，忘了拧开水杯的杯盖，直接把水杯碰到了地上，当然也没能把水洒到那个女生的身上。

　　但是孟春没想到的是，那个冷漠的女生竟然帮她把水杯捡了起来，还笑着递给了她。

　　孟春赶忙回了声谢谢。

　　而在这之后，她们两的关系也确实如预想的那般，迅速升温。但是这不是孟春努力的成果，而是那个女生主动接近孟春的成果。

　　孟春后来才知道，那个女生叫赵晓。

　　孟春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在内心症结的强烈驱动下，这点奇怪瞬间就被移出了脑袋。

　　就这样，孟春和赵晓熟悉了起来，虽然这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以至于不能全身心集中到学业上，但是孟春还是很高兴，时不时地有个人走在身边就不再是离群索居了吧。

　　倒是在慢慢的接触中，孟春发觉，赵晓的性格很奇特。跟自己这种内向、害怕跟别人打交道、不喜欢跟别人说话的类型不同，虽然她也不经常朝别人搭话，但是有人跟她说话时，她的眼睛会直直地迎上去，看着对方的眼睛，而且她语气凌厉，像是秋风扫落叶一样，几乎从来不会占据劣势地位。

　　有时候，两人走着走着，孟春就会不自觉地落到后面，赵晓好像也察觉不出似的，孟春很迷茫，她讨厌离群的感觉，但是又不太喜欢现在这样的感觉。

　　还有一件事，陆司鸣好像在观察她。好几次孟春抬头，都看到他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冷冷地注视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孟春努努嘴巴，真不明白他看什么，但是心里总归有种落不了地的感觉。

　　“孟春，你真的是陆司鸣家的女仆？”

　　“啊，”孟春怔然地看着赵晓，女仆？这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个词，孟春低下头，“我奶奶在他家做事。”

　　“哦，这样啊，那你爸爸妈妈呢，也是在陆司鸣家做事？”赵晓一脸好奇地问道。

　　“没有，”孟春斩钉截铁地答道，“我爸爸是一名铁路工人，妈妈是一名护士，他们没有在陆家做事。”

　　赵晓不感兴趣地应了声，随后又问道，“你是不是对陆司鸣很熟悉？”

　　孟春摇摇头，赵晓是不是也相信其他人传的那些莫须有的事，“怎么会，我就是平常替他洗衣服而已，”说到洗衣服三个字时，孟春瞟了一眼赵晓，她会不会在心底看不起她？

　　没想到赵晓好像很兴奋，“洗衣服？嗯，我问你啊，陆司鸣喜欢穿哪种类型的衣服，是休闲一点的，还是个性一点的，不过我看他在学校里经常穿一身黑，他是不是更喜欢酷酷的衣服？”

　　孟春没想到赵晓会对陆司鸣这么感兴趣，她以为赵晓不会喜欢陆司鸣这种大众情人型的。

　　“呃，”孟春回忆着自己洗过的衣服，“应该，更喜欢黑色的衣服吧，他挺认衣服，穿的好像都是那两三家的。”

　　赵晓追问，“那你还记得，是什么牌子吗？”

　　孟春模糊地说出两个品牌的名字，她没有特意注意过，只是发现标签都是一样的。

　　赵晓叹了口气，“果然买不起。”

　　孟春愣了一下，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孟春明显地感觉到，陆司鸣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捉摸不定了，这并不是说原来他们有什么联系，只是原本陆司鸣对她还算是客气，有时候可以说是关照的。

　　比如，原来她是每周的周三、周六这固定的两天，为陆司鸣洗积攒下来的衣服，而且他自己也会提前把要洗的衣服放进洗衣篓里，这已经成了没有明文的习惯。

　　但是现在，陆司鸣好像一天会穿好几身衣服一样，每天放学她还没放下书包，奶奶就会告诉她，少爷找她有事。等到她去敲他房间的门，里面却没个人影，只有扔得满床满地的衣服。对比，孟春真是苦不堪言。

　　每天回到家已经七点多了，她洗完衣服还要再复习功课，休息时间根本保证不了，这样一来上课又总想打瞌睡，孟春也知道，自己陷入了恶性循环。

　　她的状态每况愈下，心里渐渐开始羡慕赵晓，她活的好潇洒，那张脸上时不时浮现的笑容，怕是她一辈子都不敢有的张扬。

　　这个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让孟春本就漂浮不定的心雪上加霜。

　　现在是高一的下学期，开学还没两个星期。孟春还没从上学期期末成绩不佳的悲伤中走出来，每天心里想的最多的就是怎么提高学习成绩。她很苦恼，身边只有一个赵晓能说说，但是赵晓的成绩直接在成绩榜榜末，说了也没什么用。

　　这天，有个男生到班门口找她，是个她完全不认识的男生。

　　孟春警惕地打量了一眼这个穿着很规矩的男生，再次确认了，自己不认识，也不眼熟。

　　“你好，你找我？”

　　孟春站在离男生有一米距离的地方。

　　男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虽然他想隐藏，但是孟春还是发现了，他快速地扫视过她全身上下，一边的嘴角微微勾起。

　　“老贾给我找的这事，真是，”男生好似轻声抱怨了一句。

　　“老贾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吧？他也是我们的数学老师，现在不是组织互帮互助小组吗，老贾说让我带带你的数学成绩。”

　　男生一脸没什么表情，孟春是一脸茫然。

　　互帮互助小组？好像是有这个，但是她听说的都是同班同学组成的，难道还有这种跨班的？

　　“那个......”孟春抠了抠手指，“我怎么没听贾老师说过。”

　　男生瞬时一脸惊讶，至少在孟春看来是这样，“这个老贾，怎么这么不靠谱？先说明，我可没骗你啊，不信你去问老贾。”

　　孟春疑惑地问道，“你干嘛要骗我”这有什么好骗的吗？

　　男生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个笑，“那以后多多关照，我叫戴明。”他说完扭头就要走，可是没走出几步又停下了，“以后我们要互帮互助。”

　　不知道为什么，孟春觉得互帮互助这几个字他说的特别重，有种特别强调的意味。直到坐到座位上，孟春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互帮互助，自己哪科成绩都不起眼，怎么和他互帮互助。

　　孟春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和那个叫戴明的男生组成了互帮互助小组，她心里是期望能够提高数学成绩的。

　　根据戴明的时间，孟春把补习的地方安排在富春江路口的咖啡馆，每周六和周日下午两个半小时。第一次补习，孟春还是把其他几科的教材都带上了，虽然她的成绩不足以给别人补习，但是厚脸皮地只吸取别人的帮助这种事她更是做不来。

　　孟春发现，戴明的学习成绩确实不错，他虽然喜欢摆着一张这种题都会做错的嫌弃脸，但是他的思路清晰，顺便还会给她讲解相关的知识点，不知道是因为一对一的氛围，还是戴明的讲解深入浅出的原因，她觉得补习效果很好。而且在安静的咖啡馆里，她的精力也更加集中。

　　当然孟春也发现，戴明的成绩确实用不着她补习，所以她遇到不会的，自己先琢磨，琢磨不透了，再去麻烦他。

　　戴明平时会戴着一副黑色耳机，孟春做题的时候，他就戴着耳机看自己的书。

　　这天，孟春正解一道线性代数题，这种类型的题戴明刚给她讲过，他习惯把同一种类型的题让她集中练习。

　　“孟春”

　　“嗯，怎么了？”

　　“他们都说，你是陆司鸣家的女...替他家做事，是真的吗？”

　　孟春没抬头，写题的手却停了下来，“我奶奶在他家做事。”

　　“哦，那你奶奶多大了，是不是很辛苦？陆家那么大，事情肯定也多，就算是收拾房间，那也得有多少个房间啊？”

　　“还好，有其他人一起做事，”孟春语速很快，她希望这个话题能尽快过去，戴明毫不在意问出的每一个问题，曾经都像玻璃一样在她的心上淌来淌去。

　　“孟春，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我保证，是件很小很小的事，”戴明一脸认真地看着孟春。

　　不知怎么地，孟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紧了紧手里的笔，“什么事？”

　　“我有一个表姐，特别喜欢陆司鸣，她想给陆司鸣送一封情书，你能不能放在他房间？”

　　孟春下意识地皱眉，“她为什么不自己交给他呢？”

　　戴明叹着气摇头，“你不知道，陆司鸣这个人特别冷，女生送给他的东西，不管是信，还是吃的用的，直接扔垃圾桶。听说，他特意买了个大容量的垃圾桶，就放在座位后面，收一件扔一件，还是直接当面扔，你没见过女生梨花泪雨地从他们教室里面出来？”

　　“没有，”他们教室不是一个楼层，其实，孟春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所以，你的作用非常重要，”戴明直直地盯着孟春。

　　孟春想拒绝，她只是在洗衣服和送衣服的时候进过他的房间，而且以她对陆司鸣的了解，这样做的后果会很严重很严重。

　　“我不......”孟春看向戴明。

　　戴明凉凉开口，直接打断她，“孟春，我们是互帮互助小组，不是吗？”

　　这个时候的戴明换了一副表情，就是他第一次到班级外面找她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