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不要被亲戚朋友认出来

8、8.戏中人

　　舞厅和人群嘈杂声再次被模糊成一片黑暗，陈屿的梦境开始天旋地转，他双腿软绵绵地在黑雾中行走着，整个人热得发晕。

　　陈屿躺在地板上干咳着，张学逸急得来回踱步，李珫手背探进陈屿领口，衣物下的皮肤滚烫得吓人，他皱了皱眉。

　　寂静的黑暗里陈屿不断下坠，耳边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

　　“最后一天当同学啦！不请我吃饭？”

　　“做梦呢你，要请也是你请！”

　　记忆中扭曲的身影环绕着陈屿旋转，他不禁双手捂住耳朵无声的蹲下。黑暗中的笑闹声无限放大，冲击着陈屿的耳膜。

　　时间过去数年，这一天却在他的记忆里无比清晰。
　　高考结束最后一天回校，洋溢着笑容的面孔遍布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陈屿在无数人中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可总也没发现任何一个目标。
　　夏季的阳光穿透屋顶和树木的枝杈，陈屿热得浑身不自在。三个玩的好的哥们聚在树荫下，感叹着三年时光飞逝。

　　“咱哥几个有空多聚聚，关系别生疏了。”

　　“都不在一个城市了，怕是没那个时间了吧。”

　　“不在一个城市还好，不在一个国家就真见不着了。”

　　“像隔壁班那个李珫，庆功宴一结束就回德国了。”

　　“哪个李珫？高三转学过来的那个？总共也没看到过几次，以后怕是不会再见了吧。”
　　蝉鸣一声一声充斥着燥热的天气，空气里的水分似乎都被蒸干了，陈屿想到了某个下午。他眯了眯眼睛，仰头喝了一口雪碧。

　　以后怕是不会再见了，陈屿对自己说。

　　回忆戛然而止，额头上冰凉湿润的触感把陈屿从梦魇中拉了出来。
　　睁开眼睛起初是一片黑暗，一点黄色的喑哑灯光闯进了他的视线里。张学逸探出的脑袋挡住他的视野，脸上一片焦急。

　　“做噩梦了陈屿？你发烧了。”

　　陈屿张了张口，喉咙痛的发不出声。

　　慢悠悠的脚步声渐近，李珫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黑色碎发还没有完全干燥，身上的衣服倒是已经换了一套新的。李珫手里拿一杯水，示意他起来喝。陈屿揉了揉眼睛，方才雨中的失态仿佛也是他的一场梦，面前的人早已换回一副事不关己的平静面孔。

　　“淋了雨回来倒头就睡，就是这个后果。”

　　张学逸代替陈屿接过了李珫手里的水杯，扶着他慢慢躺下。陈屿刚被扶起来又被扶下去，不禁想抗议。
　　李珫代他开口。

　　“没那么脆弱。”
　　他的视线避开陈屿，好像话里有话。

　　张学逸闻声松开他，对李珫硬邦邦的态度感到有些迷惑。陈屿稀里糊涂地来了个仰卧起坐，心里无力吐槽。
　　客厅里总共还剩下八人，比来时少了三个，三个人的消失，被彻底封死的小楼，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的狂风暴雨，剩下的八个人早已陷入了僵局。

　　陈屿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后脑壳隐隐作痛。谢可含的消失使得李珫不证自清，可是雨里的对话和他先前的种种行为又似乎诉说着他的知情。在这三个人的消失事件里，李珫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出于某些不知名的理由，陈屿的心里出现一股强烈的既视感。

　　手拉手的计策失败，剩下的几人似乎都已经放弃抵抗，贺涟提议众人各回各屋。几天的客厅生活已经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既然失踪事件无时无刻都会发生，在哪里消失看起来毫无区别。张陈临举双手赞成，疲惫和绝望几乎已经把他压垮了，硬冷的地板咯的他骨头发疼，他实在太怀念自己温暖的软床了。
　　夏小竹连连摇头，张学逸也表示极力反对。几个人僵持不下，最后只能投票表决。张学逸夏小竹两人投反对票，剩下的几人纷纷赞成。
　　眼看几个人争论个没完，怎么都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只能折中意见，想留在客厅的留在客厅，想回自己屋的回自己屋。贺涟贺漪和张陈临几个人闹哄哄地下了楼，客厅里重归寂静。

　　张学逸惦记着陈屿还发着烧，游说李珫也把陈屿带下楼照顾。陈屿听得眼前一黑，心里叫苦连连。脑子里浮现不禁出李珫照顾人的样子，真是比拿把刀捅人还可怕。
　　再说，以李珫和陈屿之间的绝妙关系，不计前嫌的照顾那根本不可......

　　“可以。”

　　陈屿像是被雷劈了，晕乎乎的反应着李珫这句话。李珫哪等他好好琢磨，直接扶住陈屿的肩。
　　夏小竹也被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屿在李珫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消失在了客厅门口。

　　灯影阑珊的客厅里留下夏小竹和张学逸两人相互安慰，乍一看倒像是爷孙俩。只是黑夜太浓，两人形单影只，客厅里一股说不出的寂寥。

　　陈屿和李珫两个人回了房间，在手电筒愈来愈微弱的亮光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经历过雨里微妙的一幕，两个人都不想率先开口。
　　陈屿内心激烈挣扎，最终决定自己来做破冰的那一个。

　　“我说啊，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过......”他闷闷的声音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响起回音，陈屿自己都快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了。

　　“你有没有感觉到......就是总有种很强烈的既视感，deja vu，听过不？”陈屿脑子里电光一闪，浮现出这个高中英语课堂上出现过的单词。

　　李珫的目光在黑暗中亮了一瞬间，很快被浓浓的哀伤取代了。
　　陈屿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珫眼里的一片阴云，话头悻悻打住。

　　“你干什么啊，没听过也不至于这副表情吧。”

　　李珫没做出任何的回应，只是默默的在黑暗里垂下眼睛。

　　陈屿咽了咽口水，细细讲解道“deja vu，实际上是个法语词汇，意思就是说某些已经预见过，好像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他越说声音越小，阴影里李珫苍白的脸显得异常疲惫，他像尊蜡像一样一动不动的伫立在黑暗里。

　　陈屿有些惘然，在这一刻，他好像看见了两人之间一层透明的高墙。他站在墙里，李珫站在墙外，两个人像隔着层玻璃一样对话。陈屿有些茫然的伸出手，想要确认他是否还能触碰到李珫的身影，高烧之下他的身体晃悠悠的，像是马上就要随风飘散了。

　　冰凉的手指碰上了李珫的眉间，陈屿自己一愣。还没来得及缩回手，就被李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