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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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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哗”响,严密拉紧的窗帘被人往两侧敞开,扑涌而至的光线占据了黯淡如夜的卧室。
“儿子,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三十分。”
陆修远下班到家,偌大的屋子空无一人,四个房间唯独陆听澜的依然紧闭,其余的半闭半开着。
推开门一看,陆听澜还在睡得不省人事。
陆听澜察觉到刺眼光线,捂住眼睛遮挡,整个人滚向侧边,迷迷瞪瞪唔了句当作应答,又恢复老样子继续酣眠。
陆修远掀开薄被,直接动手将他弄醒,“赶紧给我穿衣洗漱。我强调无数次,早睡晚起的恶习性要改!你死活不乐意,是犟驴吗?”
作为健康养生积极分子,陆修远密切关注相关知识动态,家庭微信群常常可见他冒泡发送的小贴士。
“昼夜节律紊乱,影响神经系统功能运转。”陆听澜抢在他苦口婆心念叨前翻身而起,面无表情地搬出陆修远常用说辞,“亲爹哎,求你饶过我,我尽量保证下不为例!”
陆修远狠狠戳了戳他额头,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个逆子气死。
“麻利点收拾干净,给你带了光明路交叉口的米线,再磨磨蹭蹭就扔垃圾桶里。”
下一瞬,陆修远只觉有道模糊残影似小旋风刮过——而自家儿子却是没影了。
陆听澜快速清理自己出来。
跟陆修远面对面吸溜卷入大半碗米线,盘起腿说道:“远哥,当新闻记者的经常走南闯北,了解大大小小稀奇古怪的事情,您见识必定非凡……”
陆修远比了个暂停手势,“废话免谈,直奔重点。”
陆听澜压低嗓子,故作高深道:“你相信因果循环,可以预示未来的梦境吗?”
最近没来由的,夜里会梦到有个面目模糊、打了厚重马赛克的人。
画面中有的是他和那人无言相视。天地与岁月仿佛凝滞,丧失行动力的时间,它的尽头定格于二人剪影。
有的是他困在朦胧黑暗中,钟表滴答滴答移动,转移到某个整时刻,忽然一双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眸与他空洞对视。
或者是漫天纷飞的、无法分辨内容的窃窃私语,苍蝇飞舞般嗡嗡乱叫,却能够扰乱他心境,使他惊慌。
这种诡异情况发生得极少数,陆听澜半夜惊醒好几次,心有余悸,彻夜难眠。
“我是党员……”组织规定必须是个信仰马克思主义的无神论者,况且此类鬼力乱神之流,陆修远往往不以为然。
陆听澜双手食指在耳朵边画圈,啧声道:“抛开这层。转动你机智聪明的小脑筋。”
他之前猜测过很多很多,把绑定了系统,一定程度上打破某种壁垒,某股神秘力量借此机会方便行事……这种情况都考虑到了。
陆修远诚恳建议,“市医院三楼,有什么问题早点去解决。”
市医院三楼,神经内科所在之处。
陆听澜呆了呆,决定先去寺庙,向佛祖和菩萨等诸位大神仙烧柱香请求庇佑,再祈求一些平安符、平安结什么的辟邪。
实在不行了,积极求助现代医疗科学技术。
他捞起碗里剩余米粉咀嚼咽下,脑海兀自记忆起最后那次做梦,结束前那道哀切悲伤的呜咽。
下午,屋外日头依然强烈得可怖。
孟知宴从地下车库拖出他爸购买了有些年头的大众汽车,载着陆听澜驶到云星乾景。
陆听澜抱着好大束漂亮雅致鲜花,正中央放张书写“恭贺乔迁之喜”的卡片,“备了点薄礼,不成敬意,千万不能嫌弃啊。”
他侧身让出身后手提大包小包的孟知宴,方便后者率先进屋。
宋延诩帮忙分担其中一部分,同他们道谢。
孟知宴把酸奶食材存进冰箱,语气透露着满满兴奋,“想想脚下踩的地方全是钱币堆砌的,寸土寸金,我就激动难耐。”
方才他停车到车库,放眼望去清一色千万豪车,自家那辆久未清洗的小破旧混入当中,未免太拉胯整体。
夕阳完全落山白昼退场,天空铺开如墨夜色,透过落地窗,清晰可见远处高楼大厦房体外粘接的五彩斑斓霓虹灯,高架桥的车水马龙。
孟知宴执着瓶酒靠近窗子,感慨道:“体验了一次霸道总裁站在公司办公室,居高临下睥睨世界的狂傲感觉。”
仿佛一切事物尽数控制于鼓掌之中。唯我独尊。
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的火锅终于结束,陆听澜帮忙收拾整理一片狼藉,恢复如初,又跌回椅子上,懒洋洋的不愿动弹。
视线对上前方双臂大张、抬头挺胸、散发着浓浓傻气的孟知宴身影,只觉眼睛像被蛰到,迅速挪开。
中二气息爆棚,十分离谱。
酒饱饭足,孟知宴提起曾经在附中发生的旧事,陆听澜经他这么一提,这会儿才记起数日前的某件事,找到杜小威账号,发送消息。
LAN:咱们高三的时候,附中出现过哪个特别风云的美女?
对方几乎秒回。
——应该没有。我们这届是公认的附中颜值天花板,再往后推几届,相比起来还是有些逊色了。
陆听澜支颐沉吟片刻,难道寻找方向错误了?
LAN: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带有独特优点,令人难以忘怀的?
Swag:……更加没有。花儿,拜托性别不要卡死,你没发觉自己就很符合第一个设问条件吗?
Swag:当年您这位爷可是封神了,校园论坛关于你的帖子满天飞,连续几页全是表白你的。时至今日依然无法超越,不少人还在仰慕您的昔日风姿。
并且当时声名远扬传播到校外,想获取联系方式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人专程跑到附中,买假校服混入校内,打算去高三楼碰碰运气遇到本人的。
怎奈陆听澜保密措施绝佳,了解内情的人在他三申五令之下,一律缄口不提。
除去现场拍下的照片,愣是搜罗不出什么消息。
打探不出什么线索,陆听澜熄灭屏幕,捻起一颗宋延诩刚刚洗净的葡萄送入口中。
“你好像有心事?”宋延诩在他对面坐下。
“很明显吗?”被一眼看穿,陆听澜有些惊讶,“倒也不算心事,单纯的疑惑而已。”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宋延诩已经观察出陆听澜是个情绪外露的,无论喜怒哀乐,一般都会明晃晃写在脸上。
宋延诩点点头,将清茶递至陆听澜手边,也没再追问。
孟知宴在网络教程协助之下,成功开启投影仪,招呼停留餐桌的两人一起来看电影。
挑选的片子是《无间道》,陆听澜反复观看不下十遍,前天又重刷了一次,这会儿兴趣寥寥。
室内昏昏暗暗的,唯有屏幕散发的微茫蓝光。
观影中途,陆听澜打算去冰箱拿点冷饮,起身时没留神,将孟知宴随手放在桌子边沿的红酒杯磕碰到,红彤彤液体霎时溅到衣服。
地毯和桌面不沾丝毫酒水,而污渍大面积映在白色T恤上颇为惹眼。
孟知宴原本全神贯注于剧情的跌宕起伏,这通变故突生,吓得他整个人如梦初醒般,从沙发弹跳而起。
陆听澜打算进卫生间局部搓洗一下,到家里再处理。
宋延诩反倒说:“我拿件衣服给你换上吧。”
孟知宴打了个呵欠,“花儿,咱们今晚在这睡吧。昨天才睡了三个小时,我现在困死了。啊对了,我喝了酒不能开车。”
宋延诩去衣帽间拿出一套新衣物,陆听澜沐浴后穿在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洗衣液清香。
描述不清具体是什么味道,正巧是陆听澜最喜欢不过的那种清爽类型。
衣服主人比他高得多,符合宋延诩衣长的尺寸,换到陆听澜那属实太长了,领口也有些松松垮垮,露出半截锁骨。
时间不早了,三人纷纷回屋睡觉。陆听澜半夜三更在噩梦中惊醒,衣物湿腻腻黏在身上,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
喉咙有些发干,他开亮床头灯,走到屋外倒了杯水,张嘴大口闷下。
四周静悄悄的,即便天花板上的吊灯兢兢业业散发光源照明,陆听澜总是有点疑神疑鬼,对黑暗保存忌惮心。
他握着玻璃杯溜达去另一个客卧,借着洒下的月色,看见孟知宴四仰八叉的妖娆睡姿——两米多宽的大床肩负着他,竟还透露出勉强的意味。
陆听澜轻轻阖门,摁下开关键往房间回去,转身时不小心将一张椅子撞倒在地上,寂静深夜中砸出惊心动魄声响。
此刻心情如若千万只羊驼奔腾而过,卷起滚滚烟尘!
陆听澜在内心诚恳道歉。
陆听澜十分无语,忍不住想这段时间是不是冲煞,水逆到姥姥家,生活简直是乱糟糟成一团。
“卧槽,谁他妈在那!”抬起椅子,陆听澜察觉到前方不知何时站立了道黑黝黝身影,悄无声息,逼得他飚出国骂,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宋延诩没料到他反应如此之大,倒还愣住了,迟钝半拍才出声回答陆听澜的提问,“是我,宋延诩。”
陆听澜捂着胸口,腿软到差点跪倒在地面。
“你没事吧?”
陆听澜回答没事,又说:“我来喝水而已。”
接着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惨淡哀求道:“我能不能跟你挤一晚?”
脆弱的小心脏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