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竹马来》只吃甜饼

16、雪

　　折腾了一晚上，金梓烨头一次睡了个懒觉。

　　柏沅端着早饭进来，看见裹在被子里睡眼朦胧的拿着手机看消息的金梓烨。

　　“醒了？”他将早饭放在桌上，转身打开衣柜。

　　循着声音，金梓烨看着柏沅来回忙碌的身影，想起昨晚的事，蓦地将手机放在一旁，又将被子往头上拉了拉，轻轻应了一声，热气从被子里呼出，扫过耳边染上一抹红晕。

　　柏沅从衣柜里拿出毛衣和裤子，绕到床边坐下，将被子拉到金梓烨下巴处，“别捂得这么紧，小心憋坏了。”

　　指尖的凉意从下颌传来，惹得金梓烨缩了缩脖子，柏沅看着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金梓烨，心里痒痒的，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

　　“起来吃早饭吧，先把衣服穿好，外面下雪了，有些冷。”

　　湿热的触感从额头传遍全身，金梓烨拽着被子的手松了又紧，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小媳妇一样，别扭得要死。

　　良久，两人仍然僵持着，一个坐着一个躺着，纹丝不动。

　　柏沅看着金梓烨在床里眨着眼瞪着他，忍不住笑出声：“你倒是起来啊，粥都要凉了！”

　　“你不出去我怎么起来？”被子里他还什么都没穿好吗？

　　听到金梓烨的话，柏沅一怔，随即笑得不可自拔，他用手支着床沿，看着金梓烨眼里都快蹦出泪花：“昨晚我哪里没看到？怎么现在反倒害羞起来了！”

　　金梓烨有些气不过，隔着被子踢了柏沅一脚，厚厚的被子挡住了大半力道，砸在柏沅腰上软绵绵的，就像现在的金梓烨。

　　柏沅笑够了，为了不耽误金梓烨吃早饭，俯身掖了掖金梓烨的被角，朝他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起身出了门。

　　等到房门轻轻阖上，金梓烨才摸着发烫的耳垂起身穿衣服。

　　S市地处南方，冬季一般都比较暖和，圣诞节的这场雪，毫无疑问的引起了大家的轰动，在这浪漫的节日迎来初雪，直接将节日氛围烘托到了最高点。

　　但好景不长，本来大家都没对这场雪抱有多长久的期待值，可大自然似乎想将这亏欠已久的胜景都在这一个冬天尽数弥补上，S市一连下了三天小雪，原本翠绿的行道树上都挂满了霜，地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清晰的积雪。

　　全国多数地区迎来罕见的强降雪天气。

　　“欢迎光临！”圣诞节的装饰还没来得及撤掉，一有人进来，面馆门上的铃铛便会发出叮铃铃的响声，夹杂着冷风一并钻进屋内。

　　“真冷啊！”站在一旁的老板不停地向手里哈着热气，一边搓手一边说。

　　柏沅和金梓烨走进去，坐在相对靠里的位置，“姐姐，来两碗牛肉面！”柏沅冲着老板娘笑道。

　　“好嘞！”老板娘应声进了厨房开始煮面。

　　“这雪不知道还要下多久，”柏沅看着窗外的雪花落在玻璃窗上缓缓化成的水珠感叹道。

　　老板是个三十来岁长相随和的本地人，他搓着手走到收银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接着柏沅的话茬：“是啊！记得第一次看到雪还是我五岁的时候，那时候啥也不懂，就跟着瞎起哄，下了小半天就没了，别说积雪了，连霜都没挂，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看天气预报未来一周都还有雪。”

　　柏沅跟着老板一起无奈的叹了口气，金梓烨拿着纸巾将桌面擦了三次，直到纸面上没有油渍，才放下那只抬着柏沅胳膊的手，侧身将纸巾扔进垃圾桶。

　　“昨晚我妈打电话来了，说B市今年雪下得很大，积雪太深好多学校都停课了，柏叔叔公司也通知了在家里办公。”

　　“是吗？我妈怎么没跟我说？”柏沅拿起手机再次确认了下，的确没收到自家亲妈的电话。

　　金梓烨顿了顿，说：“阿姨昨天跟我妈一起看电视，就顺便问了我你的情况……”

　　柏沅一愣，“哦，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晚上有课，还没回来，他让我问问你元旦回不回家。”

　　不多会，牛肉面上了桌，柏沅抽出筷子递给金梓烨，思考了半晌：“这雪下成这样，元旦就不回了吧，反正过年会回去的。”

　　金梓烨将牛肉夹进柏沅碗里，漫不经心的问他：“那不回B市了，考不考虑回我家？”

　　柏沅一口面差点呛到嗓子眼，他知道金梓烨迟早会问他，他也不是不想搬回去，这几天因为天气原因，大家都不太爱出门，更别说扛着寒风搬东西了，柏沅本想等着雪停了再做打算，奈何这雪下个没完，错过了第一天的黄金时期，再加上金梓烨这些天也没再说过让他搬回去的话，柏沅再想开口又觉得不太好意思，害怕金梓烨觉得自己过于轻浮……

　　金梓烨端起热水递到他面前，另一只手拿着纸巾帮他擦嘴，“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柏沅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等情绪稍稍平复下来，才回答他：“这几天搬家太麻烦了，等雪停了我再搬回去吧。”

　　“不麻烦，家里什么都不缺，你只要把人带回去就行了。”

　　金梓烨的话像是这冬日里的一缕暖阳，直撒进柏沅的心里，照得他浑身酥酥麻麻的，金梓烨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个家一样，只要站在他身边，就能给他无尽的温暖。

　　柏沅砸了咂嘴，回答得很是勉强：“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借住在你家好了！”

　　金梓烨看着柏沅装腔作势的样子，也不恼，转而纠正他的语病：“不是借住，那本来就是你的家。”

　　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柏沅没有绷住，开心的笑着回答他：“好！今晚咱们就回家！”

　　晚上柏沅跟着金梓烨回了家，他听金梓烨的话没有搬东西，只回宿舍拿了些贴身衣物，到了家环顾四周，果然什么都没变，金梓烨回去之后每天都有在打扫，客房依然是他走之前的模样。

　　这边柏沅正坐在沙发上等着金梓烨给他找换洗的衣物，却在此时收到了何从斌的信息。

　　金梓烨拿着衣服出来就看见柏沅低头看着手机沉默不语的样子。

　　接连不断的强降雪天气，国内多处地区均不同程度受到灾害的影响，国内救援已经在路上，但仍缺少人力物力，S大准备组织一批优秀青年志愿者前往灾区支援，灾难当前，作为可以及时反馈数据、聚集焦点、反映民情的新闻工作者，在这场志愿活动中自然首当其冲。新闻系领导连夜开了大会，拟定了草案，让新闻系所有学生自愿报名，鼓励大家上前线支援并同时进行社会实践。

　　信息是何从斌发在群里的，但是又单独发给他一条，系里其实有下发虚拟名额，大一的学生经验还太少，大四学业紧张，更多的是希望大二大三的学生主动一点，当人数达到期望值，大一大四的学生名额则会缩减，谁也没想到，灾难面前，大家不退反进，积极性特别高。何从斌希望柏沅抓住这次机会，毕竟在救灾过程中能够学习到很多东西，这是理论知识无法带来的财富。

　　柏沅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心里有一丝犹豫，他其实非常想参与这次志愿活动，之前曲婉书的事让他自我反省了很久，他甚至开始反思最初选择这个专业的初衷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揭露事实，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么？几年前第一次来S市也好，如今也罢，他深知不仅仅是对他，而是对需要真相的所有人而言，一篇好的报道，能带来什么样的社会影响。

　　这次支援灾区无疑是一个锻炼自己的最佳机会。可是自己才和金梓烨和好，马上就要面临分别，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金梓烨显然也是收到消息了，之前没来得及看手机，他拿着衣服站在门口看到不久前系里下发的通知，才逐渐意识到柏沅发呆的原因。

　　他将衣服放在柏沅旁边，坐下来陪他。

　　感受到旁边沙发的凹陷，柏沅这才意识到金梓烨已经在他身边了，他关了手机，假装无事般伸了个懒腰，随即拿起衣服冲他甜甜的笑。

　　金梓烨太了解他了，他每次有心事压在心里又不想让人察觉的时候，就爱露出这种看似活泼可爱的假笑，柏沅真正高兴的时候，眼角都是弯的，可是现在的他虽然在笑，但是笑意却没到眼底。

　　金梓烨叹了口气，他其实还是期待柏沅主动点，感情是双向的，他并不希望柏沅过于迁就。

　　“想去就去吧！”金梓烨伸手将柏沅的碎发别在耳后，心想这孩子头发又长长了。

　　突如其来的触摸让柏沅愣在原地，耳根有些微微发烫，“我们系人已经够了。”

　　金梓烨见柏沅仍旧不肯妥协，双手托住他的脸迫使他正视自己，用十分严肃的口吻对他说：“小沅，你要记住，你活着不是为了我。”

　　柏沅被金梓烨禁锢着动弹不得，唯独眼神波动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无条件支持你，我不是沙子，一吹就散，即使你离我远去，我仍然会在原地，等待着更好的那个你回来，知道了吗？”

　　金梓烨没有松手，他在等柏沅回答。

　　他离他那么近，呼吸都交融在一起，他们感受着彼此的气息，传递着安心。

　　良久，柏沅闷闷的应了一声，金梓烨才放开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金梓烨几乎把所有温柔都给了柏沅，哪怕柏沅在外表现得再坚强，再刚毅，好像一到他面前，就还是那个楚楚可怜的小孩模样。

　　柏沅揉着发烫的脸，回味着刚才金梓烨的话，他说，他会在原地等他回来。

　　柏沅其实想说，他本来就是为了他而活，无论他怎么走，他仍然不会偏离那个叫金梓烨的圆心。可是太肉麻了，他连张口的勇气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系里组织报名的志愿者们开了会，到了场地，柏沅才发现，大一的还是有不少人，光他们专业的就有六个，其中包括钟泽生。众人凑在一起一问，大家都是收到了老何的亲切建议并且主动提出保留他们的名额的。

　　这次灾情遍布广泛，学校将志愿者分成几批分别前往不同灾区进行救援，柏沅一行人被分配到B市的偏远地区，钟泽生和柏沅都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所以一听到消息，没由来的精神头更胜一筹。

　　分配好队伍，系里简单开了个小会便去操场集合，校领导站在主席台上对S大的志愿者们宣讲了注意事项以及救灾宣言，领导慷慨陈词情绪激昂，话里话外间都为S大的莘莘学子感到骄傲，学校对这些孩子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平安健康的归来，一番陈词落幕，台下众人在惊天的掌声和此起彼伏的打气声中分别有序的上了各自的救援车。

　　站在操场的时候，柏沅给金梓烨打了个电话，金梓烨的办公室在里侧，看不到操场，他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演讲声，眼前仿佛浮现出柏沅站在人群里傲然挺立的身影，两人都没有说话，柏沅在那头捏着手机站得笔直，金梓烨在这头默默听着，却能感受到他澎湃的心情。

　　上车之前柏沅掐断了电话，金梓烨望着窗外幻想着柏沅全副武装的样子，抬起手中的水杯慢慢喝了一口，随即低下头温柔的笑了笑，走回位置继续工作。

　　爱是欢喜，像岁月长河里永不褪色的油画；爱是惊喜，像慢慢长夜里变幻莫测的行星；爱也是克制，像未来的旅途中容忍分别的孤寂。

　　如果说柏沅对金梓烨的爱，是热烈，是坚定，是疯狂的；那么金梓烨对柏沅的爱，则是陪伴，是长情，是理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