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剑指春衫

2、校服

　　赵如荼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突兀的笑起来，她捏住陈玖的下颌，贴近她的耳朵，低声说:“你敢么？”

　　平心而论，她不敢。

　　陈玖的泪盈在眼眶里，溜溜的打转，但她不能低头，不然眼泪会掉下来。

　　陈玖:“我不是韩秦，我阻止不了她。”
　　“我没想过扰乱你的生活。”
　　“到现在，我没用过你家一分钱。”

　　赵如荼听罢，没什么情绪，她站起来，姿态居高临下:“那又怎样？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错的。”

　　潜台词是说，陈玖，你、该、死。

　　“今天要回家，就不让你挂彩了。你自己主动点，脱衣服让姐几个拍拍就行了，我也不为难你。”赵如荼脸上仍挂着虚伪的笑。

　　陈玖紧紧攥着衣服，满身都是抗拒。

　　赵如荼给她的两个小跟班递了递眼色，那两个跟班不敢违抗，压制住激烈反抗的陈玖。赵如荼一只手捧着手机，一只手挑开她的衣服。陈玖只穿了一件夏季校服，心随赵如荼的手坠到了冰点。

　　陈玖身材窈窕，腰枝盈盈不堪一握。此刻，全部都暴露在空气当中。

　　赵如荼悠闲的找角度，似乎正在比对那个角度拍出来跟更好。

　　“啊啊，赵如荼！别拍！别拍！我求你了，我求求你…”陈玖带着哭腔，身体微微地颤抖。

　　赵如荼正要说什么，从巷口响起一道清冽的男声，“加我一个？”

　　两个跟班见有人来，立刻松开了手，被陈玖挣脱，她带着泪，手忙脚乱的拉紧校服，然后低头，不管是谁来，她都要维护她仅有的一点点尊严。

　　来人正是宋屿。

　　赵如荼认得他，此刻她有点慌乱。

　　宋屿看了一下地上的人儿，又看了一眼赵如荼，勾了一下唇，懒散地说:“加我一个陪她一起挨打。”

　　听到这话，陈玖抬了一下头。她知道宋屿，三班的第一名，长得帅，家境优渥，被很多小姑娘倒追。这些都是林蒋这个花痴每天在她耳朵旁念念叨叨，都快让她形成肌肉记忆了。林蒋夸宋屿长得怎么怎么帅，成绩怎么怎么好。她本来不太感兴趣，今日一见，确如林蒋说的那样。

　　宋屿皮笑肉不笑，笑的薄凉。

　　赵如荼不想让事情闹大，也不想招摇过市，宋屿这么高大一人，她也打不过，于是带着跟班走了。

　　反正照片到手。

　　“等一下。”

　　赵如荼僵了一下。

　　“手机给我。”宋屿虽是笑着，但语气里是明晃晃的威胁。

　　赵如荼嘴角抽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的给他，她不想闹大。她安慰自己，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陈玖。

　　宋屿清除了那些不雅照片后，没再揪住她，放赵如荼走了。

　　忽然，陈玖只觉得身上一重，然后从宋屿的秋季校服里探出头来。

　　“你回家吧。校服星期一记得还我。”宋屿说。

　　“为什么帮我？”

　　“路过。”宋屿耸肩。确实是因为听到这里有喊叫声，这巷子本就是事故多发地，如果自己就那么走了，他可能会良心不安好一阵。

　　“你会告诉老师吗？”陈玖没头没尾的问。

　　宋屿挑眉，略思考了一下回答:“这是你的事，我没资格替你做决定。但是，如果你需要，我会帮你证明的。”

　　“对了，你是高二七班的陈玖？”宋屿蹲下来，眯着眼睛看清她领口的校牌。

　　“嗯。”

　　宋屿细细斟酌一下，神情带着些许大人的严肃，“陈同学，我虽然不能替你做决定，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这种事有过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掩埋真相只会损己利人。”

　　陈玖舔舔唇，什么呀……怎么和大人一样……

　　“谢谢你救我，校服我记得的。”陈玖说。

　　宋屿点点头，转身离开，背影一如既往的冷漠，给人一种距离感。

　　其实现在赵如荼找她已经习惯了，感觉上有些麻木，对世界的感知能力也减弱了不少。比如，明明刚刚被宋屿救了，心里却没有任何感觉。她内心平静如斯。

　　陈玖慢慢的撑着墙站起来，两条白皙笔直的双腿沾满了污泥一片，由于跪在地上保持姿势过久，陈玖的腿有点麻。

　　她撑着缓了好一阵，才真真实实的感受到自己还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忽然，她感觉锁骨处被什么东西扎了扎，微微有些刺痛，陈玖轻扯校服，扎的愈深了。

　　她赶忙低头一看，是一个塑料的，看上去很劣质的校牌。

　　哦，是她现在学校的校牌。

　　以浅灰色打底，白色的大字占据了校牌的一亩三分地。

　　上面写着——高二(三)班，宋屿。

　　于是就有了星期一宋屿在七班门口和陈玖大眼瞪大眼的这一幕。

　　陈玖回过神来，小声的辩解:“谁让你来的比我早。”

　　“嗯？你说什么？”宋屿假装没听清。

　　“我说，我带了，洗过了，在我书包里。”陈玖没好气的说。

　　宋屿笑笑:“不是我小气，因为今天要升旗。”

　　陈玖点点头:“在我书包里。我给你拿。”

　　陈玖擦着宋屿的肩膀进入教室，放下书包，拿出整整齐齐的校服。

　　她走到宋屿跟前，递给他。

　　宋屿低下头，陈玖的手和她的脸一样白，纤细的手轻轻捧住校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柠檬香。

　　他单手提起他的校服，披在肩上，狡黠的说:“谢了，陈同学。”

　　陈同学？听起来怪别扭的。不过她也没细究，她和他以后又不会经常见面。

　　陈玖还是斟酌了一下，犹豫的喊住他:“那个……”

　　“宋屿。”

　　宋屿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看着她，表情上带着些疑惑。

　　“呃…我是想跟你说…”

　　“那天谢谢你，也很对不起。”

　　谢谢你是因为你的见义勇为，对不起是因为我无法做到你给的建议。

　　宋屿了然的看她:“陈同学，如果那天不是你，我一样会救的。所以，别想太多。你没有牵扯到我。”

　　陈玖听到这话，虽然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心里松了一口气。

　　“走了。”宋屿回过头，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他的手举过头顶，幼稚的挥了挥。

　　陈玖眼神里的麻木有些许松动，她低下头，轻轻的笑了。这次，她觉得，她是发自内心的。

　　真是幼稚啊。

　　今天星期一，要到操场集合。

　　陈玖慢吞吞的，今天她是教室的值日生，要等所有同学全都下去之后才能开始做值日。

　　林蒋提前和她打了个招呼，她先下去，让陈玖值日做完赶紧下去。

　　陈玖说好。

　　她整理完讲台又慢慢擦黑板，一下一下的，很慢很细腻。

　　咻——

　　一个纸飞机像是装了雷达一般，精准的飞到她头上。陈玖微微摸了一下后脑勺，转身，就看见笑意盈盈趴在窗台上的宋屿。

　　她疑惑的看着他，眼睛圆溜溜的，就像是在说话。

　　宋屿直直的看着她，“陈同学，就要升旗了，还不下去？”

　　“等一下就下去。”她一边回答一边捡起纸飞机，慢吞吞的朝他走去。

　　宋屿还没来的及反应，一双小巧白皙的手就伸到了他面前。

　　“你的纸飞机，请带走。”

　　宋屿怔了怔，看着她那副认真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陈玖不理解的看着他笑，他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

　　“宋屿。”

　　察觉到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宋屿停了下来，摆了摆手，没接纸飞机，对她说:“纸飞机送给你了，里面有惊喜哦。”

　　陈玖也不和他争，只说:“那你快走吧，别迟到了。”

　　“你这么慢都不怕，我怕什么。”宋屿耸耸肩。

　　陈玖没回答，她知道，自己确实做什么都慢，就是急不起来。

　　当她走回去整理讲台时，宋屿已经走了，只留下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

　　陈玖边整理讲台边看着旁边的纸飞机，他好像说，这里面有惊喜？

　　会是什么呢？

　　算了，肯定又是非常幼稚的东西。

　　她虽然这么想着，但她还是口嫌体正直，默默的把纸飞机展开。

　　一串数字。宋屿。

　　是宋屿的电话号码。

　　*
　　陈玖终于踩着音乐的尾巴到达了操场，她看见林蒋在朝她挥手，赶紧小跑过去。

　　途中经过赵如荼，她“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陈玖径直而过。

　　“怎么这么慢呀？”林蒋赶紧把她拉进队伍，“班主任都来查了好几遍了。”

　　“值日有点多，没事，没迟到就行。”

　　升旗仪式结束后，还有一个环节，就是国旗下讲话。

　　初升的太阳洒落光芒，台下大部分女生都拿手遮住，连林蒋也悄悄转过头来抱怨这太阳太晒。

　　台下，三班队伍末尾处，有一个高瘦的身影逆光前行，秋季校服衬的他白净利落，袖子挽起来一节，精瘦的小臂露出来。宋屿的骨相好看，五官立体，阳光在他眉眼处撒下一圈阴影，低眸间万物黯淡。

　　陈玖第一次看到有人把校服穿的那么好看。

　　宋屿演讲时轻缓有度，声音很沉稳，却又带着强烈的少年感，眉眼飞扬。

　　他仿佛，天生就是舞台上的王者。

　　游刃有余，不失风范。

　　“最后，我祝大家在二中的学习和生活蒸蒸日上。”

　　陈玖回过神来，周围的人都鼓起掌来，不知道队伍里哪个调皮的男生带头喊“好”，一阵又一阵掌声如波浪般涌起，久久不息。

　　最后还是校方出面无奈制止。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吧，宋屿，超高人气，我就喜欢这种又帅又有气质又闪闪发光的。”林蒋悄咪咪的贴近陈玖，在她耳边絮絮叨叨。

　　陈玖逆光看着台上的宋屿，对方似乎正在不经意的瞥她，察觉到她在看他，宋屿扬起眉毛，对她笑。

　　笑得招摇。

　　陈玖被他的笑容晃了眼，不自然的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原本空白的大脑似乎开始转动思考，陈玖觉得现在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她明明是一个对世界无感的人，其实赵如荼的一些欺负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

　　可是自从遇见宋屿以后，自己就变得不一样了。心跳的频率总是......不正常的加快。

　　按理来说，逻辑非常不通。

　　她和宋屿只是一面之缘，但和他相处起来就好像许久未见的老故人。

　　宋屿，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