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氏钱庄》cp戒断中

20、戴府寿宴

　　还未入秋时，距怀阳六十里之外山阳城突发地震，殃及十几个村镇，这一个多月以来，不少灾民逃难到怀阳，却被拦在城外，只能屈身于城郊树林挖野菜度日，而城内戴家此时正张灯结彩，庆祝戴家老爷五十大寿。
　　“城北严老爷家送珍珠一箧。”
　　“城南杨老爷家送绿如意一对。”
　　随着戴府下人一声声的吆喝，全城的好东西纷纷向戴家涌去，从寿堂到大门，站满了来祝贺的宾客，好一派热闹景象。
　　舒灵致想着既然是祝寿，还是穿得喜庆些，便挑了一身粉衣，而头上只簪了一个简单的簪子，并未有其他装饰，上车之前，舒灵致看到父亲看了她一眼，脸色算不上好看，舒灵致虽然早已了解父亲的为人，但也并未在意，踏着车凳上了马车，等她在里面坐稳了，知会了一声，车夫就赶车出发了。
　　马车走了一段时间，舒老爷开口道：“去参加寿宴，就打扮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哪里来的破落户呢。”
　　舒灵致正是要等到父亲开口，她才偏过脸，冲着舒老爷笑道：“父亲，事已至此，咱们父女俩也别藏着掖着了。”
　　舒老爷乜了一眼舒灵致，没说话，等着舒灵致接着往下说。
　　“父亲，我知道你动了想把我嫁出去的心思，拿我讨好夫家还算是其次，我猜更重要的是要倩娘肚子里的孩子让路，这些我都认了，谁让我是你的女儿，婚事不由我说的算，但我就想问父亲，这真的是桩划得来的买卖吗？”
　　舒老爷还是没有接茬儿，但心里在想刚刚舒灵致所说的话。
　　“我明白父亲现在是在等倩娘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是男孩，把我嫁了一了百了，还能搭上一个有钱有势的亲家，但如果是女孩儿的话也不怕，大不了，多留我一年两年的，倩娘还年轻，总能再给舒家添上男丁，再不济的话，无非就是多纳几房妾的事儿。”
　　听到这儿，舒老爷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低声开口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父亲终于回应了自己，舒灵致低头一笑，缓缓道：“父亲真的觉得，把我嫁给戴家，是一笔划得来的买卖吗？”舒灵致一顿，接着说。
　　“我是父亲是从八岁教养起来的，十二岁您把东边的铺子分给我打理，打理得怎么样，账上记得清清楚楚，十三岁您开始带我巡铺，跟各分铺的掌柜学习经营之道，十五岁我开始独自巡铺，这七年，女儿自认做得不错。”
　　“可你毕竟是个女子，是女子总是要嫁人的。”舒老爷也不再逃避，对上舒灵致的眸子。
　　“是啊，女儿是替别人家生的，只有儿子才是自己的，如果有利可图，凭什么不舍弃女儿呢？”说到这儿，舒灵致顿了顿，故意叹了口气说：“父亲，可我一旦嫁人，就真的不姓舒了，而戴家家大业大，想要加一些营生算不得什么难事，他们又岂会嫌钱多，所以你这七年就算是白白替别人做嫁衣裳。”
　　舒老爷养了舒灵致十五年，之前也一直把她当做是助手或者工具，甚至是一枚棋子，他从不觉得舒灵致有一天会背叛他，可今天舒灵致很明显地在向她释放一个信号，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他捏圆搓扁的小女孩了，她在用他教她的东西跟他做交易。
　　见舒老爷又沉默了，舒灵致知道父亲已经有些动摇了，这时她需要再加上一剂猛药。
　　“如果父亲想再培养一个我出来，至少要再花上十四五年的时间，父亲，你觉得舒家还等得了这么长时间吗？”
　　“你在威胁我。”
　　舒灵致摇摇头道：“父亲，我和你一样，都想把咱们舒氏棉庄亲手做成像永盛荣那样的商号，可我不想被您当做一个随时可以被踢开的人，只要你答应我这一点，未来入赘还是过继，女儿绝无半点怨言，就是我未来的弟弟妹妹，我也一定会好好照顾的。”
　　舒老爷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这证明他在权衡两者之间的利弊，舒灵致明白她今天这套说辞只能缓一时，不能缓一世，她要想继续呆在舒家，就必须让父亲看见利益，她需要时间。
　　舒灵致见舒老爷始终不愿答应她，但也没法子拒绝她，有些失望地垂下眸子，露出一抹无人发觉的苦笑，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两根簪子，一根是戴锦年送的金簪，一根是珍珠步摇，然后问舒老爷道：“爹爹，现在你觉得女儿戴哪根簪子好呢？”
　　不知过了多久，舒家的马车稳稳地停在戴府门口，舒老爷先下了车，舒灵致紧随其后，而头上插着一根精致的珍珠步摇。
　　“青州舒老爷到，送麻姑献寿玉像一尊。”
　　戴锦年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他们，一见下人报了礼单，就急忙迎了上去。
　　“舒伯父。”戴锦年向舒老爷施了一礼，然后又看向舒灵致，因为之前舒灵致为了替母亲守孝，所以穿得都是一些素净的衣服，虽显得清丽脱俗，但终究失了这个年龄的活力，今天舒灵致穿上粉衣，方显出十分颜色来，戴锦年心头不禁一滞，然后竟猛跳起来。
　　“舒妹妹身子可好些了，昨日听伯父你受了惊，让我好一顿担心啊。”戴锦年脸上挂满了止不住的笑，他也不知为什么，今日感觉自己像个未成年的毛头小伙子一般，连手心都开始有些冒汗。
　　“昨晚吃了药，睡了一觉，今早就好多了，听说昨日戴公子送了药过来，让您费心了，灵致谢过戴公子。”说完舒灵致向戴锦年行了个礼。
　　戴锦年上前扶起舒灵致，“舒妹妹多礼了，又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
　　戴锦年看舒灵致头上的发饰并不是他当日送的金簪，心中未免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着把他们父女俩迎进了门。
　　戴家这场寿宴办得十分体面，一进院子就能看见里面处处挂满了红绸，贴满了寿字，从二门的院子开始就挤满了前来拜寿的客人，而参加寿宴的人都在奇怪眼前这对父女是哪里来的贵客，竟使得戴家二公子亲自引路。
　　这场宴会的主角戴万庆正站在寿堂门口接受着前来拜寿之人的祝贺，就看见自己的儿子亲自带了人过来，他猜到这应该就是戴锦年说的舒氏父女了。
　　戴锦年上前介绍道：“爹，这就是我说的舒氏棉庄的东家，舒老爷和他的女儿舒灵致。”
　　舒老爷上前拱手道：“戴老爷，久仰久仰，在下舒北敖，请恕我携女冒昧前来，略备薄礼，祝戴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戴万庆眯眼笑道：“舒老弟啊，你太客气了，什么冒昧不冒昧的，来了都是客，咱们做生意的，没那么多讲究。”说完他看向了舒老爷身后的舒灵致，“这就是你女儿灵致吧，快来让伯伯看看。”
　　“是小女。”舒老爷回头对舒灵致说道：“来，致儿跟戴老爷见礼。”
　　舒灵致上前对戴万庆福了福身，开口道：“灵致祝戴老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笑口常开，天伦永享。”
　　听完舒灵致的贺词，戴万庆笑得更开怀了：“好，好，果然人如其名，是个灵秀标致的姑娘，舒老弟，你有福气啊。”
　　“戴老爷过奖了。”舒老爷客气道。
　　戴万庆摆手道：“哎，你女儿与我儿子算是旧识，咱们之间也不用这么客套，你要是看得起我，叫我一声老哥，致儿叫我一声伯伯，咱们两家也就算是正式地交个朋友，你看如何。”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舒老爷笑道。
　　“这就对了。”戴万庆转头对戴锦年说：“锦年啊，马上开宴了，先带你舒妹妹去后面女席，务必好好照顾人家，不许怠慢。”
　　戴锦年见父亲对舒灵致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也不由得喜上眉梢，笑得嘴角都有些合不拢，连忙答应道：“是的，爹。”
　　“走，舒妹妹。”
　　“戴伯伯，父亲，灵致告退了。”舒灵致乖巧地冲对方行了礼，然后就跟着戴锦年去往后院女席，元宝紧随其后。
　　“这孩子。”戴万庆看着两人的的背影笑道，回头跟舒老爷说道：“舒老弟啊，走，咱们去那边看看。”
　　戴万庆刚走两步，紧接着就又来了几个人过来向他拜寿，他也一一都应酬，等好不容易戴老爷应付完了一批，又上来一批接着祝贺，舒老爷在一旁，时间长了，不免有些尴尬。
　　戴万庆过了好久才抽身出来，脸上似有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啊，今天家里客人多，每个都得照顾好，就怕失了礼数，比如那边坐着穿紫袍的人，他父亲是这里的知州，还有那一桌，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富商，哪个都不好得罪。”
　　舒老爷也不知要说什么，只好点点头道：“确实。”
　　刚说到这儿，下人来回报，说是大少爷的贺礼到了。
　　戴万庆叹了口气，冲着舒老爷又是抱怨道：“五十大寿，连亲儿子都不能回来，你说这个大寿过得什么劲啊。”
　　舒老爷这才知道原来戴府还有一个儿子，顺着对方的话问道：“大少爷因何事不能回来呢？”
　　“我大儿子考取了功名，现在又做了京官，不能随便出京，就连他老子过大寿，也不能回来，只能送这些个玩意儿，你说就这些用钱能买到的东西，咱们差吗？”戴万庆自嘲道。
　　听戴万庆这么说，舒老爷才知道他这个五十大寿为什么能过得如此热闹，多半也是沾了儿子的光，又想起自己的儿子，心中不胜唏嘘，如果他的儿子当年没出那档子事儿，估计也考取了功名。
　　“听说你儿子女儿都在身边？好福气啊。”戴万庆感慨道。
　　舒老爷摇摇头：“每家有每家的难处，不过戴兄儿子有出息，还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儿。”
　　“舒老爷能把女儿养得这般聪慧得体，想必儿子也差不到哪儿去，未来也肯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戴万庆这话瞬间戳中了舒老爷的痛处，但也没法跟对方说，只能跟着呵呵笑了两声道：“承您贵言了。”
　　“这回怎么没把你儿子一起带来？”戴万庆问道。
　　舒老爷见对方既然问到了，自己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回道：“戴兄有所不知，小儿自幼身患腿疾，出行不便，所以留在家里。”
　　戴万庆神色略微有些变，然后又一脸抱歉地说道：“哎呀舒老弟啊，真是不好意思，我是真不知道。”
　　舒老爷伸手微微摆了摆道：“小事而已，不足挂怀。”
　　戴万庆让路过的下人端来两杯酒，其中一杯给了舒老爷，说道：“这本酒就当我向你赔罪了。”
　　“不知者不为罪，戴兄真不必如此，这杯酒还是由我来敬戴兄，恭贺戴兄大寿。”
　　“好，咱们两个也不弄那些个虚礼，一同饮了此杯，你看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说罢二人一起把酒喝了下去，此时来贺寿的人也陆陆续续地都坐满了酒席，戴万庆和舒老爷也来到了主桌上，戴老爷带着他跟怀阳的官绅富商都打了个招呼，戴万庆想把舒老爷安排在了自己的左手边坐下。
　　舒老爷这时却有些如坐针毡了，一方面觉得以自己的地位坐到这里实属有些不配，一方面也觉得戴万庆此举很有可能是把自己当做未来亲家来对待，有些骑虎难下。
　　“戴兄，我坐这儿怕是有点不合规矩吧。”舒老爷推辞道。
　　“哪里话，你我儿女是旧识，而且咱们两人也一见如故，相聊甚欢，这个位置你有何做不得，在我这儿，没那么大规矩。”戴万庆一把把舒老爷拉到座位上，然后宣布开宴。
　　但这时戴府管家戴福却从外面进来，对着戴万庆耳语一番，戴万庆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在座宾客见此纷纷缄口停著，紧张地看着寿星公。
　　只见戴万庆很快恢复了笑脸，对管家说了一个字：“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