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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   11 此会未阑须记取

      傍晚,曦苑的夜场还未开始,慕老板让管事照看戏院的事务。
      他跟宴霜一起离开。
      两人在曦苑门口坐上黄包车。
      宴霜对车夫说道:“去东交民巷。”
      车夫答应一声,“好勒,您坐好。”
      很快,两辆黄包车朝东交民巷出发。
      慕老板不解,不就吃个饭而已,京城有名的老字号菜馆多得是,干嘛要去外国使馆聚集的地方?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今晚宴霜是主,他是客,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久,黄包车在东交民巷一家装修十分西式的番菜馆门口停下,两人下车,付了钱。
      慕老板盯着眼前的菜馆,平时他很少吃番菜,觉得西洋菜式单一,味道奇怪,不太喜欢这样的口味。不像国内八大菜系,川菜、京菜、粤菜、徽菜各有特色,酸甜苦辣应有尽有,菜式丰富,何必大老远跑来吃洋餐?
      不过一想到宴霜刚从国外回来,十几年的西洋饮食习惯,倒也能理解了。
      宴霜见他发愣,笑道:“你平日都吃京城八大楼,早腻味了吧,这次请你吃点别的,这家番菜馆是法国菜,很地道。别愣着了,走吧。”
      说完,上前拉着他,推开餐馆的门走了进去。
      番菜馆里正在用餐的外国人,见两个中国人竟然来这里吃饭,十分诧异。
      宴霜找了个临窗的座位坐下,招手叫来侍者,然后转头问慕老板,“你想吃什么?”
      “随便,我对法国菜不了解。”慕老板随口回答。
      宴霜点点头,指着菜单上几样地道的菜式,用一口流利的法语点餐。
      周围用餐的外国人好奇地看向他,毕竟懂法语的中国人并不多,能说出一口流利法语的更少。
      慕老板见他点完餐,好奇问他:“听说你长居法国,为什么突然回来?”
      听到问话,宴霜看了慕老板一眼,说道:“因为十七年前,我和一个女子有过约定,让她等我,所以我回来了。”
      慕老板眼神微闪,轻声说道:“十七年了,你还能认出她吗?”
      “就看她愿不愿意让我认出来。”宴霜盯着慕老板,语带深意。
      慕老板见宴霜看着自己,连忙躲开他的视线,“或许她已为人妇,又或许她忘了你们的约定,你又何必守着这样的约定?”
      宴霜摇摇头,“这是两码事。就算她已为人妇,忘记了我们的约定,我只想见见她,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慕老板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目光透过宴霜,恍然回到十七年前,他们相识的那天。贝勒府嫡福晋的生辰宴,让他们不期而遇,他是贝勒府的六贝子爷,她是戏班班主的女儿。他们在那凉亭里谈笑风生,如今,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大清亡了,眼前的人不再是贝勒府的爵爷,戏班没了,她也不再是班主的女儿。
      宴霜发现慕老板盯着自己,但目光悠远,眼神带着怀念,更像是透过自己回忆过去。不由得一愣,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更加强烈,他想知道对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她。一冲动,脱口而出,“慕幽笛,你还记得山顶那棵祈愿树吗?”
      “嗯,记得。”慕幽笛心神还处在怀念中,下意识回答。
      猛然间,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慕幽笛立刻朝宴霜看去,就看到他满脸震惊地看着自己。
      宴霜震惊,“真的是你!”
      知道瞒不下去,慕幽笛只能点头承认。
      震惊之后,宴霜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早就认出我了,是吗?”
      慕幽笛又点了点头。
      看着男装的慕幽笛,他还是没办法接受当初那个鹅黄色倩影,变成眼前货真价实的男人,“你......”
      慕幽笛见他盯着自己的装束,知道他在疑惑什么,“如果你想问我是男是女,如你所见,我是男人。如果你想问我为何男扮女装,我比你更想知道答案,而且,一直在寻找答案。”
      宴霜沉默下来,心中五味杂陈,半晌,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和我相认?”
      慕幽笛低下头,把玩着餐具,幽幽说道:“十七年了,没有什么是不变的,你不要执着于十七年前的约定,既然回来了,就过好自己的日子,别卷入我的事,这不是你能插手的。”
      宴霜听他半劝说半警告的话,原本有很多事想问,一时竟问不出口。
      这时,服务员端上餐食,宴霜连忙帮忙布菜,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家番菜馆是法国人开的,味道不错,你尝尝。”他拿起餐盘上的餐巾,展开铺在腿上。
      慕幽笛‘嗯’了一声,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便也顺着他,他并不希望宴霜牵扯进他的复仇中。
      两人安静地进餐,谁也没再说话,但两人心中有事,都食不知味。
      半个时辰后。
      宴霜放下餐具,擦擦嘴,端起一旁的咖啡,用长勺搅拌两下,忽然说道:“十七年前,戏班出事,我去找过你......”
      慕幽笛抬眼看他,“陈年旧事,忘了罢。”
      轻飘飘的七个字,抹杀了他十七年的思念,宴霜心中一痛,果然如自己所想,这些年,似乎只有自己一直活在过去走不出来。
      他回想起当初,骑马狂奔到戏班时看到的情景,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慕幽笛,那种痛苦情绪的撕扯,十几年来,依旧很深刻。
      可是,时间真的改变了一切,宴霜此时有点茫然,追逐了十七年,自己到底想要一个什么结果?
      两人离开番菜馆时已经入夜,街道路灯大亮,周遭三三两两的西洋人在聊天闲逛,几个黄包车夫蹲在路边一边聊天一边等客,见宴霜和慕幽笛走过来,立刻起身吆喝,见两人摆摆手,又蹲回去聊起天来。
      慕幽笛和宴霜沿着街道缓缓向前走去。她转头看向宴霜,沉声问道:“保安局的事,你知道多少?”
      宴霜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他:“你和保安局长有过节?”
      慕幽笛低声警告他,“不关你的事,最好别打听。”
      宴霜想到之前在保安局里的所见所闻,就说道:“保安局守卫森严,大楼周围有巡逻,每层楼入口也有警卫,康保国身边保镖很多,有军人也有便衣,你行事小心点。”
      慕幽笛惊讶,“你如何知道?”
      宴霜笑道:“那天跟踪......”他忽然愣住,想到一个可能,恍然大悟,“那天送报纸的人,是你?”
      慕幽笛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宴霜刚猜出他的身份,那之前他以为自己是谁?想到自己被他套出许多话,慕幽笛就一阵气结。
      宴霜侧头,仔细看慕幽笛的脸,“你为什么要易容?”随后猜到他的身份和准备做的事,也就释然了。
      慕幽笛不知道如何回答,复仇之路危险重重,戴着面具生活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两人走到巷子口,正准备搭黄包车返回戏院。
      忽然,宴霜盯着前方迎面走过来的人,陡然瞪大眼睛,“约翰?”
      慕幽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确实是约翰,她在曦苑见过几面。约翰曾经是戏院的贵宾,不过已经很久没去看戏了。慕幽笛不明白为什么宴霜看到约翰会神色巨变。
      宴霜眼神凌厉,盯着约翰,十七年没见,约翰模样老了许多,不过依稀还有原来的样子,看他如今衣着气质,明显与十七年前不同。他转念一想,这边是使馆区,约翰出现在这里,说明他是使馆人员。想起自己在法国找了许久,这人竟摇身一变,成了使节,时过境迁,当年的事他肯定不会承认。
      约翰和几个法国人一边聊天一边走着,见对面两个中国人盯着自己看,其中一个是曦苑的慕老板。
      他站定,微微一笑,手拿了拿帽子,对慕幽笛点头打招呼,“慕老板,许久不见。”
      慕幽笛回礼,“特使先生,许久不见,您很久没去曦苑看戏了呢。”
      “哈哈......”约翰爽朗一笑,“最近公务繁忙,过几天定然去光顾。”
      慕幽笛也微微一笑,“慕某随时恭候特使先生光临。”
      几人客套几句,慕幽笛微微侧身,让约翰几人先行。
      约翰走过去,和宴霜擦肩而过时,看了他一眼,这年轻人的眼神令他有些在意,但他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约翰心思百转也想不出原因,就按捺下来,找个时间查查。
      约翰走远后,宴霜依旧盯着几人的背影,拳头紧了紧。
      慕幽笛看他的神情,十分不解,“你与他有仇?”
      宴霜转过脸,看着慕幽笛,想了一下,说道:“约翰或许跟你父亲的死有关。”
      “什么?”慕幽笛脸色一变,“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宴霜把当年约翰忽然造访,戏班被朝廷查抄,贝勒府被荣郡王搜查讲了出来,虽然这三件事明面上并没有关系,但是隐隐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宴霜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慕幽笛,也把自己这十几年来一直寻找约翰的事告诉慕幽笛。
      慕幽笛这才明白宴霜为何一见到约翰,整个人就透着愤怒和憎恨,原来还有这层原因。但是目前并没有证据,证明约翰与这些事有关,慕幽笛把这事放在心上,准备回去查一查,约翰当年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
      宴霜送慕幽笛回到曦苑,自己便返回家里。
      刚要睡下,却被宴澧匆匆叫起来,拉走,说宴淩有事找兄弟二人商量。
      两人走进宴淩家里,见宴淩在客厅端坐,气氛有些严肃,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宴淩看着两个弟弟,沉声说道:“南方正在酝酿起事,京城马上要乱了。”
      “什么?”
      “南方要起事?”
      宴霜和宴澧两人一惊,面面相觑。
      “可京城处处笙歌,安宁稳定,丝毫没有任何战事的征兆啊?”
      宴澧天天在外面风花雪月,对‘京城马上要乱’这种传闻,实在无法接受,如果不是自己四哥说出来,他或许会嗤之以鼻,痛骂造谣的人。
      宴霜知道四哥不会信口开河,必定是打听到了确切消息才敢说出来,于是问道:“我们怎么办?”
      宴淩看着他们,缓缓说出自己的安排,“我们要做好离开的准备,我已经托人在上海购置了一套房子,你们俩先和嫂子侄子去上海,我将手头之事料理完,辞官后会尽快过去与你们汇合。”
      两人又是一惊,如果说刚才的消息是重锤,现在这个消息已经将两人砸晕,没想到四哥不声不响就安排好一切了。
      宴澧疑惑,“四哥,你这高级顾问多少人挤破头,你怎么还想着辞官?”
      宴淩也不解释,他那样的职位确实很多人梦寐以求,但高俸禄伴随着高风险。他其实早有退意,暗中提早安排了退路。
      他想过,与其在北洋政府里郁郁不得志,不如卸下官职,南下投靠南方政府做一番事业,但他身份不一般,涉及北洋政府的机密太多,脱身难如登天,同时也担心南方政府对自己的投诚不信任,所以迟迟不敢离开。
      如今南方起事,正是促成他下决断的契机,于是找来两个弟弟,说出自己的想法和安排。
      宴澧支支吾吾,“我......”
      他刚升任保安队大队长,后面带着五十多个小弟,每天一大群人恭维奉承,威风八面,他舍不得离开。
      宴淩知道宴澧的心思,这个弟弟没什么能耐,一朝得势容易被虚荣冲昏头,严厉告诫他,“你别因小失大,南方准备北伐,北洋政府一倒台,你免不了被波及,丢官还是丢命,你自己掂量。”
      宴澧一听会丢小命,立刻被劝服,他这人最惜命了。
      宴霜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问宴淩,“四哥,到底怎么回事?如今局势这么严峻了吗?”
      宴淩点点头,“收到消息后,许多官员家眷陆续被秘密安排回东北,但是为了稳住局势,没有声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如此”宴霜想起下午几位军阀太太离开时,说明天要出远门游玩,不能来看戏了。他还觉得遗憾,没想到竟然是逃回东北避难。
      “什么时候离开?”宴霜又问道。
      “就这几天,你们赶紧收拾好东西。”宴淩说道。
      “这么急?”宴澧没想到自己这大队长还没风光两天,就变成无业游民了,满脸遗憾。
      宴霜想了一下,推脱道:“我还有事,暂时不能离开。”
      宴澧惊讶,“还有什么事比小命更重要?你是不是在外面偷偷找了个相好的姑娘?”
      宴霜瞪了宴澧一眼,这家伙脑袋里都是些什么糟粕?
      想到慕幽笛,宴霜不能明说自己留下来的目的,话头一转,说道:“两位哥哥可还记得约翰?”
      宴淩一愣,“那个你找了很久的法国人?怎么突然提起他?”
      宴霜说道:“我在东交民巷见到他了,似乎是法国使节。”
      他知道两个哥哥很好奇,为什么他找这个洋人找了十几年,于是缓缓说出这件陈年旧事,“你们还记得十七年前,贝勒府被郡王派人搜查,我怀疑约翰在贝勒府藏了东西,想要栽赃,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脱不了干系。”
      “原来是他!”宴淩恍然,“所以,你追查了十几年?”
      一直以来,他都不明白宴霜找约翰的用意,如今终于解惑了。他沉吟了一下,回想法国使馆里叫约翰的人,忽然,他记起使馆里确有其人,“那位法国高级特使约翰?”
      宴霜也很惊讶,“约翰是法国特使?”
      宴淩说道:“对,法国空降的高级特使,他很不简单,据说深谙中华文化,外交手腕了得。六弟,十几年前的事你别再追究了,别去招惹他,闹不好会变成两国邦交事件,如今国际关系复杂,不要轻易挑起外交争端。”
      宴霜皱起眉头,“这不算大事,我只是想要个真相,怎么会引发外交争端?”
      宴淩冷哼一声,“你最好听进去,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他忽然想起什么事,说道:“还有那个慕老板,你也别再接触,他的身份更不简单,他和康局长的恩恩怨怨,不是你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可以插手的。”
      四哥竟然真的查了慕幽笛?宴霜很惊讶,对于慕幽笛的身份,他虽然好奇,但不会再深究,既然已经警告过了,他就不会去踩雷,“放心吧,我知道分寸,不会轻举妄动。”
      宴淩点头,“知道就好,到了上海,在那边找份工作,找个姑娘成家,好好过日子,旁的别再想了。”
      他意有所指。
      宴霜也只能点头应是。
      之后,宴淩跟两人说了去上海的具体安排。
      三人聊到半夜,敲定了迁居上海的所有事项,才各自回去休息。
      翌日。
      宴霜手捧一束花,提着一个箱子来到曦苑门口。
      虽然慕幽笛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人,宴淩昨晚的警告还在耳边,但是在知道京城即将陷落后,他想了一夜,还是没办法弃慕幽笛不顾。所以,他一大早就来曦苑,劝说慕幽笛离开京城。
      他看着门楼上的‘曦苑’二字,深深叹气,已经预判到结果了,毕竟这是他的心血,又如何能轻易舍弃?
      宴霜提着箱子走进包间,空荡荡的包间,缺少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军阀太太,倒是安静了许多。
      他往楼下看去,戏院一层依然人潮沸腾,戏迷们满脸笑容,准备享受这场戏曲盛宴。
      宴霜一想到这样祥和的氛围即将被战事打破,内心升起一股沉重和无力感。
      战争,他在西洋游学时,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次,他的照片多数是记录战火下的人生百态。因为他体会过战争的残酷,并不希望这片故土有硝烟,有那样惨绝人寰的景象,但是他人力单薄,没有能力去阻止一场场战争的爆发。
      好戏缓缓拉开帷幕,宴霜却没有了欣赏之心。
      两个时辰后,慕幽笛仍然加场压轴,博得了满堂彩,直到散场,所有戏迷意犹未尽地离开。
      宴霜在慕幽笛谢幕离开后,拿着花,提着箱子往后台走去。
      曦苑里的人都认识他,见他去后台,知道是去找慕老板,已经见怪不怪,没有阻拦,反而纷纷和他打招呼。
      宴霜也微笑着一一回应。
      他走进会客厅,放下箱子和花,老仆给他倒了杯茶,告诉他慕老板正在卸妆,让他稍等,就离开了。
      宴霜看着这间会客厅,回忆起第一次来,不知不觉间,竟是三个月前的事了,季节也从盛夏入了秋。
      慕幽笛卸完妆准备出门,听老仆人说宴公子来找他,脚步一转,走进会客厅,见宴霜盯着墙上的画怔怔出神。
      皮鞋的声音打断了宴霜的回忆,他看向来人,正是一身衣冠楚楚的慕幽笛,“台上的你更像以前的你,不,或许舞台上的,才是真正的你。”
      “呵,台上台下,不过一副皮囊而已,倒是宴大公子,今日为何如此感伤?。”慕幽笛敏锐地察觉出宴霜忧愁焦虑的情绪。“出什么事了?”当他看到宴霜脚边的箱子,疑惑道:“你要离开京城?”
      宴霜摇摇头,觉得不对,片刻后又点点头。“我是要离开,幽笛,跟我一起离开北京吧。最近京城局势不稳,或许不久会有战事,今天来,是希望你跟我一起离开。”
      慕幽笛挑挑眉,没想到宴霜的消息那么灵通,他也收到组织的消息,让他们快速撤离,不过,他大仇未报,只能延迟离开。
      他摇摇头,“我不走。”
      宴霜见他拒绝,以为他舍不下这曦苑,劝道:“留着青山在,总有再起时。”
      慕幽笛失笑,“你误会了,我留下来,还有事要处理。”
      宴霜突然想起什么,“康保国?”
      慕幽笛脸色一沉,警告他,“你不要打听,这不是你能管的事,赶紧离开北京,越远越好。”
      宴霜隐隐觉得奇怪,直觉慕幽笛隐瞒了什么,但他没有解释,自己也不好过问。
      他将那个箱子递给慕幽笛,“这是我在西洋游历时,拍摄的照片,送给你。”
      慕幽笛接过箱子。
      宴霜不死心,又问道:“你,真的不跟我走?”
      慕幽笛摇摇头,“你不用劝我了,我不会走的。”
      宴霜长叹一声,低下头,转身,缓缓走出去,步伐消沉。
      看向消失在会客厅门口的身影,慕幽笛低头看着手上的箱子,想了一下,将箱子放在桌上,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全是照片。
      他扒拉一下,快速浏览,发现满满一箱全是各个城市的照片,翻过背面,上面写着拍摄地址,都是国外的城市,还有山巅,原野,丛林,冰原。
      他一张一张拿起来仔细看,发现每张照片里面,都有另一张照片的合影。那张照片,是十七年前,两人在贝勒府花园凉亭拍的合影。时过境迁,他已不再是她。
      慕幽笛叹口气,将照片重新放进箱里,合上箱盖,找出一把锁,将箱子锁起来,提起箱子,离开会客厅,走出曦苑,返回自己的住处,将箱子放进暗格里藏起来。
      ‘幽笛,跟我一起离开北京吧。’宴霜的话萦绕在慕幽笛的耳边,他转头看向暗室的方向,自己还有未了的心结,未完成的使命,他早就将灵魂交给了魔鬼,只能承受没有光明的宿命。他和他,至始至终,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何必再有交集?
      宴霜离开曦苑后,独自在街上徘徊。慕幽笛的拒绝在他意料之中,但他不会放弃。
      闷头走路的宴霜没有注意,迎面走来一大队人马,领头的正是保安局目前风头正盛的大队长宴澧。
      宴澧远远看见宴霜,像一根霜打的茄子,在街上蔫了吧唧的徘徊,以为出了什么事,于是领着小弟们赶紧走过来,“六弟,怎么一个人在街上瞎晃悠?”
      宴霜抬头,见是自家五哥,打起精神,笑道:“刚从曦苑出来,准备回家,你们在巡街?”
      他看向宴澧身后众人,认识他的都打招呼,叫声‘六爷好!’不认识的就好奇打量他。
      宴霜知道,宴澧今天去保安局递交辞呈交接工作,今天是他这大队长最后一次巡街了。
      宴澧上前,一把拉住宴霜,“走走走,咱跟兄弟们去搓一顿,我这也算是执行完最后一班岗了,往后就看兄弟们的了。”
      他看向身后的小弟,眼中流露出不舍,尤其那十几个跟了他几年的小弟,感情最为深厚,大家风里来雨里去的兄弟情,突然分别,有些伤感。
      “队长!我们舍不得你走。”
      “是啊,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那十几个小弟知道宴澧要离开后,都很不舍。宴澧虽然平时吊儿郎当,有点少爷脾气,但是为人很仗义,这些小弟平时很受他照拂。
      宴澧受不了他们号丧,骂道:“滚犊子,小爷我没死呢,哭丧个啥,等小爷在大上海扎了根,把你们一个个全薅过去,跟着小爷吃香的喝辣的。”
      “好!”被宴澧一通数落,小弟们低落的情绪终于又恢复活跃。
      看着这些再次活蹦乱跳的小弟,宴澧只能在心里深深叹息。昨晚四哥让他早点辞职,准备准备,过几天就带嫂子和侄子先去上海安顿。虽然很不舍,但是他还是选择听自己哥哥的话。
      其实,他早厌倦了保安局的明争暗斗,上面的人互相倾轧,下面的人苦不堪言,只是很多人为了混口饭吃,不得不坚持下去,而他很幸运,有这样强大的哥哥可以依靠,有退路可选。
      宴霜看了宴澧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走吧,今晚不醉不归。”
      于是,两人带着一群小弟,浩浩荡荡朝京城八大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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