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蝙]日盲》深海漂流

2、02

　　时间似乎静止了，眼前一闪而过大片的空白。
　　克拉克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直到有声音闯了进来——有谁在叫着他的名字。
　　他眨眨眼睛。因为眼前的画面和之前的反差太大，导致他皱着眉头，仿佛没搞懂情况一样，迟迟没有吭声。

　　“……我又走神了是吗？”

　　大厅里，六把椅子围着一条长桌，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克拉克一一扫过，视线最终落在正对面的那个人脸上。
　　没能见到的那张脸现在以另一种没预料的方式见到了。布鲁斯从距离他最远的那个位置望向他，唇角轻抿、眉峰下压，看过来的目光同其他人一样，带着几分疑惑。
　　克拉克动了动手指，察觉到掌心出了层细汗，回想起他被叫回来时的场景，错位感严重。

　　“抱歉。”

　　他后知后觉地道歉，幸好长桌上的其他人没有计较，很快就又投入讨论中了。坐在右手边的戴安娜靠过来了一点，轻声为克拉克接上了思路：

　　“我们刚刚在讨论母盒的处理。”

　　克拉克点点头。
　　母盒，那个最终决战时联通了天启星，差点让所有人都灰飞烟灭的东西——

　　“除了塑造了我的那个，其余的两个均来自亚特兰蒂斯和天堂岛，也就是说，目前除了使用过母盒的我父亲，唯一知道母盒存在的人只剩下他的同事蔡博士。”维克多说着一翻手掌，一段蔡博士的影像记录出现在了桌子正中，“我会去找他谈谈。”

　　“慢着。”布鲁斯打断他。他收回流连在克拉克身上的目光，同少年对视了片刻，有什么东西在省略中欲言又止，“由我去。”

　　少年显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桌上的另一个年轻人把话题岔了过去：“等等等等……所以我们确实不准备把这个东西的事情告知给政府吗？”

　　闪电侠连语速也快得跟机关枪一样。亚瑟将一只手按在身旁左顾右盼的巴里肩上，用下巴带了一下克拉克的方向：“你看看那些氪星飞船就知道后果会怎么样了。”

　　对面的戴安娜赞同地点头：“如果点透了这些母盒的存在，政府必然会要求将母盒交给他们监管，使母盒成为人类的‘私有财产’，而且他们绝不会同意只拿一个。”

　　她在这里停顿，望了周围的同伴一眼：“他们一定会要求我们把三个都交出去，到时候我们再想插手就会变得非常困难。”

　　“而且还有上次毁灭日的事情在先，谁也无法保证母盒不会被有心人滥用。”

　　克拉克抬起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看到布鲁斯的目光从自己所处的位置一瞥而过。
　　布鲁斯继续说道：“目前的情况已经容不得我们再从长计议了。根据那天我们在母盒融合后所看见的景象，那颗名叫‘天启星’的星球已经发现了我们，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上门来，我们必须尽早做好准备。”

　　“但是这件事除了你的预感外，其实并没有更加实际性的证据。”

　　此话犹如一个忽然出现的黑洞般消弭了所有的讨论。众人下意识地朝那个诞生黑洞的角落望去，却发现当事人自己反倒是一副很从容的模样。
　　亚瑟双肩打开靠在椅背上，姿势放松，以一种与谈话内容不怎么相称的态度回应道：“又是‘预感’……总归得拿出点更实际的证据来吧？举个例子，先抛开母盒的事情不说，如果真的会有外星入侵，我们必然要对人类世界进行警告以保证平民的安全，那么如何能够让他们相信我们？”

　　这话是冲着布鲁斯的，虽不尖锐却也足够直接。布鲁斯想也没想、面无表情地接道：“这些可以由我来安排……”

　　“一个城市你或许可以，如果范围扩大到全世界呢？”亚瑟用手指点了一下他，带着点揶揄意味地笑笑，“你大概还没富有到可以买下全世界吧？”

　　这显然是个内部笑话，而且还是只有一方觉得好笑的那种。布鲁斯轻轻皱眉，然而还不待他张口，另一个声音已经率先替他做出了回应——

　　“如果真的需要与世界各国沟通的话，将会由超人出面进行。”

　　他从方才开始就没有出声，这一声破冰可以说来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布鲁斯也有些意外。会议桌上的氛围似乎僵了一瞬。

　　克拉克盯着亚瑟，基本有九成的把握确定对方也在打量自己。他们之间还不怎么熟悉。又或者说，除了布鲁斯外，他和这些新冒出来的伙伴都不怎么熟悉。
　　戴安娜还好。至于其他人……他们只是莫名其妙地相见、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随后又因为共同的立场，跟另一个一看就是坏蛋的家伙打了一架，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了解。要谈私下情谊还有些为时过早。

　　可能也是察觉到长桌上的氛围实在太微妙了，戴安娜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介入，托住了这份还很脆弱的同盟关系。

　　“说到这里还有个问题——就算我们能说服各国为来袭做准备……可是敌人究竟何时会来？”她问，“让他们进入准备可以，但是要准备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周一个月？我们对敌人的情况还不够了解，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也不知道他们来袭的时刻，长时间下去……人们需要生活。”

　　聪明人都知道，这是“你的预感并不能够成为指挥我们的根据”的前置话语。果然，下一秒，戴安娜望向布鲁斯：“我们确实不能盲目要求所有人都按照战时状态准备。”

　　会议又一次陷入僵局。

　　克拉克也向布鲁斯的方向看去。他没带面罩。自从他们互相都挑明了身份以后就不再带了。克拉克刚好借此机会光明正大地观察起这个很久没见的人来。

　　距离大战结束已有一段时间，可布鲁斯看起来仍然像是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样。他似乎瘦了不少，骨架愈发凸显，露出的一截手腕上，薄薄的一层皮下筋肉的纹路清晰可见。

　　布鲁斯似乎与他复活前有哪里不一样了。克拉克想。

　　他望着布鲁斯的眼睛，那里深邃而平静，不动的时候难免露出几分疲态，再加上那种由减重所引发的瘦削感，望久了竟会使人生出几分爱怜……可这只是暂时的，克拉克知道。
　　当他的目光流转起来后，克拉克就发现了——那双眼睛的主人并不脆弱。

　　他眼里是有光的。

　　四周迟迟没有人出声。大家似乎都等布鲁斯的回答，可以肯定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就布鲁斯的“预感”产生疑问。克拉克观察着周围人的脸色。集体无声的卡在同一个地方，基本就可以解释为对缄默者的施压，而这竟然让他体会到了几分被共情的快感，仿佛报复了布鲁斯自自己复活以来对自己的忽冷忽热、不言不语。

　　为什么他还不出声？

　　一连沉默了数秒，布鲁斯的视线沉下桌去又抬起来，没人知道他在那段时间里想了什么。时间久到连克拉克都开始敛眉，这让他想起了那些布鲁斯对自己的提问避而不谈的时刻。某种烦躁感在黑暗处蠢蠢欲动。

　　……说起来，那个火星猎人在这次会议上没有出现。克拉克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布鲁斯从一开始就说了对方有事来不了，他是怎么知道的？这意味着那个凭空出现的外星人仅跟布鲁斯一个人有联系是吗？这真是有点奇怪。
　　克拉克回忆起第一次在会议上见到荣恩时，还有委婉地问过戴安娜此人的来历，结果对方也是一头雾水，称自己也是第一次知道对方。
　　通过布鲁斯。

　　他们之间到底在谋划什么？

　　想到这里，思维不可避免地又一次回到最初的那个片段上。那个片段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克拉克想不起来。

　　就像是某天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的一样，克拉克隔天在自己家里醒来，回忆起那个酒会以及酒会上与布鲁斯的不期而遇，朦胧得像梦一样：有些片段，诸如他如何见到韦恩，如何跟着韦恩爬了二十多层的台阶的部分异常清晰，但是开门之后发生了什么却一点也回忆不起。

　　克拉克困惑了很久，似乎事情只能以梦来解释，但若是梦的话，那些他的所思所想未免也太真实了。为此他甚至还专门去查了那晚的宾客名单，上面确实有布鲁斯的名字，可是据当晚在场的其他同事所说，布鲁斯并没有出现。

　　……最后也只能以做梦来解释。
　　克拉克无言以对。如果不是通行证还放在他口袋里的话，他可能会以为连酒会都是梦的一部分，可是话又说回来了。

　　如果是梦的话，这个梦又意味着什么呢？
　　在那扇门的后面——布鲁斯要去见的人是谁呢？

　　“你们是想知道这份预感的‘真相’对吗？”

　　克拉克猛地回神。布鲁斯出声了，他定定地望着在座的所有人，目光从一个越到下一个。轮到克拉克时，心跳莫名停摆一瞬。那种感觉他说不上来。

　　奇怪，明明索要真相的人是自己，怎么布鲁斯看过来时，却变成了自己感到慌乱？

　　他环顾了下四周，气氛在布鲁斯结束时已经变得十分严肃。他听到布鲁斯轻叹了一声。

　　“为什么对未来这么笃定？”戴安娜问他。

　　顶上的灯光洒下来，同温柔的女声一起有种飘在半空中的感觉。在这份安定的笼罩中，布鲁斯不再执着。

　　“……在还没遇到你们以前，我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