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庭景暖》落秋成暖

92、无解

　　有的时候，时间很缓慢，像蜗牛一样缓缓地在眼前爬动，让人忍不住想去推它一把。有的时候，时间又飞逝而过，如白驹过隙，怎么也追赶不上。
　　三年也真的只是弹指一挥间而已。给牧云过完了生日，寒假就要接踵而至了。席思叶不由不感叹起光阴似箭，相聚日短，在学校里见到牧云和景阑便觉得弥足可贵了。接连在学校里遇见了几次景阑，同行走过几分钟的路程，景阑最近的心情和暖，聊上几句，都足以慰席思叶之思了。常常在校园里发足狂奔就只为了赶上景阑，跟他问个好，捡拾起他脸上的一两个笑容。这样微小的幸福就足够她欢快一整天了。
　　天空下起了雨，席思叶又忘记带伞了，看着阴霾满布的天空，随着天色的晦暗，雨势渐大了起来，这雨淅淅沥沥地不知道要下多久，冬雨透着的寒，让她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好几个同她一样没有带伞的人已经在懊恼刚刚雨小的时候未曾把握时机冒雨跑回去，眼见着雨越下越大，也不知几时能停，更是烦心。
　　那些唠叨传进了席思叶的耳中，眼见着好几个人已经不愿意再等待了，冲进了雨中狂奔而去了。等雨停这件事，倘若大家都一心一意地等着，不计时间成本的话，是能等很久的，但是一旦有个人撕开了等待的口子，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后，接二连三冲出去的人就会越来越多。直到身边的人渐渐跑得所剩无几了，眼见着雨好像小点了，席思叶便也扣上羽绒服的帽子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雨里。
　　席思叶在雨里一路狂奔着，感觉雨点子就直追着她砸。“席思叶。”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的时间，席思叶还疑心自己是幻听了，她停下脚步循声望去时，果然看见了景阑，景阑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她便跑到了他所在的屋檐下。
　　席思叶刚靠近景阑，就见到韩佳莹从舞蹈室里出来了，径直走到景阑身边对他说：“这回，你说什么都得送我回宿舍了，我没带伞，而且也已经拒绝了想要送我的所有人了。”她对景阑说完了话后，就朝席思叶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我要送她回去，她没带伞。”景阑望着席思叶说，席思叶立马觉得头大了起来，什么情况，他们两个是吵架了，还是在耍花枪，又把她摆在中间当磨心吗？求生欲极强的席思叶立马从两人中间退了出来，然后对景阑说：“不用送我了，冯一诺说是要来接我，我刚才就是赶着去和她会合的，我先走了，她等急了要骂人的，再见！”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里。
　　明明自己是如此地知情识趣，席思叶这边在心里对自己说：“干得好，席思叶！”那边眼泪就抗议地流了下来，算是天公作美，可以肆意地在雨中流泪，泪珠混杂着雨珠，悲伤就被掩藏起来了。
　　景阑见席思叶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里，他眼神冷冷地望向了韩佳莹，把伞给了她说：“我是不会送你回去的，伞你拿走就是了。”说着把伞塞在她手里，然后留下了一脸愣怔的韩佳莹，追着席思叶而去了。韩佳莹苦笑着望着手里的伞，抢得下伞却留不下人，她当真觉得讽刺。
　　景阑追上了席思叶，哪里有什么来接她的冯一诺，分明就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在雨中前行着。“你的冯一诺呢？”席思叶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见是景阑，慌乱得抹了一把脸，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同时暗恨起景阑来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见是谎言就要上赶着来戳穿了，真是狠绝，突然地就不想掩饰了，便死撑着说：“我喜欢雨中漫步。”说完就默不作声了。
　　“那为什么要说谎，说是冯一诺来接你？如果她当真要来接，用得着你在雨中狂奔吗？”
　　“雨中狂奔是情趣，是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人本来就是大自然中的一员，花草树木、飞鸟虫鱼皆可受风雨洗礼，我自然也是受得的。”席思叶不知道自己此刻还死要面子有何意义。
　　景阑却笑了起来，然后抓起席思叶的手，带着她在雨中狂奔了起来。“快跑回宿舍去吧，不然你就要被雨淋坏了。”话里说不出来的柔情，手上是暖暖的，握着她那冰冷的手时，如炭火般的温暖就传了过来。莫名其妙地傻笑着跟着他狂奔回宿舍楼下，然后又眼望着他独自一人冒雨回去了。
　　周末，席思叶总是避免跟着景阑去练舞室，却很乐于跟牧云去画室，拿上一本书前去，跟画室里熟稔起来的人都可以寒暄上几句。搞艺术的人其实都挺有趣，一个个都很真性情，虽则是不同的领域但艺术是相通的，听他们聊起来，席思叶不仅在旁边细听也可跟着学学，觉得受益匪浅。
　　在画画的人中，给席思叶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就是黎熹微，为人又随和又很爱笑，不是笑不露齿的含蓄，是豪爽大笑，富有感染力，一笑，就会让席思叶也忍不住跟着笑。她对席思叶很好，一见席思叶来了，就会微笑着打招呼，画画间歇会拿出自己的零食给席思叶吃，遇到自己的库存不足的时候，她还会到处搜刮零食拿来给席思叶吃。而且是盛情难却，不由得席思叶推拒的。席思叶感动不已，把她当成姐姐，一口一个“薇姐”地叫着，黎熹微也开心地满口答应着，说是最喜欢席思叶这样叫她了。
　　这回席思叶一去，黎熹微又是为她送来了一大堆的零食，还坐下来跟她一起吃，两人边吃边聊了起来。黎熹微笑着对席思叶说：“思叶，你跟牧云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席思叶不解。
　　“跟我装，不说实话吗？还是害羞了？那小子看着你的眼里都是爱之光，你说怎么回事？”
　　“薇姐，东西不可乱吃,话也不能乱说。我和牧云哥哥之间就是哥哥和妹妹之间的情谊，别乱点鸳鸯谱。”席思叶不由得脸红了，还压低着声音说，怕被牧云听见了。
　　“是那小子不够主动？还是你对他没意思？”黎熹微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见席思叶默不作声，她不由得凑过来说道：“难得呀，这小子也会有被拒绝的时候。”说完就轻声地笑了起来，又望着席思叶眨了眨眼。看得席思叶一愣一愣的，搞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牧云也走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话题就此打住了，席思叶递过薯片给牧云说：“牧云哥哥，吃吧，是你喜欢的口味。”牧云笑着晃了晃自己满是颜料的两手，席思叶就拿出薯片喂进了牧云的嘴里，牧云也不客气张嘴就吃。黎熹微满含深意地看着两人笑。“喂！你们两个是不是该结个婚什么的，才能收场了吧？还是说我把民政局给你们搬过来？”席思叶听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牧云听了，微笑着说：“还是杀了你来助助兴吧？”
　　“哈哈哈，都是弹幕上的经典语录了，厉害！”席思叶尬笑着想收个尾。结果两人之间展开了一番激烈的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毫不相让。席思叶听的头脑发胀石化在当场，他们俩这样吵，还能共处一画室之内，真是神奇。席思叶想脚底抹油开溜掉，可貌似这场争论好像是因她而起的，她又无法心安理得地开溜。倒是看着她左右为难苦恼不已的样子，两个人就停战了。黎熹微笑着说：“哈哈哈，我们之间就是这样一言不合就狂怼起来，过后又毫无芥蒂的。”牧云也点头附和道：“是这样的，没吓到你吧？”席思叶笑着说：“那哪能呢？我也是见过世面的，吵架什么的，还要边吵边薅头发的都见过。”
　　“啊！”这回轮到黎熹微和牧云大吃一惊了。牧云不由得问道：“在哪见过？”一副吾家小妹到底经历过什么的模样。
　　“在书本里，影视剧里见过，这么精彩的现场演绎倒是头一回见到，真是大开眼界，大为震撼。”看席思叶那顽皮劲儿，牧云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无独有偶黎熹微的手也摸了上来，牧云瞪了黎熹微一眼，黎熹微也回瞪了他一眼，一副‘你摸得，我就摸不得’的样子。席思叶倒是觉得这两只手的重量异样地让她难以承受，她把两只手从自己的头上抓了下来，乖巧地微笑着，把手各归其主了。然后席思叶笑着退场看书去了。
　　“你别打她的主意。”牧云笑着对黎熹微说。
　　“你打不上她的主意，就不许旁人打她的主意？你是从哥哥的角色上升到了父亲的角色了。”黎熹微也笑着对牧云说。
　　“她跟你不是同路人。”牧云说道，“她有喜欢的人。”
　　“男的？”黎熹微见牧云点点头，很是意外，“看她连你都不心动，还想着也许会是同道中人呢？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她喜欢谁？那个人比得上你吗？”
　　“差不多吧，毕竟感情也不是可以比较的。”牧云说着，就见黎熹微一副我了解的样子，两人就不再说话各忙各的去了。
　　回家的路上，牧云对席思叶说：“你怎么看黎熹微？”
　　“挺好的一个姐姐，挺照顾我的。不过她的好有时又有点怪异，而且也让我有些压力和负担。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可能是我有点敏感了。”
　　牧云不由得感叹起来，女人的第六感果然是很灵的。“小思叶，反正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很是奇妙，但是无关性别，只要那个人对待你的方式你不喜欢你不要忘记拒绝，还有反抗，不要一味地忍受和退让。”
　　“所以，牧云哥哥，微姐她喜欢我？而且那种喜欢不是姐妹间的相依相伴，而是心生恋慕，想把我私有化的那种？”说完，见牧云点点头，席思叶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下了，她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有些手足无措了，连声问：“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这种事情，我全无经验。”这话说得好像牧云就有经验，可以给她指条明路似的。
　　“不用紧张，就跟一个男的喜欢你一样的，喜欢就接受，不喜欢就拒绝。”牧云说得很是轻松，却让席思叶醍醐灌顶，她连连点头，“说得对，太有道理了。我是一时慌乱，脑子都短路了。”
　　牧云望着席思叶笑了笑，他是知道的，她对于自己内心的抉择是很清晰明了的，他从来不为她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