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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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三十五层3510号房，我在那里等你。”
面前的这位记者手中的笔已经连着两分钟没有动静了。
星球日报的采访对象，同时也是近日风头正劲的新晋影星不免感到有些不快。
见她疑惑地蹙眉，同行赶紧为克拉克的卡壳补上几句，但主笔依然像个雕塑一样杵在那里，显然不能为挽回做出些什么，于是一分钟之后，采访对象向着下一个闪光灯走去。克拉克直至此时才回过神来。
避开同事的责问，简单地解释几句后便消失在人群中。克拉克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心跳得厉害。室内的暖气开得太足了，热得人脑子发懵。然而直到他远离了大厅还依然能听见那句他不小心捕捉到的话语回荡在他脑子里：
来三十五层3510号房，我在那里等你。
……这话显然不是跟自己说的。
克拉克尝试用深呼吸来撇开干扰，却意识到超级听力已经在自动追寻这声音的主人。通常他是绝不会干这种事的，但眼下他没有别的选择。某种难以解释的情绪梗在他的胸腔里，他实在没法去做别的事情。
……附近的杂音实在太多了，克拉克忍着嘈杂抬起头，“看见”布鲁斯·韦恩进了贵宾专属的电梯，一路往上。
他在等待中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对着镜子整理袖口，碎发因低头的动作而垂下几分，暧昧的暖黄色灯光因此落在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上。他看起来有些疲倦。
克拉克的视线顺势往下，看到布鲁斯深灰色的西服领上别着一只纯金材质的领针，领针的顶点镶嵌着一粒血红色的宝石，是自己从没见过的款式。
克拉克为这个忽然窜出来的想法吃了一惊。
哥谭宝贝的配饰哪会是他全见过的？但凭着两人间为数不多的相处，他却可以笃定布鲁斯绝不是会佩戴这种招摇首饰的人。
可以说布鲁斯·韦恩的任何动作都是有理由的。不论是花花公子的一面还是蝙蝠侠的一面。冷气顺着狭长的走廊通道袭来，克拉克为那个同时闯入的念头感到脊背发凉——那枚领针是个信号，用来提醒某个同样会注意到它的人……
超级大脑将一切飞速串联了起来，克拉克缓慢地调整自己的呼吸。现在他又回到了那个最初让他身体所有动作都停摆的问题上面：
所以发出这种信号的布鲁斯，他对着耳麦发出的那句邀请……是给谁的？
他在等谁？
克拉克在黑暗中默默吞咽了一声，顺着楼梯继续向上。
从十层的大宴会厅到三十五层的顶级套房还有不少距离，足够他用来理清思绪。自从复活以来，他好像经常处在这样的不清醒中。克拉克扪心自问，其中大半都与布鲁斯有关。
布鲁斯是他复活以后不可忽视的生活轴心——可以很直白地这样讲，毕竟他的身份、他的工作、他重新融入人类中的种种必要手续都是通过韦恩集团的关系搞下来的。是布鲁斯主动提供了这些。克拉克一开始也没有意识到什么。
布鲁斯显然对此十分乐意，而这些帮助对于哥谭宝贝来说又不过是小事一桩。然而随着时间过去，克拉克开始感到些惶恐，因为布鲁斯所提供的已经远超过了一个普通人眼中的正常范畴。
竟然连“买下银行”这种事都可以被列入不值一提的范围里……这是一个人可以为朋友做的事吗？还是说因为这个朋友是布鲁斯·韦恩，所以他为谁都可以做到这样？
克拉克自觉在这样的关照之下受宠若惊。肯特夫妇绝不轻易受惠于人的家教使得他私下里找到布鲁斯，像个老实的乖宝宝一样小心翼翼地询问对方是否过火。可布鲁斯就只是看着他微笑。仿佛小镇男孩淳朴的担忧里有什么东西触到了哥谭贵公子的笑点上。
克拉克刚开始还有点被冒犯了的不爽，但在看清布鲁斯的眼神后又全都吞咽了回去。毕竟他第一次看到不再与他剑拔弩张的布鲁斯，眼中盛着这样清澈、不带有任何负担的笑意。
那天的谈话最终被布鲁斯以花花公子的坏习惯为由一笔带过，然而那个异常温柔的眼神却留在了克拉克的记忆里，尔后时常在某个睡不着的深夜冒出来搅乱他的脑子。
露易丝对此的解读是布鲁斯·韦恩大概还在为先前毁灭日的事情感到愧疚。因为对超人死于毁灭日之手有一定自责，所以才进行了一系列让人瞠目结舌的报复性补偿，这点克拉克在思索过后点点头同意了。
露易丝随即又提出消除对方愧疚最厚道的做法就是不要拒绝。这次克拉克却沉默了半晌、什么也没说。
其实他心里并不完全赞同露易丝的说法，他觉得布鲁斯看向自己的那双深棕色眼睛中并不只有愧疚。
布鲁斯似乎有事情在瞒他。
克拉克很久以后才注意到，布鲁斯自那天的谈话后已经很久没有正视过他了……很多东西省略在提早结束的话头中，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模糊不清。记者调查深入的本能驱使克拉克想要把事情弄明白，但布鲁斯总是在这方面躲躲闪闪。
他的社交技巧耍得恰到好处，与克拉克·肯特之间界限分明。海啸般铺天盖地的示好过后，又在黎明到来前悄然退潮。落差这两个字梗在克拉克心里。
他甚至被布鲁斯这样刻意划分出的距离弄得有些恼火，特别是在他发现，布鲁斯并没有对其他人划出这样明显的距离的时候。
死去的两个月确实让他在现实世界中落下了不少。
克拉克处理好自己身边的事宜后才意识到蝙蝠侠身边已经有了许多新的面孔，包括他此前见过、一起战斗过的戴安娜、亚瑟、巴里、维克多……也包括一些他完全不了解的人，比如那个代号为“火星猎人”的外星人。
他在自己忙于安顿生活的空当中掺和了进来，只用了极少的时间就变得和布鲁斯十分“亲密”。克拉克亲眼见过他们两人间那种不需要使用言语的默契。
那个绿色皮肤的火星人仿佛不需要开口询问就能知道布鲁斯在想什么。与他相比，刚刚回归的自己是如此笨拙。
布鲁斯显然也对这个外星人极为信任，会让他在会议结束后留下，两个人口中流传着明显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暗语”——开始克拉克还是这样认为的。直到他意识到布鲁斯与其他人都有这种“暗语”，唯独他被排除在外。
布鲁斯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可他什么也不肯对自己透露。
“……你想太多了，只是一些巡逻安排上的小事。”
“荣恩是个可靠的伙伴，这点我可以保证。”
“并没有什么隐瞒……如果有状况我一定会让你知道。”
“我太累了，克拉克。我们改天再聊。”
布鲁斯总是有无数理由岔开他的询问。敷衍的背后是没有言明的拒绝。
克拉克呆站在他们对话的残局里，感到困惑、不满又无计可施。烦躁在得不到需要的空虚中逐渐累积。如果布鲁斯铁了心不需要他的介入，那他就算有能孤身抗下荒原狼巨斧的本事又能怎样？
克拉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面最让他不能接受的点实则在布鲁斯这个人身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布鲁斯和别人不一样。
如果换做是别人，那克拉克被拒绝后大概率也不会这么纠结……偏偏那个人是布鲁斯。
也真就是见了鬼了，布鲁斯那天的温柔一瞥就跟某种咒语一样牢牢捆住了他，总是在他被气得不行、想要放下他不管的时候跑出来作祟。
自己分明没有那么了解对方，却就是有勇气相信那绝对不是布鲁斯对谁都会露出的表情。那个表情意味着什么，就像是深知宝藏方位的知情人，在与勇者对话时所流露出的讳莫如深的态度。
所以他就是要自寻烦恼，为此刀山火海也要往里闯，然后又在被刺痛的自尊面前落荒而逃。
自己对于布鲁斯而言，好像有些优于旁人的特别，又好像其实什么也不是。
在这样的心理暗示下他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仿佛是在有意回避彼此的信息。起码克拉克知道自己是这样的。
与布鲁斯之间暧昧不明的距离实在是让他无法忍受。克拉克有时候想着不如就这样下去算了，见不上面，矛盾也就会像是某种隐疾一样暂时被放下。退一步海阔天空，说不定病症在什么时候就被身体自行化解了呢？于疑难杂症患者来说简直再好不过。
然而疑难杂症的棘手之处就在于它的不可控性。随时随地都可能复发或恶化，一切只需要一个诱因。所以当克拉克在慈善晚会上一个偶然地抬头，隔着人群远远瞥见了数日未见的布鲁斯时，他自以为坚固的防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崩溃了。
对方盛装出席的身影瞬间夺走了克拉克烂熟于心的采访思路，迫使他调动起全身的感官去追，等到回过神来时，克拉克才意识到这场景就跟他们两个初见时一摸一样。自己又一次偷听到了布鲁斯耳麦里的内容，并且尾随在了他身后。
这样的举动到底是出自何种原因，克拉克停下来对着三十五层的标牌思考。血气在他一口气爬了二十五层楼梯的身体内翻涌，急需一个突破口来宣泄。
克拉克回忆着脑海里拓印下来的布鲁斯今晚的模样，发觉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留意到了他眼角眉梢里的心神不定。
按理说这种名流之间相互吹水的酒会，对于哥谭宝贝来说应该不是非出席不可……毕竟蝙蝠侠那么忙，布鲁斯绝不会同意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消遣上。他来这里一定是有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为了做某事，或者见某人。
克拉克没怎么费力便“拧”开了需要门禁卡才能出入的高级酒店隔离门，轻手轻脚地踏在价值不菲的吸音地毯上。思考的时候，那个领针的模样就在眼前愈发清晰。
直觉告诉他，这事或许和布鲁斯一直瞒着他的内容有关。
非常有趣。对方越是不肯说什么，他就偏要去管什么。
克拉克在3510号房前停下，盯着房间的高级识别锁。
“咔哒”一声，门开了。
在门敞开的过程里，过去布鲁斯曾怎样敷衍他、婉言推开他的场景在眼前一闪而过，克拉克定在那里，像是尊雕塑般定格了一秒，还是握上门把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第1章 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