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祁朵

3、辛观篇：长街漫漫（三）

　　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背着她自己过完了，等告知她的时候，那么多空白的日子都被她白白交上去，宛如自己的人生交了白卷一样。
　　其实倒没什么，就是可惜了。
　　刘斐婰闲的时候就和辛艺清去搭茬，说辛观期中考试该出分了，说她还自己报了个长跑，日子过得可真快，连你都上大学了......总之什么都念叨着，日子都被她念叨完了。
　　辛观都不记得自己怎么考的，期中的成绩就要告知在她眼前了，一点自己的归属感都没有呢。
　　所以尽管她亲眼目睹那节英语课武涵上得有多煎熬，但还是在她拉着胡北去办公室看分的时候静静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没动。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起了呆，等她回过神来时看着墙上的表，距上课还剩秒针那一圈——大半圈的时候，转头看见武涵眉梢带着几分灵动，朝她奔来。
　　她以为武涵会用最后半分钟说上一句自己的感慨的，无外乎考得好与不好两种结局，一般这种中性词大概率都不会出现在武涵的口中，可是她错了。
　　武涵跑到她身边，欢欢喜喜地朝她开口：“办公室有一个非常非常好看的男孩子啊啊啊啊——！！”
　　辛观眨着眼冲她愣神，还没想到该说什么就听武涵继续补充。
　　“就是那种五官很好，皮肤也挺好，所以整张脸都很好的那种，还很高，站在办公室万分显眼，还年轻，非常非常年轻。”
　　辛观的眼镜已经摘了，但是她大概猜出秒针已经归零，铃声早就迟到，她偏过目光，看出在教室门外站着个高挑的白色影子，既看不清长相，又看不清衣服，只看得出气质大概确实很好。
　　而后她随口应着武涵的话。
　　“大概天下校草的形象，都是你说的那样吧。”
　　教室里零散的说话声一瞬间都不如武涵的兴奋声尖锐，她晃着辛观的肩膀，辛观眼底满是揶揄地一会看看她一会看看门外还没走的人。
　　“你说的简直太太太对了，就是那种郁郁葱葱的年轻校草形象！！！而且还特别的好看，下节课如果他还在我一定带你看看去，应该是考上本校高中的好孩子，是来看物理老师的，他只看着不说话的样子特别乖巧——”
　　辛观闭了闭目，大概周围都没人说话了，武涵还满目兴奋并非察觉，她睁开眼就看见胡北抻了抻武涵的袖子。
　　“你回头看看，再说话。”
　　武涵愣了愣，没敢回头，却看着辛观满目艰难，看的辛观好脾气的笑了笑。
　　“你闭上眼睛，回到座位再睁眼就好了。”
　　武涵还没走到位子的时候辛观就看见那个人走了，但大概等武涵睁眼的时候，也就是辛观戴个眼镜的功夫，数学老师穿着暗红色鎏金玫瑰印花的旗袍站在门口，辛观看她恐惧的神色侧过目光没再说话。
　　那节课没有铃，难怪所有人都忘了呢，秒针多转了两圈，辛观看着朦胧的白色影子站在门外，武涵兴奋地开口，多说了两句。
　　等她晃晃悠悠上完一节数学课，摘眼镜的时候武涵依旧不死心地跑过来和她说，说办公室那个好看的人。
　　“是今年毕业的一个，我这辈子都没听说高一就能当学生会主席的好孩子，颜值还一流，这难道就是自诩人间第一流吗太绝了！”
　　胡北又过来拽了拽她。
　　“好学生还在门口呢。”
　　连辛观都没发现门外什么时候又站着个人，但不止武涵回过头去看，胡北开口的那一瞬间，初三三班四十个人都在看，看的全场寂静无声，看的辛观觉得他好像众星捧月一样。
　　辛观看胡北那瞬间对武涵的目光是有些戏谑揶揄的，但她还是温柔对武涵一笑。

　　后来这个辛观连样子都看不清的人，被武涵毫不吝啬夸奖成了神祇的模样，反倒让她忘了全场无声的寂静，而更加滔滔不绝地讲起这个人。
　　胡北烦不胜烦地甩过卷子企图让她闭嘴都没用，辛观倒是悠悠地补上一句：“她这也不全是花痴，是心情太好，太闲啦。”
　　“但是真的太好看啦，就是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时候就像那天倚在门外一样，是乖巧中还带了点清冷的那种美少年模样，实在是人间绝美。”
　　武涵只能自顾自地夸，辛观和胡北都不理她。
　　胡北停下笔的功夫瞥了眼武涵后看着辛观：“你当她是第一次啊，上次讲座的时候，她对主讲陈学长也是这样花痴，还被点了名。”
　　辛观下意识地回头看了武涵，武涵也停了下来。
　　“哎呀都过去了过去了啊，这个学长可比那个陈学长要年轻啊，休要再论啦赶紧学习吧。”
　　说来都是武涵夸的太神了些，让她那日看得那眼轮廓成了心上惦念，所以她后来去问胡北，那个人有多好看。
　　胡北一向客观理性，听她说，那确实是个很好看的人，身上的文艺气息是清浅冷淡，一眼看去就像个好学生的样子，也却是位气质极佳的学长。
　　说到气质，辛观至今都只能想起那个人，那个高高站在台上，眼睛极为深邃的人，她只见过那么一位，气质容貌皆为上乘的人，所以听胡北这么说，她心里是有那么几分好奇的。
　　辛观突然就笑了，然后去描摹很久以前遇见陈姜时的轮廓，那时她的眼睛还很好，自然看得清楚些，后来一趟一趟的看，倒是越来越模糊了。
　　她在心上勾勒那个模糊温润的形象，后来才意识到，也确确实实是好看，当年是如沐春风的形象，难怪有那么多人都惋惜这个惊貌惊才的人，与北国第一流生生相错。
　　她还记得辛艺清当年说，陈姜的眼睛，是放了星辰大海才会那样深的好看。
　　辛观当然不信。

　　武涵的常性让她夸了三天，之后又去吹捧她的家教老师，又夸成了人间第一绝。辛观看出胡北已经完全不信，而她自己半信半疑。
　　“记得明天来找我，但是如果你们再早一点来的话，还可以遇见惊喜呀。”
　　武涵说这些的时候辛观才想起明天是武涵的生日，十月就要结束了，她去抽了张便签纸提醒自己明天记得带贺卡，武涵还特意要她们早来一点，所以辛观回去和胡北把十点改成了九点出发。
　　实在是太太早了。
　　武涵八点半的家教课要两个小时，九点出发已经早到了她们需要和武涵一起听课的地步了，也不知道贾珊阿姨需不需要多交钱。
　　转天她和胡北到的时候，确实被武涵拉下来一起听了一个小时的课，很近的距离，近到她不戴眼镜也能看清，是个五官很端正性情很温柔的人，是个才情艳艳的老师。
　　那会她倒是忘了注意胡北的神情了，但辛观的眼底，大概都是惊讶的光吧。因为好看的人可以遇见许多个，但是一眼就能温柔进心里的人是不多见的。
　　江泠和辛艺清的温柔还不一样，江泠多是更才情的温柔。
　　但大概这都不算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看见了贺季楼，在武涵为期两个小时的家教课结束的时候，她们三人一回头，一齐看见了他。
　　那大概是她们三个人第一次见贺季楼。
　　她倒是并未注意他当时的穿着，只是后来她发觉贺季楼偏爱白衬衫的时候武涵告诉她，生日那一次，贺季楼穿的也是白衬衫。
　　武涵早些时候说过江老师有一个同学也会来的，但大概每个人的印象里都会是个女同学，而贺季楼又出乎意料地带给了她们视觉惊艳。
　　所以很多事情，也确确实实是早就定好的。
　　江泠将当时的氛围调和地一直很好，温和到人人都感不到拘束二字该如何写了，她提议去商场转转也好，她提议去买奶茶让辛观她们自己玩会也好，总之她调和的气氛倒确是到位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辛观和胡北把贺卡和礼物给了武涵，辛观不止注意江泠买了礼物，还注意连贺季楼也送了礼物。倒是看得出来他们都是现买的，但都用了心。
　　胡北靠墙倚着，辛观就靠着胡北倚着，歪着脑袋看武涵受宠若惊的神情。
　　“那是故宫的扇子。”
　　辛观哼了一声，胡北看的还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