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竹马来》只吃甜饼

18、意外

　　雪下的太大，声音传不过来，那人跑近了，才听到他气喘吁吁断断续续的说：“不，不好了……王，王老汉家垮了！人，人没跑出来！快来人去救救他啊！”

　　一语炸开了锅，救援队长周奇迅速组织几位医护人员和救援小队准备赶往现场。

　　柏沅放下姜汤，抓起相机准备跟上。钟泽生反应也不差，跟着柏沅跑向队伍中。

　　周奇本来不想让他二人跟着，夜太深，他怕不安全，但拗不过柏沅的执着，只好同意他们跟随。

　　王老汉家在离广场两公里外的另一座山腰上，年近70的他腿脚不便，家里又只有他一个单身汉，所以领物资的时候他也没来，他的物资是村长组织几个村民一起送过去的，等走到屋前，眼前一片狼藉，大雪盖了厚厚一层，哪里还看得到王老汉。

　　村长赶忙支使小刘前去叫支援，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救援队赶到的时候，村长和那几个村民还在搬着周围的碎石，他们不敢擅自翻动，怕房屋再次垮塌，见到来人他们着急的迎了上去，就差扑到周奇身上了。

　　“快！快！周队长，你快看看王老汉，我们到的时候，这雪都积了好几层了，这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倒的，你快帮忙找找人在哪？”村长抓着周奇的手指着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屋子焦急地说。

　　周奇吩咐小队人员赶紧展开救援工作，将村长带到一边安抚着，“您别着急，我们一定尽全力救出王老汉。”

　　“好，好！”

　　村长约莫六十出头的年纪，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皱纹，消瘦的身形有些佝偻，一看就是常年操劳挤压出来的，他做了几十年村长，整个村子大大小小的事务全是他亲自处理，村子不大，却在他的带领下一年比一年繁荣，却没曾想天灾不可躲，村长平日里最关心的便是这个无依无靠的王老汉，如今埋在废墟里生死未卜，村长更是无比自责，懊悔自己失职。

　　柏沅举起相机拍下了此情此景，又转身借着灯光拍了些救援的照片，便将相机拿给钟泽生，转头冲进了救援队伍里。

　　钟泽生拿着两个相机愣在原地，不多会反应过来，也准备放下相机过去，却被周奇拦了下来。

　　“他这个倔脾气我拉不住，你也不听指挥了是不是？你们再这样不听命令，回去之后我就让你们老师把你们送走！”

　　比力气钟泽生肯定是比不过周奇的，只好悻悻然放弃，站在边上做着记录，他看着在废墟里忙碌的柏沅，心里像是有个缺口决了堤，任他怎么拦也拦不住。

　　一群人站在废墟上努力搜寻着王老汉，天气实在是太冷，也不知道王老汉被压在下面多久了，柏沅趴在残垣上将积雪扒开，埋着头打着手电努力从缝隙里朝里看。

　　细微的声响从地下传来，柏沅侧着耳朵努力辨认了几次，蓦地直起身招呼周围的人：“人在这！快来！”

　　柏沅说完又立马俯身去搬碎石，救援队闻讯纷纷赶来帮忙。

　　钟泽生看着人群里的柏沅，看着他们喊着口号努力抬着压住房屋的巨石，他觉得他们周身好像闪着光，站在皑皑白雪里却更加耀眼。

　　王老汉被卡在石缝与垮塌的房梁中间，本就瘦弱的他此时除了呜咽的吐气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柏沅和三名救援队的小伙子合力将房梁抬起一点距离，其余的人则想办法将王老汉从缝隙里拖出来。

　　由于房梁被巨石压在下面，柏沅他们使了全身力气才只争取了一点点空隙。

　　“再抬起来一点，肩膀卡住了拉不出来！”混乱中有人抓住了王老汉的手，却没办法进行下一步动作。

　　只听见抬房梁的人突然喊起了口号，钟泽生光是听声音都能感受到他们手臂上突起的青筋，以及跟着众人一样揪起的心。

　　终于在大家的配合下，救援队成功将王老汉从缝隙里解救了出来，可意外却总是突如其来。

　　为了让救援人员率先撤退，柏沅抬着房梁的手始终没有收力，当最后一个人撤回手时，柏沅却晚了一步，一整根房梁压在柏沅手臂上，饶是他再能逞强，也痛到惊呼出声。

　　听到柏沅的声音，大家这才意识到不对，回头再次扛起房梁迅速把他拉出来。

　　柏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营地的，他疼得几乎昏厥，右手被绷带缠在脖子上，整个人是被周奇半扛着回来的。

　　众人一到营地，便率先安排救治王老汉的事宜，周奇叫钟泽生扶住柏沅转身进了帐篷找人。

　　不多会，小王医生带着护士长赶了过来，看见靠在钟泽生肩膀上的柏沅皱起了眉。

　　“怎么搞的？你们救援队怎么能让非专业人员去帮忙呢？周队长你就是这样带队伍的？人员充足的情况下，你应该优先考虑随行人员的安全才对，不带你这样‘买一送一’的！”

　　王权医生是个责任心非常重的新晋医师，他一直把医者仁心信奉为人生宗旨，在救援工作中也十分严谨，别看他年纪不大，面对患者更是一丝不苟，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他先救治病人，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态度，所以大家都很尊敬他，就连周奇也对他刮目相看。

　　周奇被王医生说的有些惭愧，低着头连连道歉，“是是是，是我的疏忽，我不应该由着柏沅的性子跟着他们去，对不起啊王医生，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您先给柏沅检查检查，谢谢！”

　　王医生没再理他，招呼着钟泽生将柏沅扶进帐篷，就算周奇不说他也是会尽心尽力去救治柏沅的，他只是单纯的看这个做事有些莽撞激进的救援队长不太顺眼而已。

　　在山上由于医疗设备有限，再加上光线昏暗，随行医护人员只是对柏沅的伤势简单做了处理，等到王医生解开纱布看到柏沅已经发紫的胳膊和手背上那条狰狞的血口时，护士长在一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怎么弄成这样了？”护士长端着药箱在一旁询问钟泽生。

　　钟泽生怀里还抱着他和柏沅的相机，掌心被手套捂出了细密的汗，“他，这，是被房梁压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钟泽生看见王医生嘴唇动了动，似乎是骂人的口型，但是眨眼间，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王权确实是骂了脏话，却不是骂的钟泽生，而是此时此刻守在帐篷外的那个倒霉蛋。

　　周奇站在帐篷外抄着手连打了三个喷嚏，他望着这愈渐飘渺的雪景，心想待会回去一定要给自己冲杯感冒药喝。

　　柏沅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大亮了，迷迷糊糊睁开眼，想从床上起身，想挪胳膊时，才发现右手被打上石膏缠成了一个大大的“蚕蛹”，后知后觉的痛感直逼脑门，惹得他起了一身冷汗。

　　他急忙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一看，果然又是三个未接来电，全是金梓烨。

　　想也没想，柏沅立马回拨了过去。

　　等到电话声响起的时候，柏沅才下意识看了下时间，十点十三分，金梓烨这个时候应该在上课吧，自己这样贸然打电话过去会不会吵到他。

　　还没等他挂断，那头便被金梓烨接了起来。

　　“喂。”他来到走廊里，压低了声音。

　　果然在上课，柏沅略带抱歉的也跟着压低了声音：“抱歉，我忘了看时间！”

　　金梓烨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回头从门侧打量着教室里零零散散的学生，淡笑着安慰他：“没事，最近没什么学生，所以都是上的自习。”

　　“哦。”柏沅乖巧的回应着。

　　“你呢？这两天还好吗？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没打通。”

　　金梓烨问得很平淡，语气里没有起伏，却是在不经意间将委屈和关切藏在了辞藻中。

　　柏沅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便岔开了话题：“没事，昨天太累了就睡着了，不说我了，我走这些天，兔兔还好吗？你别看它不怎么动弹，吃的还是得按时喂哦！”

　　金梓烨有些气恼又有些好笑，恼他嘴里只关心那只正在冬眠的巴西龟，笑他即使在遥远又寒冷的B市，也依旧能从语气里感受到他的活力。

　　“放心吧，它好着呢！”

　　“对了。”金梓烨像是想起什么，突然询问道：“你这几天，有做记录吗？”

　　“有啊？”柏沅有些莫名其妙。

　　那头沉默了两秒，略有些迟疑的声音继续传来：“那……你肯定没写几页吧！”

　　“你怎么知道？”柏沅这几天大多数时间都是去出力帮忙，根本没什么时间做记录，更多的是拿相机记录画面，又加上昨晚发生的事故，所以几乎没怎么用纸笔记录信息。

　　金梓烨难道在他身上装了摄像头？柏沅惊讶之余，也疑惑金梓烨为什么突然开始关心起他的学习。

　　“我猜的。”金梓烨低头哈出一口热气，带着一抹无奈与惋惜，不易察觉。“你有空的话还是多写写吧，毕竟这次经历很难得。”

　　柏沅刚想回他，却被一道突兀的叫声吓了一跳，所谓人未到声先至，李默咋咋呼呼的从帐篷外窜了进来。

　　“柏沅！听说你受伤了！我昨晚说要来看你，周队长还不让！你没事吧？”

　　此时的柏沅内心是崩溃的，他慌乱的举着手机，只有一只手能动弹的他，不知道是将手机扔出去还是将电话挂断这两个选择哪一个更能有效的阻止李默的声音传到金梓烨的耳朵，可是无论这两个选项有多有效，如今已经晚了。

　　看着面前那个关切的脸庞，柏沅恨不得将其掐死，可无奈他一手缠着绷带一手举着手机，已然是无能为力，只好作罢。

　　“你受伤了？”金梓烨的声音透过话筒，柏沅却觉得连周围空气都凉了几分。

　　“没，没事！一点小擦伤！不打紧！”

　　“什么没事！”李默声音拔高了三度，“你右胳膊都断了，还叫没事？那怎样才算有事？”

　　要不是有手机的阻碍，柏沅拳头都硬了！他抿着嘴朝李默翻了一个狠狠的白眼。

　　“哎呀！柏沅你怎么了？你怎么翻白眼了？你哪里不舒服？要我给你叫王医生吗？”

　　柏沅终于怒了，反正现在金梓烨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全知道了，金梓烨干脆破罐破摔将手机一撇，伸手去掐李默。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李默感受到了杀气，但敌不过柏沅的力气，他看着柏沅咬牙切齿的脸，以及自己脑浆都快摇匀了的脑袋，颤颤巍巍的说：“饶……命……啊，大侠！”

　　柏沅撒了手，李默还晕晕乎乎的处在状况外，自己只不过是陈述事实，哪里招惹到他了？

　　直到他看见柏沅重新拾回的手机屏幕上赫然的“金梓烨”三个大字，才惊觉自己可能应该或许大概是闯了祸。

　　“那……那我走？”李默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然呢？”柏沅又白了他一眼，“滚吧！”

　　李默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柏沅这才拿起手机变得唯唯诺诺：“哥……”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这不是……”柏沅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应该找什么借口，最后只能妥协：“怕你担心嘛……”

　　金梓烨没有生气，也没有责备柏沅，他只是觉得有些无能为力，“你这样我会更担心。”

　　他不知道柏沅是怎么想的，但从小到大金梓烨都是把他捧在心尖尖上，即使现在的柏沅已经不再需要照顾，他也照样舍不得他受一点伤害。当初鼓励柏沅参与志愿活动，自己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觉得要是不放手让柏沅去博弈，他们之间的关系和相处模式便永远会拘泥在原地无法改变。

　　即使自己下定决心不去干涉柏沅的选择，但终究还是无法完全安心，听到柏沅受伤严重的消息，心脏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抽疼，更何况这个消息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得来的。

　　巨大的无力感袭来，金梓烨突然觉得，他是那么渺小，从前的他，只要让柏沅跟在身后，便能为他扛下所有危险，那个时候他就是柏沅的英雄，而如今，他只能让柏沅在遥远的地方独自承受痛苦，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或许自己对柏沅而言，只是年少时盲目的憧憬，如果等柏沅真的意识到自己没他想象的那么强大，他会不会感到后悔……

　　“哥哥，我错了……”见金梓烨许久没有说话，柏沅以为他生气了，握着电话委屈巴巴的道着歉。“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道歉撒娇这方面，柏沅在金梓烨面前可谓是轻车熟路。

　　“对了！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柏沅突然兴致勃□□来。

　　“什么？”

　　“你把手机壳摘下来就知道了！”

　　“Shmily么？”

　　柏沅愣在原地，突然兴致缺缺：“什么嘛！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他听到金梓烨在那头闷声笑了笑，总算是缓和了些冰冷的气氛。

　　“你笑了！既然笑了就代表你不生气了对吧！”柏沅不给金梓烨反驳的机会，“我错了！我以后遇到什么事一定告诉你，就算受伤，我也一五一十告诉你，这次是因为昨晚跟着救援队去抢救村民，不小心被房梁压到了胳膊！随行的医生及时帮我处理了伤势，一个月后我就可以拆石膏了！保证回家的时候爸妈绝对看不出来受过伤！”

　　柏沅认错态度十分诚恳，就算金梓烨看不到，他也依旧有模有样的跪坐在床上，一脸严肃的对着手机保证。

　　金梓烨靠着墙，一手插在上衣兜里，一手举着手机若有所思，过了一会，他才平静的说：“嗯，我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