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始台传》0236

4、姬妾

　　如今俩人日日待在一起，情意愈浓，哪怕只是闲坐相伴也很开心，且郭照将曹丕衣食照料的事事稳妥，件件合曹丕的心意，即便深受宠爱，也从来没有恃宠而骄，依旧温顺敦厚，让曹丕更加怜惜，只觉得二人心意相通。向卞夫人问安之时，脸上更是笑意盈盈，一看便知身心舒畅。卞夫人看的出来，曹丕对郭照很满意，心里也喜欢，接连几次赏衣赏食。
　　天气渐渐冷峭，没过多久就要入冬，郭照终于听闻曹操要回许昌，随行的还有在邺城的女眷儿童，一并回许昌团聚过年，来年春天再举家搬往邺城新府。就要见到曹丕的其他妾氏子嗣，郭照不免忐忑，行事就带了拘谨。曹丕已有察觉，于是温言安慰，却见郭照自居侧室以来，不再操劳，肤色更加白皙，过去面色上的沧桑之感全无，穿戴得体，举止有礼有度，再没有卑怯之感，只觉得颜色更胜三分，让曹丕更加恋爱，床帷之中更加肆意了些，到让郭照娇羞不已。待与曹丕其他姬妾相见时，众人看到的便是一位颇为妩媚娇艳的美人，眉眼之间的春色藏都藏不住。
　　郭照和诸位夫人一一见礼，悄悄地打量她们，待看到甄夫人时，心里暗赞一声，真是人间绝色!不仅长得貌美，举止更是矜贵自持，那一副玉树临风天然风流的样子，别人学也学不像。其他夫人也是美得各有千秋，不论心里如何想，面上都是温和有礼。众人也在暗暗打量郭照，只见这位新夫人容颜美丽，肤色白皙，举止有礼，言语温柔，只是年龄看长，已不是青春韶华。又看到她眉眼之间春色无限，想想这段日子她独自陪伴曹丕，众人却在邺城新府，连面也不能一见，不免有些刺眼。郭照却是不知自己碍了别人的眼，正盯着几个小孩子看的有趣，那八九岁应该是曹丕的长子曹叡，他继承了母亲的好容貌，长得非常英俊，三四岁的小儿是李夫人的儿子曹协和徐夫人的儿子曹礼，长得肉乎乎的，扯着母亲的裙据玩耍，还有甄夫人所出的女儿，只一两岁大，正在婢女怀里抱着，瞪着眼睛听众人说话，郭照移步过去逗她，谁知她竟呵呵笑了起来，好不可爱!正闲聊着，婢女来报说晚间家宴，卞夫人吩咐诸位夫人领着孩子都去，于是纷纷行礼告辞，各自回去准备。
　　郭照第一次见到曹操，这位新晋的魏公虽年已半百，但是体格健硕，双目如炬，席间嬉笑怒骂尽显风姿，浸润权利多年，身上自有一股一方诸侯的豪霸之气，不怒自威。他与诸位兄弟子侄喝酒吟诗唱赋，言谈无忌，好不快活。郭照还见到了曹丕的同母弟曹彰和曹植，曹彰武人做派，体型高大，性情豪爽，吟诗唱赋不行，猜拳喝酒却是在行。曹植倒是与曹丕相似，兄弟二人都是面容俊朗，身姿挺拔，只是曹丕略显英武，虽然高兴却是克制，只是微笑有礼，曹植则是开怀畅饮，恣意放荡，席间吟诗做赋尽显风流，偏偏曹操很是喜欢，连连夸赞其文采。郭照偷眼去瞧曹丕，见他对父亲的夸赞只做不闻，和曹真一起推杯换盏，容色淡淡的，嘴角微微翘起，似是开心，只有郭照知道，这人怕是不痛快了。
　　宴席完毕，郭照自回寝室，拆卸头饰洗去妆容褪下衣物，正准备就寝，就听婢子禀报曹丕来了。郭照以为曹丕与其他妾氏久不相见，今晚不会来她处，一时之间穿不迭衣物有些慌乱，见曹丕入室只得先俯身行礼。谁知曹丕久没唤她起身，郭照不解便抬头瞧他，就见他双目幽幽的看向自己，又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头发，捻起一缕闻了闻，\"卿卿今日真香啊\"，卿卿，郭照听着这浓情的称谓，正不知如何回应，却被曹丕打横抱到榻上。郭照觉得这次曹丕的动作颇为粗鲁，似乎带着一股狠劲，自己不堪承受，可又一想他在席间的作为，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便不再抗拒，曲意逢迎起来。云雨方罢，曹丕抚摸着郭照的肩头，没有言语，郭照趴在曹丕胸膛上，听着他咚咚的心跳，说到，\"公子，怀怒行房，对身体很不好呢\"，曹丕一顿，言到，\"怀怒，你怎知我怀怒\"，\"妾身就是知道，公子心里不舒服，方才席间就看出来了\"，曹丕搬过郭照的脸，认真问到，\"能看的出来吗\"，\"别人自然看不出来，妾与公子心意相通，却是能看出来。妾猜公子因为父亲时时褒赞子建而心忧，对吗\"，曹丕没有回应，示意郭照继续说下去，\"公子不必心忧，父亲让公子任职丞相副，与其他公子不同就是有所思量，公子想想\"，曹丕看着郭照，平静的脸上慢慢浮起笑意，\"卿卿，你确实聪明，你与我真是心意相通\"，\"那下次公子心里憋闷要先与我说，心怀怒意而行房最是伤身的，妾不忍心\"，曹丕充满怜爱的看着她，柔声说到，\"放心吧，不会再有下次了\"
　　卞夫人近日被聒噪的不行，全是因为曹丕的姬妾来问安时常有怨言，\"公子几乎夜夜宿在郭夫人处，妾无能无德不敢贪恋宠幸，只是协儿近日正在识字，常问妾父亲如何不来看他，妾实在不知如何回答\"，\"是啊，不仅夜宿郭夫人处，就连白天也常常招她伴在身侧，如今不仅不能侍寝，就连面也见不着，妾已是半月未见公子了\"，卞夫人瞧着悲悲切切的李氏，低头默然的徐氏，还有其他面露不平的妾侍，心里正烦乱不已，就听甄氏说到，\"女子，还是以贞静为好，诸位还是少些口舌吧，夫人也累了\"，卞夫人望着自己这位贤惠的儿媳，心里满意，又想想伶俐聪敏的长孙，魏公和自己都非常喜爱，于是正色道，\"甄氏说的对，争风吃醋之事还是少些吧，与其在我这里哭诉，还不如想想为何不得夫君欢心吧，不能好好侍奉夫君，难道是为女子者的本分吗\"，又和颜悦色的对甄氏说到，\"如今你也回来了，子桓处的内外事物还得托付给你才行，郭氏毕竟是新妇，许多规矩还不懂\"，甄氏恭敬应下，卞夫人才满意的点点头，说到，\"行了，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我会去与郭氏说的，我也累了，都退下吧\"，在座诸位听卞夫人言语，于是放下心来，一一行礼告退。待诸姬妾退下，卞夫人方唤过阿罗，低语两句，就让她去了郭照处。
　　郭照正在室内摆弄琵琶，前不久曹丕寻来的，因为听说她善音律，会弹琵琶，于是寻来给她开心。阿罗见状微笑到，\"夫人好兴致，奴婢不知道，夫人原来善琵琶\"，郭照忙起身，二人相对行礼，\"只是会弹几曲而已，闲来解闷罢了，罗姐姐怎么来了，可是夫人唤我有事\"，一边说一边示意婢子奉茶，又让阿罗上座，\"没有要紧的事，只是夫人吩咐我给您带几句话，说是曹协曹礼两位小公子近日在识字，曹叡小公子也在练骑射，让夫人转告大公子一声罢了\"，郭照一听就知其意，忙道，\"是妾糊涂了，让公子失了父子的骨肉天伦却是不该的，姐姐告诉夫人，我一定给公子说\"，阿罗见她听其音知其意，便不再说下去，又闲聊两句就此告退。
　　阿罗走后，郭照独坐室内，想着刚才卞夫人的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正凝神思索着，就听婢子来报，曹丕已经回府，唤她去书房。郭照忙起身，让婢子抱着琵琶，匆匆赶去。一入室，就见曹丕独坐几后，手里闲闲的把着玩玉环上的流苏，脸色淡淡的。郭照俯身行礼，又恭敬的奉上茶水，微笑到，\"公子，妾身带了琵琶，为公子弹一曲如何\"，曹丕闻言点头称好，郭照于是唤来婢子，接过琵琶弹了起来，曲声清丽活泼，倒与冬日景色相配，一曲终了，曹丕已经连连拍手口称风雅。郭照瞧着他说到，\"妾还是无能，公子心事未除啊\"，曹丕微微笑到，\"阿照聪慧，说说我有何心事\"，郭照心里想着，前几日，曹丕经常与她品评一位当世书法大家的字帖，名叫邯郸淳，这人文采斐然，师从曹喜，练的一手好字，曹操本人惜才，常带在左右，称赞其人。曹丕和曹植兄弟两人也很喜欢，争相让他给自己做文字侍从，曹操不愿意在儿子间有所偏颇，因此迟迟没有同意，可是如今对曹植偏爱之心日盛，想必将邯郸淳给了曹植。想到这，郭照言到，\"妾听说刘祯刘公干也是才学名盛，比之邯郸淳先生也不差，公子与他相交甚好，如今为何忧心呢\"，曹丕一听忙赞到，\"卿卿聪颖，其他人所不能及，真与我心意相通啊。我何曾是在乎一人的得失，我只是不明白父亲的心意，迷惑罢了\"，郭照见他眉头轻锁，面色怅然，一时也不知要如何去解，偏爱，尤其是父母的偏爱，从来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郭照没有想到，甄氏会来找她，俩人平日并没有十分交好，就算偶尔碰到也只是依礼而为，始终淡淡的。\"郭夫人，叨扰了\"，甄氏端正的向郭照行礼，郭照忙回礼，\"夫人平日教养小公子和女君，定是十分忙碌，妾也不敢随便拜访，今日来贱地，想必是有事\"，说着请甄氏上座，又亲自奉上茶水。\"前几日去给母亲问安，母亲问起公子的内外事物，我不知如何应对，今天特地来问问夫人\"，甄氏委婉的说到，郭照聪慧，心里知道卞夫人的意思，于是谦和的回到，\"我也正想此事，府里许多规矩我都不懂，如今夫人回来了，自然是劳烦夫人，还请不要推辞的好\"，说完又郑重的行礼，甄氏避开，又拉郭照起身，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于是相对笑笑，闲闲的聊起家常来。甄氏觉得郭照聪明宽厚，言辞有趣，又懂诗赋，虽然是婢子出身，但是举止大方有礼，和自己很相投，而郭照觉得甄氏富有才情又贤良淑德，为人处事让人敬重，人物又美的世间少有，就算二人说起别人家的八卦也是点出而不说破，彼此又都明白，因此聊的十分投缘。如此两人常常相聚，或是品评甄氏的新赋，或是听郭照弹得琵琶曲，有时甄氏将儿女都带来，两个人将小女君放在榻上，逗着她玩乐说话，十分开心，而曹叡常常在旁边吃着葡萄，听两位夫人闲话家常。\"娘，郭姨母处的葡萄也甜，和咱们那里是一样的\"，曹叡笑眯眯的举着葡萄逗弄自己的妹妹，一边甄氏说到，\"妹妹，你惯着他吧，这葡萄是公子赏你的，都让这小子吃光了\"，\"甄姐姐，我能吃多少，我盼着小公子小女君来呢，来了我也热闹些，叡儿，还有新鲜的水蜜桃呢，我让奴婢洗给你吃\"，曹叡不好意思的朝甄氏和郭照笑笑，接过婢女奉上的桃子，用随身匕首切了，先孝敬了甄氏和郭照，然后自己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