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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失味(四) ...

  •   此时的别墅来了两位不速之客,管家在与他们交谈。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住的是帝国已经三百多年没出过的S级Omega?这是什么新版玩笑。”一个身着皇家警卫队制服的棕发Alpha拧眉,道,“根据法律,每一个Omega与Alpha的级别都会被登记在册。造假的成本可是很高的,就连谎报C级也得蹲五年牢,更别提S级了。况且,看样子,你也是一个Alpha吧,元…曲逾会允许一个把她迷得神魂颠倒的S级Omega和一个Alpha住在一起吗?S级Alpha的占有欲和攻击性可不只是说的那么强。”
      “这与您无关。”管家微笑道,“而且我说的情况都属实。”
      另一个Alpha忍不住了,放出了他的信息素,清凉的薄荷味飘逸。
      “你这是不配合。”他气愤地说,“我们有权对你也进行逮捕。”

      管家仍是那副表情,道:“难道诸位之前没有逮捕我的打算?”
      “逮捕与传唤是两码事。”薄荷味的Alpha道,“我这样放出信息素你也没什么反应,那你的级别应该不低,怎么不知道这种事?”
      管家笑着摇头:“好了,两位警察先生,你们应该是来执行任务的,而不是对我调查审讯的,所以我有权拒绝回答非必要的提问。然后,我还是那句话,进入之前请先使用至少三支抑制剂,否则,一旦危胁到顾小姐的安全,我会采取正当防卫措施。”

      薄荷味的Alpha还欲再言,棕发的Alpha拉住了他,冲他摇头。
      “我们答应你的要求,不过若我们发现你的叙述有半点虚假,那么就请你与我们一起走一趟。”棕发的Alpha冷声道。

      “请诸位稍等。”管家向他们鞠躬,随后他转身进入别墅,从其中带出来了一盒抑制剂。
      他拆开包装,七支抑制剂并排着在阳光反射出峻然的银,然而更刺眼的是他的白手套。

      薄荷味的Alpha率先挽起袖子,将针头扎进血管。
      “你笑起来和你主人真像。”他对管家低声说。
      这可算作是侮辱了,但管家笑而不语。
      棕发的Alpha一边注射抑制剂,一边观察着管家。

      “好了,蒙先生,我们可以进去了吧?”他注射完,按住手臂上的伤口。

      管家收起抑制剂,神情谦恭。

      “请。”他说。

      视线之内是残垣断壁,大朵盛放的昙花被镌刻于其上,斑马群在遗迹中横冲直撞,死在雕刻的凹槽上,蛆虫与甲虫的雨泼瓢而下。
      顾潦抬眼,一切与这栋别墅格格不入的景象都消失,两位坐立难安的Alpha警官在她面前以极低的声音交谈。

      “我算是相信了,”薄荷味的Alpha吞了一口唾沫,“元帅为什么会犯下这么大的错。这哪是美人关,分明是天堑。”
      “我觉得我抑制剂打少了,有点控制不住腺体。该让Bate来执行任务的。”棕发的Alpha喘着气,烦躁地伸手解开了领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显得有些失态,“指令怎么还没发下来?”
      “元帅居然没标记她…这女人真是可怕。指令?再、再等等?唉,如果你刚刚不上报说不定我们就已经在回——呃,这栋房子是被她的信息素泡过吗?”薄荷味的Alpha忍得双眼绯红。

      棕发的Alpha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站起来:“回避一下吧,我怕我们到时候做出什么事来,直接被判终身监禁。再说,一个Omega,就算是S级,又怎么逃得走?”
      “也是。毕竟我俩是百里挑一的B级。”薄荷味的Alpha抿了抿唇,任由同伴拉着他远离端坐着发呆的Omega。

      顾潦转移了目光,肌肤在大厅的水晶吊灯的冷光下泛出的白使人想起那在厄金海域一千米深的海底被水下探照灯惊扰了长眠的圣尧第四王朝的瓷器残片,仅只是看一眼,都会不由自主地噤声。
      那感触难以言喻,硬要说的话——矛盾:又像是死了,又像是活的,诡异而…瑰丽。

      令人几欲窒息。

      而Alpha——衣冠楚楚的、只能嗅到信息素的Alpha们,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斑马们又悄然出现,在废墟里穿梭,泼洒一地的黑与白,顾潦目送着它们死去。
      她并不在意那两个警官,有过什么交谈也在幻境的干扰下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为什么她会觉得曲逾像雪豹呢?
      雪原的豹。白雪、皮毛上的花纹——啊,黑白。
      此外…鲸、虎鲸,地下展览室最深处盛放于海水中的鲸骨,也是黑白。与斑马一样。食腐的甲虫的黑,扭动的蛆虫的白。
      死亡。腐朽。
      她骤然闻到一股让人反胃的恶臭,旋即又无影无踪了。

      “指令下来了,去——什么!为什么?!”薄荷味Alpha的声音猛地提高。
      棕发Alpha看了一眼讯息,揉揉眉心,叹息道:“走,把人带到皇宫去。”
      他转头对着管家道:“蒙先生,这里有给Omega用的抑制剂吗?”

      “抱歉,从来没有。”

      “算了,车上还有,我去拿。”薄荷味的Alpha立即离去。
      “全拿过来。”棕发Alpha冲他的背影喊道。

      十几分钟后,他抱着三盒抑制剂跑了回来。
      “咳,这位…顾小姐,介于您的情况特殊…”棕发Alpha的话还没来得及讲完,顾潦就拿起了抑制剂,不带半点犹豫地往自己腺体狠狠一扎。
      Alpha们都不说活了,眼睁睁看着她一口气往自己腺体上扎了十三针。

      “可、可以了!”棕发的Alpha出声。
      明明顾潦身上还有信息素的留存,他却觉得手脚冰凉。
      顾潦垂着眸子,将最后那根针管递给管家。
      “谢谢,麻烦你了。”她轻声说。
      管家深深躬:“不敢,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棕发的Alpha欲言又止。
      “我们出发吧。”薄荷味的Alpha清了清嗓子。

      顾潦看了一眼管家,后者微笑点头。她眼底闪过一瞬的茫然,又归于平静不起波澜。
      她乖顺地应了一声。

      警官们面面相觑。

      “我们好像有问过姓名年龄和职业这些常规问题吧?”
      “是的。”
      “那她认得这身制服吧?就算认不得,‘皇家警卫’这四个字总认得吧?”薄荷味的Alpha低声说。
      “她的平静似乎并不来源于知晓一切与有能力掌控全局。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在意。”棕发的Alpha皱眉,“太奇怪了,我开始怀疑证词了。”
      薄荷味的Alpha以一声不大自然的“嗯”结束了两人的耳语,他走上前领着顾澄一路出了别墅。

      上车后被顾潦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安静地坐着。
      到皇宫之后,她领进了一个房间。
      五朵卡萨布兰卡傲然挺立在桌上的花瓶里。
      她脚步一滞。

      阮歌睨了她一眼,将手中的通讯器倒扣在桌面:“进来。”
      “见过陛下。”顾潦行了个礼。

      “别站那么远。”阮歌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桌边。
      顾潦只得走到她跟前。
      “唔,长的还真是——”阮歌轻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钳制住顾潦的下颌,强迫她抬头。在这之前,她雪白衬衫上火红的凤凰已然刺痛了顾潦的眼。

      “够味。”她最终下了结论,靠得近到几乎贴上顾潦的唇。

      “作为一国之君,还请陛下注意您的言行。”顾潦淡淡地说。
      “一点儿也不害怕呀。你知道你来这的原因吗?”阮歌笑吟吟地道。
      “我不在意。”
      “为什么?”
      “她知道就好。”
      “曲逾?啊,我明白了。你很喜欢她。”阮歌松了手,离得稍微远了些。

      “也许。”
      “也许?你不喜欢她还这样…?”
      “不一样的。”顾潦的声音很轻。

      斑马从卡萨布兰卡上跳出来。

      “你俩的关系还挺复杂。”阮歌拿起桌上的文件,翻开第一页,“你过去的经历用作教科书上身残志坚的典例会很合适,要不要我先把稿费付了?”

      顾潦淡漠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些许动容。

      “陛下说笑了。我的意志并不坚定。”
      “你怕疼吗?”
      “可能。”
      “没有人不怕疼,或许是你习惯了。”
      “嗯。”顾潦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阮歌舔了一下唇,道:“我感觉我像是在和一个死人讲话。”
      顾潦没有回答。

      “难不成说中了?谁是凶手,曲逾,还是——”阮歌拉长声音,笑容诡谲,“宁天睿?”

      宁…天睿?谁来着?顾潦的嘴唇轻颤。

      “当然,你更熟悉他的化名,毕竟他可是与你共同在那个房子里生活了九年的人。”

      化名?房子?……那是什么。
      头疼的很,连带着思维钝得像还没打造成刀的铁块。

      算了,别去想。她劝着自己。反正也想不起来。

      斑马们却厉声尖叫,像在斥责她——你哪里是想不起来,你分明是在逃。

      “想不起来?没关系,我帮你回忆回忆吧。”阮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遥控器。

      不。

      “…不、不……”顾潦明明什么都没想,嗓音却仍不可抑制地抖着。
      身体已然先于意识明白了一切。

      阮歌按下一个白色按钮,对面墙上悬挂的显示屏骤然亮起,一阵舒缓的音乐伴随着一个戴笑脸面具的人出现。
      那双眼在镜头里透着一点愉悦,顾潦却只觉得疼。

      不。

      “够了……”她哑到几乎只能喘息。

      显示屏中的人向后退几步,可以判断出他是一个男性Alpha。
      “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啊。有没有想念我?”男人低笑着,“还是一样,我来教教大家该怎样处置不听话的孩子。”
      男人的眼睛稍稍弯了弯,他对着镜头眨眨眼。

      那双眼睛啊……顾潦连肩头都颤起来,腿脚发软,扶住了桌沿。

      她该移开视线,可她没有,她只是……不能。
      她就是不能。

      你认得。

      你记得。

      ……不。

      阮歌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的反应,手指放在红色的按钮上,迟迟不按下去。
      录像的声音像无处不在的甲虫与蛆虫,在顾潦每一寸肌肤上啃咬,被切割下的皮肉是久远而痛楚犹存的幻影,它们隔着一道肌体,吮吸出生长于骨血里的过往。

      “我呢,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有幸有了这样一个长的乖巧可爱的小孩,不过她和她的Omega父亲一样不听话。”
      男人叹息。
      “就算是最低等级的Alpha在Omega面前也应当占主导地位啊。因为她还没有分化,所以我就不用惩戒刀了——她一定会是Omega的,我带她去检测过。好了,我们开始吧。为帝国Alpha的无上荣光!”

      ——!

      我去你Alpha的荣光!

      顾潦在这时猛地扑向阮歌,竟是想从一个S级Alpha手中夺走遥控器!

      她的双眼被压倒一切的恐惧与柔弱无力的怒火烧红,有着孤注一掷的绝望与飞蛾扑火的悲壮。
      狰狞、凶恶。走投无路的困兽亮出爪牙,却忘了拥有的锋锐早被生生折断、挫骨扬灰,永不消去的电流辗转于愈合的伤痕处,激起深入魂灵的共振。
      那隐匿了雨水味的身躯啊,此刻竟发酵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哀恸。

      阮歌眯了眯眼,一脚踹在她肚子上。她用足了力气,把人毫不留情地踹飞出去,后背撞上三米外的墙面。
      顾潦撞到墙壁后摔回地面,蜷缩起来,与显示屏中小小的、同样蜷缩着的人影重叠。
      鲜血活物一般从咽喉挣扎着爬出来,又像是出露的泉水,源源不断。

      阮歌按下红色按钮,录像被关闭了。她走到顾潦身边,掐着她的后颈把她拎回了桌边,扔在地上。

      “想起来了吧。你的继父宁季本名宁天睿,A级Alpha,帝都宁家人。他厌恶家族的束缚,逃到萤城,在那里遇见了你未婚先孕的Omega父亲顾子书——那时你已经六岁了,所以应该是叫未婚有女?他们成了法定伴侣,不过宁季实际上还有一位联姻的Omega妻子和一个Alpha儿子,但他通过贿赂把这事掩过去了。”
      “然后,他彻底与家族的教条决裂,酗酒赌博,加入了当地的黑恶势力,并通过录制虐待视频发布到一个非法的网站上捞钱,视频的观看量还挺大,看来大部分Alpha们都喜欢这玩意呢。唔,他是个施虐狂,但没有恋 童癖,只喜欢搞已经有家室的男性Omega,于是你的境遇比顾子书稍微好那么一点。”
      阮歌蹲下来,紧盯她涣散的眸子。
      “因为最后,在你十四岁时,顾子书被他用远超规格的惩戒刀杀死了,而你……你被曲逾捡回去了。”

      顾潦急促的呼里压抑着支离破碎的泣音,血的腥甜盖过了泪水的咸。
      阮歌伸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一双骨节分明的,女性Alpha的手。

      顾潦拼尽全力,双目聚焦,看见阮歌腰间悬挂的短剑收在刻有古赫戈王朝文字的剑鞘中。
      那文字——她忽然明白了——意为“死刑”。

      15cm的短剑。15cm。15cm的惩戒刀。十七刀。在小腹上被拧转的刀柄。剧痛。
      斑马被鲨鱼取而代之。鲨鱼大张的嘴里,是刃长为3cm的惩戒刀,那在规格之内。

      ——“帝国保障Alpha公民的惩戒权,我们允许Alpha以不超过3cm长的刀刃惩戒他的法定伴侣。”
      ——“你们这是在杀人!”
      ——“您的指控并不成立,而且我们也确实无权插手公民的家事。您应该冷静下来,惩戒是常有的事。您太大惊小怪了。”
      ——“可!可他的刀——”
      ——通迅被切断了。

      顾潦忽然笑了起来,牵动到这伤口会疼得撕心裂肺,但她却是货真价实地在笑。
      阮歌收紧手指,似笑非笑地问:“有什么好笑的?”
      顾潦几近窒息,缺氧使她眼前发黑,可她仍笑着。

      “现在的……惩戒…刀、咳咳咳——不、不允许咳咳咳咳…呼…开、开刃…了咳咳…哈哈!哈哈哈哈……!”

      阮歌闻言,眼神闪了闪,松开手:“他们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缩短刃长不能减少死亡,于是禁止开刃,却没想过让Alpha们收一收牙。”

      顾潦梦境中的那双手与阮歌的一模一样,但顾潦觉得那双手是曲逾的。
      她就这么觉得。

      鲨鱼向她游来,背鳍是刃长有15cm的惩戒刀。
      她猝然闭上眼。
      阮歌揪住她后颈的衣领,把她提起来,摁到了桌上。桌沿恰好抵住顾潦的小腹,痛得她狠狠一抖。
      阮歌的指尖在她的腺体上肆无忌惮地磨着,被抑制剂勉强压住的雨水味突破了封锁,疲倦地铺陈开。

      “很特别的味道。”阮歌说。
      顾潦抽着气,偏过头,脸颊贴在冰凉的桌面,从耳后开始,一路拉到锁骨的那根性感的肌肉绷起,亮色的信息素于此奔走。

      “陛下这是……也想上我吗?”
      顾潦惨白的脸上乍然浮现出一个笑容,在令人心惊的易碎感中,从骨髓里透出了一种妩媚到不像话的美。

      “你这个‘也’字,用得真好。”阮歌轻笑,低头咬在她的腺体上。
      极地的凛冽寒风闯入雨幕,冰封了海面后留下永恒的印迹。

      永久标记。

      眼前的黑暗急速扩大,顾潦在失去意识之前,看见那个倒扣在桌上的通讯器似乎从侧面的缝隙里发出了一点光。

      阮歌标记完,舔舔牙,将通讯器翻过来,上面赫然显示正在运行中,通话对象是——曲逾。

      “你听见了吗?我其实并不需要你的轭。”
      没有回答。
      “那么我亲爱的曲大元帅,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你还打算继续听吗?”

      通讯被切断了。

      曲逾将通讯器的录音功能关掉,打开了刚刚保存的录音,安静地听着。
      四周都是黑暗,通讯器的光打在她脸上,使那张看不出悲喜的面孔更显遥远。

      最后,录音播放完,因为许久无人操作而自行关闭,整个空间内就只剩下脚踝上紧贴着黑色昙花纹身的电子脚镣发着的微乎其微的光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失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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