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庭景暖》落秋成暖

101、天生一对

　　第二天，席思叶收到了黎熹微发来的信息，她为昨天晚上的唐突之举向席思叶道歉，她说自己喝醉了酒就喜欢乱亲人，席思叶也只能大度地说没有关系了。事实上她也真觉得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自己喝醉酒后干得荒唐事儿也不算少，她喝醉而累及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么一想突然地对大家都觉得有些抱歉了。而景阑呢？对于他，她该如何是好，是闭口不谈昨晚发生的事情呢，还是就当它完全没有发生过。
　　三个人坐下来一起吃早餐，牧云对席思叶说：“昨天，你走了之后，黎熹微就跑我那里来自首了，说她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吻了你，你没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一个吻吗？微姐今天一早就跟我道过歉了，我也跟她说没关系了。”席思叶笑着说。
　　景阑听着“不就是一个吻吗”那一句，眸色暗了下去。他的那一吻对于她来说“不就是另一吻”吧。她说得如此轻巧，却如山一样重重压在了他的心上。
　　“你少在黎熹微面前把被强吻不当一回事，不然她以后喝了点酒一上头就跑来吻你，”牧云一脸严肃地警告席思叶。
　　“微姐她真的一醉酒就喜欢乱亲人？”
　　“黎熹微自己跟你说的？”
　　“是啊，今天早上她道歉的时候告诉我的。那她有没有把魔唇伸向过你？”席思叶八卦道。
　　牧云一看席思叶那赶着来吃瓜的兴奋模样，笑着说：“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从来没有？”
　　“为什么？是你誓死不从，万般抵抗后，让微姐难以得逞了吗？”
　　“那还真不是，我从来没有抵抗过。”牧云笑着说，席思叶更是大惑不解，看看牧云再想想自己，她突然恍然大悟道：“是性别使然，微姐她喝醉了，也只会亲女的。”
　　“小思叶，真是聪明。所以，以后黎熹微喝醉了，你可千万记得躲我身后来我护着你。也怪我，昨天忘记提醒你了。”牧云抱歉地说，“我想着，我和景阑在你旁边看着你，不会有什么的，忽略了，女厕是我们看顾不到的安全死角。”
　　“好了，牧云哥哥，我都说了没关系的。事情都过去了，翻篇就是了。”席思叶笑着说。景阑却仍是一言不发地吃着早饭，是啊，都过去了，昨晚他们之间的事应该是早就被她翻篇了。
　　这个周末过去后，三人又是各自忙碌的日子了。牧云和景阑领毕业证，照毕业照，席思叶都到场了。他们人生的求学时光就这样完美地画上了句点。
　　考试前的熬夜备考，席思叶背着大段大段的文学理论、诗文赏析、艺术审美……个人的小情小爱都被古来中西圣贤的真知灼见、生命感悟、灵魂探索给淹没了。作为人能追求的除却爱还有自然、宇宙、真理、自由……真是忙碌而丰饶的人生啊！感叹完，考试完，也就放下自在了。四个疯子决定去胡吃海喝一顿借此来释放考试前积累的那些压力，鉴于那三个疯子都要带男友去，美其名曰“带家属”，席思叶说她要带袁秋和王玲去。元瑶却说：“不行，要带将来你可能会放进户口簿里的人。”席思叶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是景阑，于是她笑了笑，孤身一人去了，她想，以后自己要适应许多这样的场合，看着丽影双双的时候，她会一再地想起他，她放得下天地，放不下的那一个他。
　　暑假结束后，就迎来了实习，席思叶在初中实习语文教学工作。跟着一位教学经验丰富的姓王的中年女教师学习。跟那些刚进入初中，稚气未脱的初一学生们相处得也很愉快。偶尔他们还会塞些小纸条给她，尽诉少男少女们的烦恼，让她做知心大姐姐，给他们解疑释惑，每张纸条的最后都要郑重地写上一句“请帮我保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席思叶就这样做了他们倾吐秘密的树洞。每张纸条后面席思叶都会写上一些开解、鼓励他们的语录，然后再悄悄地塞回去。孩子们见到了纸条后，总是对她会心一笑，这是秘密共享者之间的信任之笑。
　　景阑和席思叶都很默契地对那天晚上发生过的事情绝口不提。三个人经常会在群里聊天，与从前不同的是，景阑现在变得会主动联系席思叶，常常给她发信息，偶尔她觉得疲累的时候还会开解鼓励她。景阑这样的变换，席思叶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但是对于他的依恋逐渐深起来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泥足深陷了。
　　实习工作要结束了，席思叶告别了悉心带她的王老师和信任着她的孩子们的时候，还是很舍不得。席思叶其实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的泪腺很发达，可是那天她哭得都停不下来了，涕泗横流。回到家拆看孩子们送的礼物的时候，又是边看他们天真、可爱、忧伤、稚气的离别赠言边哭。
　　顾明易在旁边安慰了席思叶半天，席思叶仍是一边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阿易，我真是恨死了离别。”一边嚎啕大哭。仿佛老天爷把积年久欠的雨一下子降了下来一样，席思叶也把积欠在心底的跟牧云和景阑离别时没能好好流的泪都一并哭了出来。欠的终归都是要还的。
　　“叶子，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难过？有事不要放在你心里，郁积于心是很不好的。”顾明易望着她很是担忧。
　　“阿易，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你这样一点儿也不好。总是让我无所遁形。”席思叶苦笑着说，“阿易啊，对景阑的喜欢，就像一粒种子一样随风落在了我的心上。不知何时这粒种子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它是几时，是以什么为滋养茁壮成长起来的。待它成为一根参天大树荫蔽着我。我才发现景阑就是它的阳光是滋养它的雨露。所以我只能望向他，只想接近他，时刻与他在一起。”席思叶说着说着眼泪就纷纷逃离眼眶直堕而下。“在未与他相遇之前，我能忍受孤独与寂寞，我与它们为伴，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再也离不开他了，我害怕与他分别。自从与他分别后，我的世界很空旷，我的时间太过漫长了。”
　　“叶子，那就去找他吧！人就如同一棵花树，历经风吹雨打才会开出满树灿烂繁花。过度保护自己，什么都不敢去触碰，无风亦无雨便会苍白空洞了。”顾明易握着席思叶的手说道，席思叶却也只是望着他绝望地摇摇头。横亘在她和景阑世界的是他那颗心已经交给了另外一个人了。
　　回到了学校后，大家一起交流起实习的时候的一些趣事，也在感叹四年一晃就要过去了，光阴荏苒，时序飘逸，不由得怀想起当初刚入校园时的青涩模样。席思叶提起在元瑶这位校园百晓生的科普下，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所认识的牧云哥哥和景阑哥哥，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在全校女生评选的“最想谈恋爱的对象”、“最想接吻的对象”、甚至连“性幻想的对象”的排行榜上都是数一数二的。而这位校园百晓生——元瑶，又不负众望地向大家科普了一下，以前在排行榜上牧云和景阑是不相上下的，而现在随着他们的离校，最受欢迎的是舞蹈系的高夏了。元瑶不禁感叹道：“那个时候，大家的关注度全在景阑和牧云身上，高夏还不出彩，现在他们一离校，随着大一大二的女生们的热捧，高夏就成传奇了。”
　　“总归是这样的，‘一代新人换旧人’嘛，这原本就是很寻常之事，我们也不必太在意了。”席思叶笑着说，“况且，我们现在已经是忙到要飞起的大四学生了，哪有闲情逸致去理会这些。”说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别人可以随着他们的离开，渐渐遗忘他们，而她呢，他们离开越久她就越是想念他们。
　　七夕节的时候，席思叶收到了景阑邮寄过来的七夕节礼物。拆开来看，是一条闪闪发光的天鹅项链，席思叶收到项链的时候，很想问问景阑：“好哥哥，你可知道天鹅的寓意——忠贞不渝。两只天鹅一旦相爱，它们便会终生厮守，不离不弃。你怎么能在七夕节送我这样的项链呢？你要我作何感想？”问是问不出口的，席思叶一直都是敢想不敢做，怂出天际的了。
　　迎面走过来两个女生一脸的兴奋模样，激动万分地说：“哎呀！你看见了没，真的是高夏，他真的是太帅了，你刚才看见他笑了没有？他笑起来实在是要帅晕我了。今天真的是好日子，我的幸运日，看见男神了。旁边那个好像是他的女朋友吧，是叫什么‘佳莹’的，反正也是女神。”另外一个不由得感叹道：“是啊，果然男神是属于女神的，而我们呢，只要远观的份。”
　　她们走过去了不久之后，席思叶迎面遇见了韩佳莹。席思叶原本只想微笑点头便了事，因为最近课业繁重，忙碌不堪，经常熬夜，她不仅是素面朝天，而且因为眼睛干涩、疲劳，连隐形眼镜都没戴，脸上架着一副大大的眼镜，实在有碍观瞻。
　　谁知道，韩佳莹看见了席思叶很是惊喜，微笑着跟她打招呼：“席思叶，好久不见，”席思叶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好久不见。”韩佳莹把跟着她的那位男生介绍给了席思叶：“这位是我的男朋友，高夏。”
　　席思叶原本没有去注意跟韩佳莹同行的那个人，此刻听到了“男朋友”、“高夏”等词，便仔细打量起了面前的人。高夏笑着跟她打招呼：“你好！”席思叶机械地回了一句“你好！”然后她对韩佳莹说：“能单独跟你聊会儿吗？”韩佳莹点点头，高夏便对韩佳莹说：“我在前面等你”说完便离开了。
　　席思叶带着韩佳莹到了僻静处，她便开门见山地问道：“高夏真的是你男朋友？”
　　“是啊，我刚才不是给你介绍了吗？”韩佳莹笑着说。听到她的回答，席思叶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说：“那你跟景阑哥哥呢？”
　　“我跟景阑？”韩佳莹苦笑道，她突然望着席思叶愤恨地说：“全世界谁都可以问我，我跟景阑是什么关系，唯独你不能问，也不应该问。”看席思叶一脸迷茫的样子，韩佳莹难以置信地说：“你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像在跟我打哑谜一样。什么都不告诉我，却又觉得我应该知道。”席思叶也觉得很委屈很气愤，很多很重要的事情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唯独她一个人被隐瞒了，毫不知情，大家却因为她的无知而指责她，憎恨着她。
　　韩佳莹突然觉得一切都好讽刺，她突然觉得景阑好可怜。她望着席思叶一字一句地清清楚楚地把那些郁积在她心里的愤恨和不甘通通砸在了席思叶的身上“你为什么不应该知道？我一再地向景阑表白，他因为你一次次地拒绝我。我说我爱他，他说与他无关，因为他爱着你。下雨天，明明我开口求他送我回去，他看都不看我就奔去接你。而最最伤我的是，我拒绝了所有人，让他送我，他把伞丢给了我，人就跟着你去冒雨狂奔。还有那次，他给我去助赛，我以为他是准备要接受我了，谁知道，他是为了你而去的。”席思叶被韩佳莹的话砸懵了，这些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它们一下子颠覆了她此前所有的认知，原本那些她很确定的事情现在一下子都变得虚幻了起来。
　　韩佳莹根本没有察觉到席思叶此刻心里那些剧烈的挣扎和各种纷乱思绪的交织，她继续说道：“景阑就是一个傻瓜，一个懦夫，他一边坚决地对我说‘他爱你，与你无关”，一边默默地为你付出着。他原来胆小到都不敢跟你表白，他怕会失去你。我多么希望他能跟你表白，然后被你狠狠地拒绝，让他也感受一下我那种，爱不得离不开的绝望心境。可是现在，我只是觉得他实在是太可怜了。”
　　席思叶的眼泪流了下来，满心的疼痛，满脑子都是 “我的景阑哥哥，好可怜啊！”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愚笨不堪的人，原来一直以来那块点不化的顽石是她自己。
　　韩佳莹看着泪流不止的席思叶，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轻轻地拍拍席思叶的肩说道：“你们真是两个傻瓜，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