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庭景暖》落秋成暖

91、我家

　　取餐器振动后，景阑和牧云去取了餐点回来，三人各自拿起自己点的食物吃了起来。席思叶这回却没有狼吞虎咽，一口一口细细咀嚼。景阑望着她问道：“不好吃吗？”
　　“不是啊，挺好吃的呀！你怎么会认为不好吃呢？”席思叶问道。
　　“看你一口嚼了老半天才咽下去，我才会认为不好吃，你不喜欢吃。”景阑又说道， “不喜欢吃就别勉强自己，可以买其他的东西吃。”
　　“不是的，元瑶说，吃饭时多咀嚼，可以增加饱腹感，有利于减肥。”席思叶笑着说。
　　“唉！小思叶的脑子里装的尽是关于减肥的。”牧云紧盯着席思叶的脑袋，好像真能看见她脑部的构造，看出她脑子里的想法。
　　“想减肥，控制热量摄入，还有多运动。吃这种高热量的，量不变的话，多咀嚼少咀嚼有差别吗？”景阑望着席思叶。牧云凑过来对景阑说：“这你就不懂了，减肥是女性终身的事业，无关年龄、胖瘦，每个女性都能为自己找到减肥的理由。”
　　“那你的理由是什么？”景阑问席思叶，席思叶脑中想起的是从来不需要减肥，让她羡慕不已的韩佳莹，但她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肤浅可笑了，像韩佳莹又如何呢，终究不是她，为什么不爱爱自己，反而想要成为韩佳莹呢，就因为她拥有景阑吗？心里暗骂自己傻笨不可救药，嘴上却笑着说：“没有减肥的理由，冲动型的。理性时，知道身体健康最重要，外在美丑是一时的，不必过分强求。但看到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运动、节食……又会陷入这种集体减肥的狂热中去。过几天热度褪下去，又照常生活了。”说完，她又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景阑一语惊醒了梦中人，量不变热量亦不变，多嚼几口少嚼几口的没啥区别，那就不必在意了，放开了吃，吃得畅快、过瘾才是。
　　景阑听着席思叶说起那些理性与狂热之类的话，觉得对面坐着的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的绿巨人，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
　　“意志薄弱的我，理当被嘲笑，让嘲笑声来得更猛烈些吧！我是绝对不会改的！”席思叶高傲地说道，逗得牧云和景阑也跟着笑了起来。
　　席思叶两三口吃完饭后，牧云和景阑的汉堡还没吃完，席思叶把小食拼盘里的番茄酱和辣椒面都打开了，吃了点薯条，又吃了块鸡块，没多少食欲了。无意中发现了那桶没吃完的爆米花，便突发奇想地拿了一粒爆米花蘸番茄酱又蘸满辣椒面后送进了嘴里。她的天马行空、特立独行，牧云和景阑早就领教过了，但是今天这举动还是惊得他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仔细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没漏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
　　席思叶细细地咀嚼着，同时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脸上浮现着笑，眼中充满惊异的光彩，她咽下去后连呼：“妙不可言！”
　　“有这么神奇吗？待我来一试究竟。”牧云也拿过一粒爆米花，如法炮制后丢进嘴里咀嚼起来，他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愣再是一惊最后是一喜，如席思叶般笑了起来，直呼：“果然妙不可言！”
　　景阑见了好奇心大盛，拿出一粒爆米花，番茄酱和辣椒面蘸齐后，放进了嘴里。他一咀嚼后，席思叶笑着说：“刺激吧！”牧云也笑着说：“惊喜吧！”景阑吐出了嘴里的爆米花，愤愤地说：“难吃，还妙不可言呢，你俩赶上诈骗团伙了。”席思叶听了得意地笑着说：“这叫‘独傻乐不如众傻乐’，我一吃就觉得味道怪异，就想让你们也尝尝。如果第二个吃得不是牧云哥哥，游戏就结束了，可是天助我也，牧云哥哥配合演出，所以景阑哥哥你就在劫难逃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顺着你往下演往下说呢？”景阑说得很认真，不是玩笑话，这不禁让席思叶迷惑了起来，“他为什么要陪我瞎胡闹呢？难道我终于成功地把牧云哥哥和景阑哥哥培养成了护妹狂魔了？”
　　“为什么呢？”席思叶不禁问出了口，“因为你呀，近席思叶者傻。”景阑笑望着她那晴转阴的脸。牧云忙伸手捂住席思叶的两耳，“不听，不听，小思叶最是聪明伶俐，精灵可爱，不好的话咱不听。”席思叶也抗议道：“戴副眼镜就不能斯文温和点吗？”
　　“戴不戴眼镜，我都是我。”景阑淡淡地说道。然后拉下了牧云捂住席思叶两耳的手。
　　牧云望着景阑若有所思地说：“别说，你戴着眼镜，还真有几分像景叔呢。”景阑听了紧张地说：“哪里像了？差很多。”席思叶也赞同，“是啊，不像！景阑哥哥戴着眼镜是冷峻，景叔戴着眼镜是儒雅温润的。”景阑一听冷冷的眼神就投向了席思叶，席思叶马上话锋一转，“景阑哥哥像墨姨多一些，人人都说，儿子长得像妈才帅气，果然不假。墨姨这样的美人胚子才生养得出如此帅气的景阑哥哥。”见景阑面色仍未和缓，席思叶又说道：“景阑哥哥集墨姨和景叔之长，就没一处缺彩儿的地方，完美！”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牧云见席思叶卯足了劲儿夸景阑，景阑不为所动，她急得快满头大汗了，不由得笑了，他打定了主意两不相帮只在一旁做吃瓜的看客。
　　景阑冷冷的眼神只盯着席思叶，盯得她心里直发毛，不知道到底那句话得罪他了。她打定主意换个话题了。“说起来，景叔和墨姨还真是浪漫。”
　　“你怎么知道的？”景阑问道。
　　“墨姨告诉我的。”席思叶此话一出口，景阑惊呼：“我妈为什么要给你说这些？”
　　“墨姨自然是不会跟你聊这些的，可跟我就自然而然地聊到这样的话题了，这是女性间的情感交流和探讨。”席思叶不无得意地提起。“墨姨还给我看了她和景叔年轻时的合照。墨姨齐肩的大波浪卷，穿着掐腰的波点连衣裙，脚蹬细跟的鱼嘴凉鞋，笑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眼中是掩不住的喜悦光芒。真应了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景叔可真是慧眼识美，墨姨既有姣好的容貌，又有有趣的灵魂。”
　　“小思叶的描述太逼真了，仿佛年轻时的墨姨就站在眼前一般。”牧云笑道。景阑望着这两个大惊小怪的人，淡淡地说道：“谁的母亲年轻时不美？多关注自己的母亲，少盯着别人的母亲。”尤其是那个动不动就想把他的母亲处成好姐妹的席思叶，他不由得瞪了一眼。
　　“别管景阑，快跟我说说景叔是怎么追墨姨的，我也学学。”牧云凑近席思叶身旁。景阑也凑了过来。席思叶笑着说：“墨姨说，景叔先是默默地远远地跟着她们，初时她都没在意，同行的人说起，才去注意观察了一下，也不知他跟的是谁，便不以为意了。墨姨的书桌里常常会有应季的野花出现，淡淡的幽香怡人，送花之人却从未留下只字片语。墨姨忘记带伞，头顶着书包往家跑时，景叔从后面追上了她，把伞往她手里一塞自己就冒雨跑远了。三年高中，景叔都是这样关怀守护着墨姨。高中毕业时，景叔给墨姨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尽诉自己的一片痴心，信中还写了崔护的《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景叔说，他本想等一切都稳定了能给墨姨一个美好的未来时再表白，可他担心，等一切准备好了，可能会失去最重要的墨姨。就这样，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墨姨说，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已经让她的心走向了他，单等着表白，那一刻，她期盼已久，那封信，她反复地读了许多遍，每遍都热泪盈眶。”三人都沉浸在那段久远的爱情故事里，为着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欣喜。
　　席思叶感慨道：“当真是细水长流，付出了这许多的光阴，给予了这许多的深情，才能一生如初见般魂牵梦绕，心里眼里，只有对方。这完全就是书里走出来的美好爱情。”
　　“你羡慕？”景阑柔和的语气，飘了过来，席思叶竟有些恍惚。“羡慕极了，郎才女貌，景叔人如其名，就是一个如皓月般皎皎生辉的君子，学富五车，为人谦逊有礼，温和善良，对墨姨又如此专情。世间难觅如我家景皓叔叔这般的优秀男子了。”她刚一说完，景阑的语气忽冷，“你家景皓叔叔？”他那严酷的目光让席思叶如芒在背，这变故来得也太快了，刚刚面色柔和的景阑，转瞬间就翻脸了。席思叶马上梳理了自己的话，看是何处惹他不高兴了。想来想去，她觉得是因为自己说景阑哥哥像墨姨，又一个劲儿夸景叔，好似连带着说景阑无优点可说了，一代不如一代了。她立马满脸堆笑，“我家景阑哥哥，如景叔般内敛，又如墨姨般心细如尘，无论是长相还是品性都集二老之长。”
　　景阑惊讶地望向席思叶，轻声地念道：“你家？”席思叶怕自己一时嘴快又冒犯了景阑，忙解释说：“我惯用‘我家’二字了，平日里也常说‘我家二硕’、‘我家沈从文’、‘我家王尔德’之类的，只要是自己心内觉得亲近喜爱的，都冠以‘我家’二字。我平日里跟宿舍里的三个疯子也常提起‘我家景阑哥哥’、‘我家牧云哥哥’，如果你们不喜欢，我可以改的。”
　　牧云忙笑着说：“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我家小思叶想怎么叫都行。”景阑也平静地说；“竟然是说惯了的就不用改了。”心里因为那句“亲近喜爱的，都冠以‘我家’二字”而喜悦着，也因为她先提“我家景阑哥哥”而激动起来。面上不仅柔和了，还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席思叶不禁松了口气，暗想：“终是面带三分笑，话里七分夸，得人心，好歹是平了景阑哥哥的怒气了。”
　　三人回家后，景阑进屋了。牧云和席思叶闲聊了起来，席思叶不无得意地提起景阑生气了，自己连笑带夸地哄好了景阑的事。牧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心内想起景阑骂她的那句“迟钝的阿笨”，果真是贴切。他试着提点一二，“我觉得景阑由怒而喜都是从‘我家’二字起。”席思叶连连摇头，“不对，不对，分明是因为我说景阑哥哥像墨姨而又一味夸赞景叔，让他有种‘虎父犬子’之感才怒从心头起，后来我可劲儿夸他，才灭了他心头之怒。”牧云无奈地笑了，觉得景阑看她极准，果然是块点不透的顽石，“那你觉得景阑戴眼镜是不是为了像景叔一样显得斯文儒雅呢？”
　　席思叶不解，景阑为何要让自己显得像景叔，二人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于是她摇头说：“不觉得，他没必要这样做，你别想太复杂了，他就是手机玩久了眼镜不舒服才戴的。”牧云无奈地笑了笑，心里直呼：“拿什么拯救你，我迟钝的妹妹？”
　　席思叶突然对牧云说：“牧云哥哥，你等着，我有东西要给你。”说完进房拿来了织好了的帽子，笑着递给了牧云。牧云拿着帽子，慢慢地抚摸着，脸上绽放出满足而喜悦的笑容。“很喜欢，太完美了。”说着就戴上了帽子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兴奋不已。席思叶笑着松了一口气，这顶帽子终于是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