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竹马来》只吃甜饼

17、救援

　　B市离S市有些距离，加上暴雪未停飞机早已停飞，他们只好一路上开车小心翼翼的赶路。

　　原本大半天的车程，愣是紧赶慢赶的开了一天半，期间有几个身体素质稍差的学生在路途上已经吐过好几次，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都已经面色蜡黄，钟泽生虽然没有不良反应，但也好不到哪去，唯独柏沅依旧面不改色，与支援灾区的大部队会合便立马进入抢险状态。

　　这还得归功于这些年柏沅坚持不懈的举铁事业，其中柏妈负主要责任。

　　大雪封了山路，现在运送灾区的物资车被迫停在村外五公里的路边，现在志愿者们全部下车拿着工具开始铲雪。S大的男生们也逐渐加入抢险队伍，女生们则开始分发工具，自动组成后援小队，一边有序的整理现场一边拿出纸笔和相机记录起来。

　　在众人齐心协力下，花了四个小时，终于将被雪堵住的道路疏通了，载满物资的救助车进到村里的时候，村民们站在村口热烈欢呼起来，接连不断的大雪封了山，也毁了满地庄稼，村里供电系统受损，再加上多数人家没有御寒用品，许多老人病倒也没办法出门救治。

　　支援队伍一进村里，便在村中心的广场上安营扎寨，医护人员率先支起帐篷和设备开始救助工作，紧跟着救灾队伍和志愿者们开始搭建物资分发站点，将御寒物品一一分发下去。

　　柏沅在这边整理着物资，他总觉得有个身影一直绕着他转，他抬头便对上一双打量的眼睛，面前这个瘦高的小伙子看见柏沅投过来的眼神，立马举起手摆了摆给他打了个招呼，眯起的眼睛像两个小小的月牙，脸颊上还有淡淡的梨涡，给人一种邻家小哥的感觉。

　　“你好啊，柏沅！”

　　柏沅很确定他不认识这个人，但他脖子上挂着S大志愿者的牌子。

　　不等柏沅多想，他率先表明了身份，“你好，我叫李默，是……金老师的学生。”

　　李默？这名字似乎有点熟悉，柏沅再次打量了半天，想在脑中搜寻有关李默的记忆，最后还是失败了。

　　看见柏沅迷惑的脸，李默挠了挠后脑勺，随即跟着弯下腰和他一起分发物资，他站在柏沅旁边慢慢解释，“你应该不认识我，但是我好几次看见你和金老师走在一起，所以对你有印象，前阵子金老师被误会没来学校……我还想找你问问情况来着，结果没找到你……”

　　柏沅好像记起来他是谁了，论坛上那个帮金梓烨说话最后掉马的人，好像就叫李默。

　　“你好。”柏沅礼貌的冲他笑着点了点头。

　　听到柏沅的回应，李默松了口气，之前铲雪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柏沅了，由于大家都忙着抢险，再加上柏沅一脸冷漠的样子就没好意思开口，如今鼓起勇气上前搭话，发现他也没有预想的那么冷冰冰。

　　李默像是找到开关一样打开了话匣子：“我总算是能有个说话的人了，我们系大一的同学都被分到别的地区了，因为我是后来报名的，认识的人都已经分配好了，最后我只好跟着学长学姐们一起到这边来，一路上没个认识的人说话，都快把我憋坏了！”

　　“你跟金老师关系那么好，我听说你们是兄弟，你们有血缘关系吗？”

　　柏沅将棉被和食物递给村民，转头又开始收拾下一份物资，头也没抬的说：“没有。”

　　“我想也是，你俩长得一点也不像，那你们怎么这么熟的啊？”

　　“……”

　　“我跟你讲，金老师的课贼有意思，我一节都没落下……”

　　“……”

　　“当时我就说金老师不会做那种事……”

　　“……”

　　柏沅在一旁沉默的忙碌着，手臂上的青筋凸显，内心无比崩溃，他想告诉李默，其实他俩也并没有很熟。

　　晚上八点左右，总算是将物资分发得差不多了，有个别行动不便的村民无法来现场领取的都由救援人员分批送到了家里。

　　李默跟着信息系的前辈们一起搭建临时网络基站去了，柏沅耳根子总算清净了不少。

　　他忙了一天，大家为了让他休息下，所以安排他守着锅里的粥，他坐在一旁这才拿起笔记本开始写今日的总结，借着昏黄的灯光柏沅呼出的热气与锅里的蒸汽交相辉映，给人一种不太真实的错觉。

　　不一会，外面传来骚动，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说有网了。

　　柏沅拿起手机看了看，消息一瞬间像烟花一样在屏幕上炸开来，接近一天没有信号的他们总算能够给家里人报平安，不少人在班级群里分享着各地的现场情况和救灾进度，老师们也在相互传递着消息，为了保障学生们的安全，每个地区派了两位老师与志愿者们随行，以便应对紧急状况。

　　柏沅翻看着消息，拉到后面，看到金梓烨的对话框有两条未读。

　　一条是：“到哪了？”

　　看时间应该是他们开始铲雪的时候发来的。

　　一条是：“有信号了给我回个电话。”

　　七点多的时候发的，柏沅退回桌面，果然看见左下角有三个未接，都是金梓烨打来的。

　　柏沅这次来做志愿者，没有跟柏爸柏妈说，他不想让父母担心，所以除了金梓烨，家里没人知道他现在正在B市参加救援工作。

　　柏沅按下回拨键，电话那头响了一声便被接了起来，金梓烨有些沙哑的嗓音从那头悠悠传来。

　　“喂。”

　　“下班了吗？”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柏沅听到金梓烨的声音时，一天的疲惫都消散得没影儿了。

　　金梓烨揉了揉眉心，喝了口水，没有柏沅等他下班，他似乎都没有了时间观念，太久埋头工作没有说话，嗓子有些干干的，“还没。”

　　柏沅揭开锅盖放在一旁，拿起勺子在锅里轻轻搅了搅，“快八点半啦金老师！再努力工作也得有个度吧。”

　　金梓烨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教学楼里稀稀疏疏亮着的灯光，S大的学生都前往支援灾区了，所以晚上只剩下一小部分人还在上着自习。

　　他低头笑了笑，柏沅的声音听起来还挺精神，悬了一天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不是不担心，只是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反而会让柏沅分神去照顾他的情绪，“马上就回家了，你在干嘛呢？”

　　柏沅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蔬菜粥，热气打在脸上有些暖暖的，他把手机凑到锅前：“我在炊事班当大厨呢，你听听这声音，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吃！”

　　金梓烨在那头忍俊不禁，听着柏沅在那边洋洋得意的声音，眼里有流光溢出。

　　“好听，就是吃不到。”

　　“等我回去了给你做！我向这边值班的姐姐请教的熬粥的方法！可香了！”

　　“好。”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拿着手机听着彼此的呼吸，相比起金梓烨那边的寂静，柏沅这边就显得有些嘈杂，帐篷外大家忙碌的声音时不时会传进来，金梓烨感受着柏沅那边的氛围，想将自己置身其中，他抬起手挥了挥，想象柏沅就在自己面前。

　　“小沅。”金梓烨沙哑着开口，嗓音有些隐忍的颤抖。

　　“嗯？”

　　“我想你了。”

　　柏沅握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面对金梓烨突如其来的倾诉，他不知所措，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哦。”慌乱中，他半梦半醒似的从口中蹦出了一个字，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金梓烨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这么冲动，只是他觉得这句话，应该告诉他，他想告诉他。

　　柏沅还想说什么，门口却传来呼喊声，是来分粥的志愿者。金梓烨叮嘱了几句要他注意安全草草挂了电话，也不知道柏沅听没听进去。

　　这边柏沅还木讷的举着汤勺，机械的将勺子递给来拿粥的师兄，心里有些甜滋滋的，又有些意犹未尽。

　　我也，好想你。

　　吃完饭，村民的物资也已经分发完毕，救援队长安排好第二天各队伍铲雪的任务后，空闲的人开始分工打扫，有几个女生在医护人员帐篷外堆了几个雪人，高矮胖瘦参差不齐，倒给这冰冷的雪夜增添了几分生机。

　　柏沅端着护士长送来的姜汤站在帐篷外眺望着夜色，雪虽然没有刚来时那么大了，却依旧没有要停的倾向。

　　钟泽生端着杯子走过来和他并排站着，他双手捂着杯子，好让姜汤的温度从手上传递全身。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你很强。”

　　柏沅收回目光转头看他，有些惊奇的瞪大了眼睛，轻轻抿了一口滚烫的姜汤，但他低估了护士长对大家的爱，依然还是被烫到了嘴皮，他捂着嘴有些滑稽，“嘶……”

　　钟泽生看着他有些狰狞的脸，收敛了神色：“你倒也不至于这么得意吧？”

　　柏沅觉得好笑，但又觉得现在的局面好像不适合笑，再加上自己这副样子再扯着嘴笑可能会给钟泽生留下心理阴影，他用手扇了扇嘴角，佯装严肃的回答他：“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夸我，有点惊喜。”

　　“是吗，我没感觉到你很惊喜。”钟泽生没看他，只是目视前方，好像两人在比谁更面无表情一点。

　　“……”

　　“你知道吗，高一的时候我很不服你。”

　　柏沅心想：我知道。

　　“我总觉得像你这种不高不低的成绩，突然一下窜到第一，肯定是用了些手段。”

　　“打断一下，”柏沅插了句嘴，“更正一下，我记得我那时候成绩一直在前十，没有不高不低吧？”

　　钟泽生自顾自的说着，并没有很想听柏沅的回答，“可是之后你就一直在那个位置，再也没掉下来过，我才开始认清我和你的差距，但我还是不服，从小到大我没有丝毫松懈，我所得到的全是靠我自己拼命努力的成果，我觉得那是我应得的。”

　　钟泽生捧着杯子吹了吹，喝了一口姜汤，柏沅有些郁闷的转了转手中同样的杯子，为什么人家喝就没事？

　　“所以那几年，我拼命学，拼命追，却仍然无法超越你，你也从一座高山，变成了我心里无法跨越的执念，我爸妈想让我留在B市学医，毕竟B市的医大在国内算拔尖的，可是我仍旧不甘心，追着你来到了S大，那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忤逆父母。”

　　柏沅越听越不对劲，自己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如此“人渣”的存在？还是在自己毫不知情的状况下。他好怕钟泽生下一秒就会转头满眼泪痕的让他“负责”。

　　不过钟泽生没有，他问他：“你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

　　柏沅被他这么突然一问，还有些猝不及防，他思索了片刻，很认真的回答他：“为了……正义吧！”

　　只有这个答案能解答他的疑惑，也只有这个答案，能掩饰他的私心。

　　金梓烨不爱为自己辩解，他总是害怕伤害他人，小时候就算他说了再多莫须有的谎言“骗取”金妈同情和金梓烨独处，他也不会去揭穿他。这种隐忍的温柔日积月累，导致他在遇到曲婉书时，也只是将自己的话传达给当事人，却不去为周遭的谣言辩解。

　　金梓烨开不了口，他只能去做他的嘴巴，代替金梓烨“伸张正义”主持公道。

　　直到曲婉书出事之前，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但真当他呕心沥血去揭露一件事背后的真相后，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不仅是帮金梓烨澄清的快感，还有一种主张正义后的成就感，这种感觉，让他心潮澎湃，似乎有那么一点，自豪，为自己的职业自豪，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自豪。

　　“正义么？”钟泽生呼出一口气，白色的氤氲在夜空里若隐若现，迷离了双眼，“太片面了，不过我喜欢……”

　　揭露罪恶是为正义，惩恶扬善是为正义，弘扬大爱也为正义，那他的正义，又是哪种呢？

　　这夜因为大雪的覆盖，显得有位寂静，恍惚间，他们仿佛在远方看见了虚无缥缈的光影。

　　那光影摇摇晃晃的朝他们奔来，越来越近，也从虚无转变为真实，竟真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