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庭景暖》落秋成暖

100、背影

　　热闹在不断地升腾着，歌越唱越高亢，舞越跳越热烈，空调的冷气也压制不住年轻人们从心里散发出来的盛夏热情。
　　景阑仍是在小心地看顾着席思叶，席思叶仍是在尽量地躲避着跟景阑有眼神、肢体上的接触。借酒以忘忧。
　　席思叶从座位上起身，景阑也跟着站了起来。席思叶无奈地说：“上厕所。”景阑就又坐下了，但是视线仍是跟随着她。
　　席思叶洗完手，看着洗手台上的镜子里自己红扑扑的脸，她用尚有些凉的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便深呼吸，闭目冷静了一下，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她睁开眼，见是黎熹微。黎熹微看见了席思叶朝她甜甜地一笑，“我还以为你不告而别，不翼而飞了呢？”
　　“怎么会呢？”席思叶也笑着对她说。
　　“太吵闹了，你能适宜吗？”黎熹微边说边走进了厕格里。
　　席思叶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好像是不能立刻离开的，因为还没有回答微姐的话。她提高嗓门说：“还行吧！偶尔一次半次也蛮新鲜、有趣的。”
　　“你这么乖，只是偶尔一次半次出来玩。也是可以想见的，毕竟拿本书就可以在画室里坐一下午。”黎熹微的声音并没有多大，但是话都能清楚飘进席思叶的耳朵里，她觉得真的很是神奇，听见了冲水的声音，紧接着是门被打开的声音，黎熹微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席思叶身边的洗手台前，席思叶稍稍退开，她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抽出纸擦干净了手后，把纸团成一团投进了垃圾桶里。席思叶不得不说，黎熹微是继王玲之后她觉得酷帅的女子了。
　　黎熹微从包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席思叶，席思叶摇摇头说：“谢谢！我不抽烟的。”
　　“哦！”黎熹微笑着点点头，她就把那支烟又塞回了烟盒里。她的贴心再一次让席思叶很是感动，刚刚唱歌的时候，她在说“让我来唱给你听”后加上“还有你们听”那半句，是怕席思叶会觉得尴尬。现在知道席思叶不抽烟，也就不在她面前抽烟了，默默地做着却从不言明。
　　席思叶对着黎熹微感激地一笑，黎熹微扬了一下眉，可能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表情都不会显得油腻吧，席思叶觉得黎熹微扬眉的动作说不出的帅气魅惑。
　　“我没想到那么老的歌，你会唱。”
　　“我听得老歌很多的，我喜欢听老歌。”席思叶笑着说。
　　“这首歌，在我们家可是意义非凡的。我爸和我妈的定情曲。”
　　“这首歌？”见黎熹微点点头，席思叶低声地说，“谁都期盼着爱得轰轰烈烈，爱得刻骨铭心，爱得天长地久，怎么会想只爱一点点呢？”席思叶不解。
　　“我爸和我妈都是比较内向的人，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对待感情又是相当含蓄的。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我爸先暗恋我妈，还是我妈先暗恋我爸的。反正他们都坚持是自己先动心的。后来听到了这首歌曲，觉得很贴合自己的心境，我爸就凭歌寄情，向我妈表白了。”黎熹微笑着说。
　　“双向的奔赴，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人间最美好最完满之事了。”席思叶很是羡慕。
　　黎熹微望着席思叶眼眸中闪动的光亮，美得让人得心跟着飞扬了起来。席思叶正沉浸在怀想之中，羡慕黎熹微的父母能作那双飞燕，能“心有灵犀一点通。”她自己却是入了相思门只知相思苦，“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这万般的愁绪都被突兀的黎熹微落在席思叶唇上的那一吻给击碎了。席思叶的眼睛大睁着，脑子一片空白，唇上那温软的触感是来自另一个人的。惊魂甫定后，她推开了黎熹微，慌乱地跑了出去，满脑子都是“我的初吻没有了。”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能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混乱不堪的就没了初吻。
　　心越来越乱，席思叶冲进包间，拿起自己的包，就往外跑，景阑看到席思叶从厕所回来后神色有异，现在看她失魂落魄地走掉，他看了牧云一眼，还没跟牧云说，他放心不下，要去看看席思叶，牧云就冲他点点头，示意他赶紧去追席思叶。
　　景阑跑出去，追上了席思叶，席思叶还处在一片混乱中，景阑去拉她的手，她惊慌地一把甩开了景阑的手。景阑不知道她去上厕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便也不再发问。
　　席思叶伸手在路边拦下了车，景阑就陪着她默默地坐车回家了。小心翼翼地望着她，不敢触碰她，不敢惊扰了她。
　　回到了家后，席思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景阑给她热了杯牛奶，拿进房里给她，看她双手摸着自己的唇在发愣。景阑放下牛奶杯，坐在了床边轻柔地问：“怎么了，有什么让你难过的事，你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席思叶从唇上放下自己的手，抬头看着景阑失神地说：“景阑哥哥，我的初吻没了。”声音里平静、清冷，好像在说与她无关的事情。景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没有了。”景阑的声音飘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跟席思叶一样，声音里平静、清冷，好像在说一件很遥远的，与他们无关的事情。
　　一阵的沉默。
　　许久后，是席思叶的叹息声打破了沉默。景阑只是看着她，依然是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初吻什么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席思叶说完，顿了一顿“就是两个人的唇轻触而已。”景阑却很惊乱地望着她，现在他很想问是谁的唇，但是他问不出口。
　　“我原本以为，初吻是很甜蜜的，是让人心脏一紧的幸福。”席思叶又是一顿，她的眼望向虚空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谁？”景阑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问出了口。
　　“微姐”席思叶很平静地说出了这个名字，不带丝毫的感情。
　　“不要难过。”
　　“很奇怪，不难过，真的一点儿也不难过，就是吓着了，一点儿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席思叶望向了景阑，眼底突然涌出了泪。
　　景阑轻轻地拍着席思叶的肩。席思叶望着景阑说：“景阑哥哥，你说，初吻过后的吻和初吻又有何分别呢？”
　　“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还没经历过。”景阑的回答，让席思叶大吃一惊，比自己的初吻就这样没有了还震惊。
　　“你不想要吻爱的人吗？”席思叶脱口而出。
　　“想啊！”景阑望着席思叶说。
　　“那你为什么不吻？”席思叶望着景阑问道。景阑望着她的眼里，情意在燎原着。他屏住了呼吸，慢慢地俯身，望着她的眼，她也紧紧地望着他的眼，忘记了呼吸。她见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然后他的唇轻轻地覆上了她的唇。
　　第二次了，今天晚上，是嘴唇历劫日吗？席思叶的大脑一阵发懵。但是在那一片的空白里，仿佛无数的烟花升腾而起，绽放出了一片灿烂花海。心里涌出了无数的甜，流淌成了一片甜蜜海洋环绕着她。她的眼睛咕噜噜地转来转去，眼睫毛直眨巴着。
　　当景阑松开了席思叶，席思叶才开始呼吸了起来。她望着景阑半晌说不出来话。景阑也望着她，脸微微地发红，嘴角轻扬。像是被他感染了一样，席思叶也很想笑，但是她努力地忍住了。
　　景阑看着席思叶又是害羞又是憋笑憋得脸红红的，笑得很开心了。席思叶终于也是忍不住跟着他笑了起来。
　　景阑紧紧地把席思叶拥在了怀里，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的喜悦来得太汹涌了，这一切实在是太虚幻了，可是它又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的。他吻了她，此刻他还拥着她。
　　而席思叶，她更是搞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了这种地步。景阑吻了她，现在还抱着她。而她无力抗拒，她是爱他的，深深地不可自拔地爱着他。
　　终于席思叶还是推开了景阑。她不敢望着他的眼睛。
　　景阑受到很大的震动，他一点儿都不明白，现在是怎么了。明明刚刚一切都很美好的，刚刚吻了她，她的眼里也是如他一般的欢喜。刚刚拥着她，她的头也是偎在他的胸前，她的手也在环绕着他。
　　席思叶张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景阑突然觉得心一疼，他不能听她说出那些顷刻间就能把他的幸福瓦解到支离破碎的话了。他突然俯下身去紧紧地吻住了她的唇，把她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这次，席思叶却是闭上了眼。
　　等景阑松开了席思叶，看她满脸泪痕。他突然觉得她的泪比她可能说出来的那些话还要令他心痛。
　　景阑默默地起身离开了席思叶的房间。他刚回到自己的房间，眼泪就无声地滑落了。他既不敢让她说出口，他自己也不敢问出口。他现在才知道，牧云远比他要勇敢多了。牧云敢向她袒露自己的感情，被她拒绝后坦然地看她转身离开。而景阑呢，哪怕一直看着她的背影，他也不想让她飞出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