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暖》巳十二

13、第 13 章

　　很快军训结束了，正式的大学生活开始了。
　　大学的教室不固定，座位也不固定，有的课程几个班级混合听课也是有的，这点和高中初中有很大的不同。虽然同班同学们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但是除了本宿舍的三人，基本上互相没什么交集，凌暖对其他人也没什么印象。
　　要不说是人以类聚呢，她们三个都属于赖床型，通常是踩着铃声旋风一般闯进教室，然后通过后门坐在最后排剩余的位置上。
　　这节是英语课，是在一个小教室里。里面的桌椅跟高中时候一样，单桌单椅可拼在一起。
　　张晴有些不舒服，劳烦她俩向老师请个假。凌暖和严明琪安慰张晴两句后，两人风风火火从后门冲进教室。却不料后排位置被一群人抢先占了，而且桌椅排成一排，把整条过道全都堵死了，显然，凌暖她们无法通过。
　　严明琪刚想开口借过，“快走，去前门。”凌暖看着这群人不像想让开的样子。她来不及多说急急忙忙拉着严明琪绕到前门尴尬地从老师的注视下随便找个空位坐下。

　　班里的同学都挺勤奋上进的，这么久了最后一排基本就是凌暖宿舍三人的，今天从哪冒出来的一群人不仅占了她们的位置霸道地摆桌占道，这么没素质。凌暖有些气恼。

　　“豆，你知道吗，本届教官其实是大二的学哥学姐们。”严明琪无聊的用笔一下一下戳着桌子，没事搭着话。
　　凌暖低头一页一页翻着书，漫不经心的问，“学生怎么当教官，多不专业啊。”
　　“听说是学校经过考察，选拔那些在大一时候在学习、人际和应变能力等各个方面表现都优秀的学生，然后送他们去军事基地专门集中培训两个月再回来当教官的，军训完教官们回基地考核汇报，说是以后会写进个人档案，给今后的履历添上金光闪闪的一笔呢。”
　　凌暖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说，“嗯，学校倒是别出心裁。”凌暖突然想起军训时候的那件事，那个人，莫名地一阵紧张，神情一僵，嘴唇使劲抿了抿，迟疑地问道，“教官全部都是学生吗？那......那我们的教官也会是大二学长吗？”
　　“那当然了。”严明琪斩钉截铁地回答，说完突然也像想起什么一样，捂着嘴小声说，“教官不会是同系的吧，不会是同专业学长吧。”
　　凌暖把身子向外侧探了探，头一歪，左眼眉一挑，吃惊地低呼：“不会这么巧吧！军训时候我让他当众出丑，他会不会打击报复我。”
　　“不会不会，听说这教官们回来好多天了，咱们学校同系课程会轮流占用这几个教室，要真是本系学生，班里同学也该多多少少会碰见，也没听说有人看见过他啊，别担心别担心，也许他就不是学生呢。”严明琪强压心里的担心，推翻之前的话，伸手捋着凌暖的胳膊安慰道。“不过，豆，我一会要逃课，和付南皓去看电影。”说完，严明琪谄媚而羞愧地对凌暖说。
　　得，凌暖突然觉得严明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些重色轻友了。
　　“回来的时候请我喝奶茶。”凌暖翻了一个白眼，嫌弃地打掉她的手。
　　“必须必啊。”严明琪爽快地答应了。
　　凌暖看着严明琪表现的爽快，这才给了严明琪一个春光灿烂地笑容。

　　殊不知，后排的一个男生像盯着猎物般盯着凌暖的一举一动。这个女孩冷若冰霜和灿烂阳光的两幅面孔尽收眼底。

　　英语老师是个儒雅的老先生，姓蓝，退休返聘的教授，瘦瘦小小的身材，稳重安详的气质，那一口流利纯正的英语让凌暖羡慕不已。最让凌暖感动的是他的教学态度，虽然年迈但是做的教学准备绝不敷衍，兢兢业业实实在在，即使身体抱恙也不停地穿梭于讲台授课解惑，一刻不停歇。
　　因为凌暖英语成绩很好，态度又很端正，老师对她有很深的印象。
　　“凌暖同学，课间休息时来我办公室领走英语材料，每人一份发下去。”老师语速缓慢沉稳。
　　“好的老师。”听到老师叫自己的名字，凌暖礼貌地站起来冲老师点了点头。

　　“报告。”下课后凌暖数了树人数，比班级登记的人数多了几个。她存疑地走进老师办公室，老师示意英语材料放在教案桌旁。
　　她细细数了37份后，忍不了疑惑，犹豫着向老师问询道：“老师，班级人员应该是33人，可是现在班上一共37人，应该有几个同学不是本班的，也给他们发材料吗？”蓝教授默了几秒，考虑了一下，笑了笑，慢悠悠说道：“给吧，不够的话我再打印一些。反正资料就是让人学知识的，既然他们喜欢英语喜欢我的课，给他们没什么不妥。”
　　“知道了老师，老师再见。”凌暖乖巧地回应，正要转身走出去的时候，老先生扶了扶眼镜叫住了她。
　　“凌暖同学，等一等。”
　　凌暖闻声急忙转过身，正对着教授，微笑着轻声应着。
　　“上课以来，我一直在关注你，你的英语成绩和素养相当不错，日后还要多练习专业知识和口语，涉及面广一些，以后可以往这个专业方面发展，另外其他科目也要重视，千万不要挂科。”
　　“嗯，谢谢老师，我会努力的。”
　　良言三冬暖。
　　凌暖没成想一个清高儒雅的老教授会对自己这个小透明这么关心，倏地眼圈变红了，紧紧地抱着材料放在胸前，向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慢慢地退出了教室。

　　其实在第一次看见蓝教授的时候，凌暖的心情五味杂陈。眼前的这个小老头像极了自己的爷爷，同样带着一个卡其色礼帽，同样稳重安详，同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只不过因为凌暖是女孩，他的温暖从来没有给过他，即使凌暖一个人待了那么多年，也未给予过一分一毫的关心，就这么礼貌的冷冰冰的，保持着距离的微笑。

　　远离父母的那段日子，凌暖习惯了假装高冷孤僻，像一只冻僵的刺猬保护着自己，就算只是一句肯定的话也足以让她暂时卸下心防。凌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缺失，心里的某一个位置冷冷的空空的。她深呼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往日的冷漠，踏进教室。

　　“同学们，我现在开始发英语材料了，请大家在位置上坐好，谢谢配合。”说完，她便顺着右侧过道从头开始。
　　凌暖的脚步卡在最后一排，她无法通过。

　　高中时候她很羡慕最后几排的同学们。他们不管在课上还是在课下散发出的是一种自由洒脱的味道，有吵闹，有吉他，有诗歌，有脏话，他们不怕犯错，不怕规矩，不怕老师和家长。这是凌暖做不到的，所以上了大学，她有意无意地喜欢最后的位置。

　　自从少年时轻信别人被诓骗落水后，凌暖下意识地警惕地戒备着，平淡安静的垂着眼帘不去看别人的眼睛。当她目光停在坐在边上的男生的肩膀处时，递上材料，用轻柔礼貌的语气说道，“同学，这是你的材料，还有麻烦动一下桌子我需要绕过去。”
　　然而男生倚着手肘眯着眼没有理她。

　　“同学，麻烦借过一下。”凌暖把材料放在桌上，怕自己的声音太小，又加大了声量。
　　男生还是没有理她。
　　“麻烦挪一下桌子好吗？我需要绕过去发材料。”
　　凌暖有点生气，面上一红，抬起头想看看这个不懂礼貌的家伙。
　　正巧男生睁开眼睛，睥睨着凌暖。

　　男生的皮肤是小麦色的，一对浓黑的眉生的恰到好处，衬出一种英气；虽是单眼皮，却有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眼神透着一种不羁；鼻子高挺像削过一般，嘴巴红润轻薄，单边上扬的嘴角带着坏意。五官清秀立体不夸张，脸庞棱角分明很是英俊，像是古文墨画里走出的少年。他留着干净利索的板寸，穿一件白色衬衣故意露出一段厚实的胸肌，满满的痞子范。
　　嗯，似曾相识的脸，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凌暖一时愣神。
　　男生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接着把身体依靠在后桌上，双臂环抱着戏谑地看着她。
　　“怎么，我这么帅吗，看的这么入神？”
　　凌暖赶紧收了收神，不客气的答道：“品行不好，帅也没有用。”
　　“哦？那就是承认我帅喽。呵呵，这就叫品行不好了吗？那这样呢？”
　　男生说着，站起身来单手撑着身体翻身越过最后一排的桌子，绕到凌暖身后，高大挺拔的身体像堵墙一样，故意紧贴在凌暖身前。
　　“我这么帅，你可别喜欢上我。”男生挑逗地说。
　　凌暖转过身想要逃走，却被圈住过不去出不来，只能将背紧靠桌子，双臂抱着材料护在胸前，身体尽量后倾躲开他。
　　“开什么玩笑，让开，我要过去”。凌暖侧了下头冷淡地甩给他一句。

　　“我就不让，你能怎样？”男生挑了挑下巴，挑衅地弯下身子，在她耳边呼着热气说。

　　周围很静，本来喧闹的同学们此时都被角落的他们吸引住注意力，暧昧的气息使得教室的空气有点凝固。
　　凌暖觉得气温有些高，脸上有些燥热。她内心不停地告诉自己要镇静，镇静。

　　“真的不让开？”凌暖慢慢把头扬起来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再确认男生无意让开后，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材料卷成结实的细卷，猛地使劲地戳在那厚实的胸膛上，暗自加大力道把他推开，然后转过身运足力气用自己的小体格把挡住路的单桌一下子踹翻在地，在男生的诧异目光中，从容地迈过桌子，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发放着材料。
　　凌暖以为马上会有场战争，忐忐忑忑地竟然有些期待自己能像个男人一样跟这个流氓干一仗，哪怕打不过，哪怕会受伤。
　　寂静。一片寂静。男生并没有追上来。

　　“喂，事情还没结束，我会盯着你的。”凌暖身后传来男生好听却带有威胁意味的声音。

　　凌暖毫不在意，不屑争执，不经意间发现旁边女孩们看她的眼神有点古怪，有点异样。凌暖不愿意多想。

　　“豆，我就离开了一会儿，你就发生这么大的事啊！”严明琪咋咋呼呼地窜回宿舍。
　　“是呀，病的病，走的走，一个帮忙的都不在，就我一个人在那出丑。”凌暖恨恨地拿笔一下一下扎着本子。
　　“那个......”严明琪谨慎地看着凌暖，小心翼翼地把她手里的笔轻轻抽出来，唯恐怒火冲天伤及自己，“豆啊，我能说个事将功补过一下吗？”
　　“废话少说。”凌暖故意压低声音，佯装想要生吞活剥了她的样子，恐吓明琪。
　　“你知道那个流氓是谁吗？说出来你就认栽了。”严明琪赶紧好好表现，停顿了一下给凌暖一点思考的时间。
　　这时张晴撑起孱弱的病体，不吝发扬其八婆本质，贱贱地勾着严明琪继续往下说，“哎，明琪，这小子有什么来路，敢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调戏凌暖，挺嚣张啊。”
　　严明琪看着凌暖紧锁的眉头，就知道她肯定猜到是谁了。“没错，他就是之前的教官，范知航。”
　　“现世报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从小到大，就这么一次捉弄人还碰上一个茬子，凌暖绝望地趴在桌子上再也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