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时光漂流瓶

13、离开医院前的纠结

　　我是否要离开这座山村医院，成为了近段时间我思考得比较多的问题。这里有我的恩人刘医生院长，也有我的朋友周娟，李欣，王星月！我真的要离开这里吗？我无数次寻问过自己 ！
　　是，的确，这里拥有很多我留恋的人和物，可是那些躺在黑暗世界里的青壮年们，他们很多人的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很多人都生活生暗无天日的深渊里，很多人受尽冷嘲冷讽，而就连我们是被丧心病狂的坏人所陷害的病因也未查清楚……我怎能袖手旁观，一直庸庸碌碌的过着我这个世界相对幸福的生活呢？我只要不死，都一定将这个真相告之人类。
　　这一天傍晚，刘医生趾高气昂的走进了科室，他和颜悦色的说：“秋月，你考虑清楚了吗？”“考虑清楚了。”“你愿意去这项技术的省部工作吗？”“我去试一下，大哥。”“如果你不喜欢在那里的工作，你可以选择回来上班。”我紧张的神经瞬间放松了很多，心怀感恩的点了点头。
　　但别人不懂我的世界，我却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那个黑暗无光的世界，万一我遗失在熙熙攘攘的城市可怎么办呢？我万一找不到回家的路，是不是我就是一个流浪者了呢？我很害怕。而且我晕车又极其严重，我……我不敢想像坠落黑暗世界的我需要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但是又是那样的迫不得已。因为，我代表的人不仅仅是我。
　　这一晚，我无比纠结的进入了梦乡。我清晰的梦见了我站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一轮浩白无光的太阳升到了天空中。醒来的时候，一切记忆犹新。我知道了什么，我的每一个梦都是紧密相联的。
　　第二天，我的父母亲来了。母亲再三劝阻我说：“李秋月，你一个人去闯荡，万一走丢了怎么办？”“我是去做学术指导老师，不是去闯荡。”“是，你是去做学术指导老师，可是没有刘医生他们的照顾，你怎么活？”“我……”反正都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该怎么活就怎么活吧，我心想。
　　父亲说：“李秋月，依我之见，你还是别去了！”看不见世间一切的我将梦里的一切看作是上天的安排。我摇了摇头，尤其是我决定做的事情不可能会改变。改变，没门，我转身跑到幽静的小河边，泪水夺眶而出了。
　　对，无论我做得怎么样，在你们的眼中我都是一事无成的“疯子”！你们认可我吗？你们永远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你们关心过我的世界吗？你们理解过我的想法吗？你们只是在我辉煌时不闻不问的人，在我陷入困境时否认我优点的人。对，我就是“疯子”，怎么了？我就是听不懂你们的话。这个世间，我听得懂刘医生院长所讲的一切。
　　我将情绪发泄完，又郁郁寡欢的回到医院。我依晰的听见母亲对刘医生院长说我的父亲曾经是不太抽烟的，都是因为我才烟不离身的。我很是生气，母亲总是把任何的罪都推向我，你们口口声声说你们是因为我才很痛苦的，但我呢，我可比你们要痛苦一千万倍，我不是照样活吗？
　　我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又回到医院继续工作。那怕他们撕心裂肺的痛也与我无关，因为我觉得他们活得太自私了，永远都不会顾忌我们这类人的感受，就像我不顾虑他们的感受一样。他俩痛心疾首的离开了医院，我并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这时，刘医生和蔼可亲的对我说：“秋月，任何一个地方都有患者，咱们的意义和价值在于帮助更多智力及能力不及我们的人。”我很喜欢听刘医生的励志名言。虽然我在外界很多人的眼里都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疯子”，可我不这么认为。因为在我的认知里，贝多芬，海伦.凯勒，霍金，以及我刚刚又回忆起的爱迪生，卓别林，凡高也是一些命运悲壮的人，甚至我觉得连历代伟人都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
　　这一天晚上，我忙完了所有的事情，一个人静静的站在漆黑暗的夜空下，心想：一旦自己确定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也要拼尽力量去搏斗，一旦自己认定的事情，不管结局怎样，都要拼死一博，但凡自己能想到的事情，都应该不计后果的去尝试。我黑暗的不怕，还怕输赢，还怕困难！
　　第二天清晨，我心事重重的来到了清幽宁静的小河边，那金灿灿的蒲公英开满河岸，紫色印鸢尾花开在杂在丰茂的空地上。远远望去，那座拔地而起的高楼耸立在半空中，密密麻麻的村庄里充满着袅袅烟云。我，我将要离开这里了，对家，我印象全无，这里幻如我第二次生命出生的地方。我很依依不舍，想到流离他乡的陌生感，我真的不敢想象，我脆弱的灵魂能撑多久。
　　我郁郁不乐的去食堂吃完早餐，又漫不经心的去科室上班了。这里坐满了挨肩擦背的病人，一张张憔悴不堪的面孔盯着我，我有些不舍。因为，是这样可爱的灵魂撑起了我无比黑暗空间的信仰，他们让我对未来充满了期许，他们带给了我幸福和快乐，他们让我忘记孤独寂寞，也让我忘记了时间……我，想到这里，我的泪水溢满了眼眶。
　　科室里忙碌的还有很多护士小姐，可这群可爱的病人总是指着我说：“我不要你们贴，我要李秋月医生贴！”我很感动，想着即将要离开他们的我有太多的不舍。这时，刘医生院长笑着对病人说：“你们喜欢的李秋月医生过几天要省部去工作了！”“什么？”一位中等身材，皮肤暗黄的中年妇女站了起来。“我说刘医生啊！谁走都行，就是不能让李秋月医生走。”其他的病人也跟着说：“刘医生，谁走都行，就是李秋月医生不能走！”我的眼泪在空洞的世界哗然而下了。
　　刘医生劝他们说：“李秋月医生这次是去教医生，教会更多医生，帮助更多像你们一样的病人！”他们这才平静下来，不懂感情的我唯有用灵魂与他们无声的交流。我心想，真的很对不起，我想利用生命剩余的时间帮助到更多的人！也很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说实话，我一眼就可以看见生命的终点线，只想争分夺秒的帮助更多人。我怕我一不小心又踏入死亡的门口，不能与世人见面。
　　我忙完了一天，又累得精力疲惫的躺在床上。周娟，李欣，王星月去买来了好多的零食，又买来一箱啤酒。李欣喝得酩酊大醉的，她一边喝，一边说：“秋月，你怎么要走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心情很难过，可我从来不会表达自己。相比而言，较为安慰都是王星月拿起啤酒自言自语的说：“哎呀，之前我与六、七个人谈恋爱，现在一个都不跟我打电话了，好气人！”李欣半醉半醒的说：“活该，让你同时跟这么多人交往的”。
　　周娟却在一旁若无其事的烤着绿色鸡蛋和臭豆腐，我看着她们，我的泪水在一个空洞无边的世界空间流淌。她们都是一直陪伴我左右的人，我很不舍。可孟子在《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中》写道：鱼，亦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得熊掌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为了证明黑暗世界的人也能独立生存，我选择放弃了安逸。我又一次成为了父母亲眼中的“疯子”！
　　第二天中午，来来往往的病人让我忙得不可开交。这时，几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中年人从豪华的轿车上下来了，其中一位是吕总，一位身材魁梧的大叔抱着摄像机四处照照。我这个人一旦站在病人的空间里，国家总统来了，我也不会去笑脸相迎。因为在我的世界，病人的利益高于一切！
　　吕总等了我半天，我依旧还是忙忙碌碌的，他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我们过几天有一次会议，到时来工资面议。”我点了点头。我对于工资是没有概念的，只要能帮助到更多人就行，不过，我也听我的恩人说过工资在四到五千。七八年前，四、五千的工资在我的世界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我觉得我现在所做和所想的事不是工资可以衡量的。它永远都是无价之宝，金钱永远衡量不到它的高度！
　　想到我真的要离开，最让我不舍都是我的恩人刘医生院长及周娟，李欣，王欣月，还有那数之不尽的病人朋友……我看着黄昏的夜色逐渐升起寂静的星光，连这座无边无际的小山村也让我依恋不舍。还有那个长像英俊，眼睛有神的青年人！
　　这时，叮铃铃的电话声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我心猿意马的接起了电话，心情郁闷的说：“喂！你是？”“邹阳。”“邹阳！”“嗯。”我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怎么又出现了！这时的我很憎恶他。他是谁？与我有啥关系？我挂断了电话。
　　叮铃铃的铃声又响了起来，还是他。我还不耐烦的说：“啥事儿，你讲吧！”“没事，只是问一下你好好的吗？”“我好好的。”我的语气很冷淡。“怎么了，小月，有谁期负你了吗？”“没有，我好得很，我都要去做学术指导老师了。”“去那里？”“整个省都跑吧！”“小月，你的眼睛可以吗？”我沉默了……
　　“小月，要不我回来跟你去。”“随你。”“你那天去？”“过几天。”“好的，那我回来陪你去。”“你看着办！”“我这就辞职回去。”“哦哦。”我的世界纵使有太多不满，但我空荡荡的世界得到了丝丝的慰籍。因为，否管他是恶魔还是妖怪，至少我不会遗失在喧嚣繁华的城市里……
　　会议时间马上就到，我望眼欲穿也没等到邹阳的电话，于是我又开拨了邹阳的电话。电话那头是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个可恶的骗子又骗我，我真的很难过，这几天工作的心神不宁的。刘医生院长问周娟：“这李秋月是不是失恋了？”周娟说：“没有啊！”比起失恋，那些失而复得，患得患失的感觉才让人难受。
　　会议时间到了，我还在恍然如梦的期待着邹阳的到来，只可惜邹阳可能又死了，杳无音信了！周娟知道我晕车严重，便休假陪我去。我俩坐着火车来到了县城，找到了吕总，坐上了轿车。六月的天是炎热的，我坐在车上吐得稀里哗啦的。刚起步，我就想结束这段旋行……
　　不知道坐了多久的车，漆黑的夜空拉下了帷幕，天地相交，星罗棋布，一缕淡淡的清风扑面而来。吕总说：“这就是花溪！”“花溪，好熟悉的名字啊！”我心想。路过这里，我黯淡无光的世界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难道我来过这里？”“不，我没有来过！”我又倚靠着车窗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轿车停了下来。我和周娟来到了宽阔明亮的酒店住了一宿。我习惯躺在豪华的空间沉思，可是那杂乱无章的声音总是从遥远的世界传来……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我看着那低矮的空间，总是习惯性的问自己在那里？
　　第二天，我俩又坐上了轿车，来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里群山起伏，波光闪烁，鲜花盛开，天鹅起舞……我就这样如梦如幻的进入了一座无比豪华的水上餐馆，很多老总也纷纷对我点头微笑。我是谁？在那里？世间怎有这般幻如仙境的地方呢？
　　这时，络绎不绝的老总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大多都说：“李医生好或是李老师好！”我在这里得到了我人生由始以来最高的尊重。他们纷纷围着桌子坐下了，原来这是要开餐桌会议。我从小出生在农村，那知城市的五花八门。
　　吕总来了，挨个挨个的老总汇报战况，挨个挨个的医生分享经验方。哎呀，我的妈呀，一位身穿西装，系着领带的医生说：“我用中药贴好了一个烧伤的患者，收了两千块。”一个中等身材，相对保守的中年医生说：“我治了一个带状疱疹患者收了六千元。”这时，一位慈眉善目，长像温和的医生说：“那我跟你学一个星期需要的少钱？赵医生。”“五万！”他伸起了五个手指。哎呀，此刻，我的心凉凉的，这些病，我在医院时最多几十或几百就能治好的病啊！这一刻，我对很多医生的行为感到吃惊，医生一个救生扶伤的职业，竟然成为了商业凶手，我很不可思议。
　　我，轮到我了……吕总说：“李秋月医生是我们整个省这项技术里的小神医，请她为大家分享一下！”我双腿发软，怎么也站不起来，但我保证我不是紧张，周娟就坐在我旁边。我的灵魂空间真的在瑟瑟发抖，本想借助这个平台传播一下中医知识。可我怕我的良苦用心变成了商业价值，我怕上天赐予我的礼物，变成了他们赚钱的工具。
　　大家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我还是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倒背如流的说了几个方子。我本不讨厌商业，但我讨厌那些利用医学大张旗鼓赚钱的人，尤其是讨厌想利用博大精深的中医学赚钱的人……我开始感觉到了一种不舒服的空气粒子干扰了我宁静的世界。
　　会议结束后，一盘盘美味佳肴端上来了。他们争先恐后的给我夹菜。我好像很没味口，若无旁人的喝着汤……这些人让我很失望，而我已经答应来做这件事了，对我而言，自从答应那一刻就毫无退路了！
　　吃完晚饭，在寂静的霞光中，我坐上了一位老总的车。他说：“李医生，你太善良了，你应该少分享一些方子的。”“为啥？”“你几次讲完了，万一吕总不要你了呢？”“没事儿！”我想我此次任重道远来到这里，目的就是要多告诉医生一些处方，让他们多去帮助更多的病人啊！否管怎样，我很不喜欢商场的明争暗斗！
　　周娟我俩在豪华的酒店住了一宿，第二天又匆匆坐上火车赶到县城，又从县城坐上火车去了她家。在她家住了一晚，又回到医院。我看着在科室里静静等待我的患者，我又高兴又感动。相比于商场，我更喜欢医院，可是一想到那些在黑暗世界生存的人，我别无选择，为了证明“疯子”究竟有多疯狂，我还是决定去闯荡……
　　离我正式上班的时间越来越近，我望穿秋水的等待着邹阳的到来，可是，或许他真的死了！我给我们寝室的几位战友买了一些七零八碎的零食和几瓶啤酒作为最后的道别。她们恋恋的看着我，什么也没说，但我能够懂得她们的心灵……
　　第二天，我是跟着胖总去一家诊所做指导的，但我拖着沉重的密码箱上了面包车。我在楼下遇见了我的恩人刘医生院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大哥，以后我还可以回来上班吗？”“可以，只要我的医院存在一天，你就可以回来上一天班！”我很感动，很感激，也很感谢！
　　我静静的在面包车上回望着刘医生院长，周娟，李欣，王星月，以及那些在门外看着我的病人。我离开了这座山村医院，离个了我第二个生命诞生的地方！我还能回来上班吗？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一别，不知道要多久才回来了？我万千思绪在一个黑暗无边的世界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