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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兴之至棋行异域 恨之深计间同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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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诗会’后不久,薜美施得入太学院,只因名声太炽,一时成为众矢之的,很是头痛。因年纪最小个子最矮,薜美施之位在最前排右首,左面周眉佳,再望左便是段昭熙。十公主段月嫣和十一皇子段昭暄并坐在一起,往后挪三个位置是薜秋卿,他身旁是顾子颜。其他男女学生亦混坐在一起,男生高谈女生私首,与平常百姓无二。
离壬垒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然后瞬间安静,各就各位,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薜美施心内一动,这样的童年才是她的记忆啊!
出神间,离壬垒已走上讲台,四下打量一番,最后看了薜美施一眼,并无话。
上午讲解经典,下午女生学女工,琴棋书画都是必不可少的科目,男生练习武艺,有时候女生会偷偷跟去看热闹,只见太子张弓引箭,直往靶心而去,一片喝彩声中,四皇子段昭武换下太子,也不见他怎么瞄,只轻轻一拉,箭便飞了出去,正好将太子那一支箭折断,薜美施暗暗叫好,周围喝彩声更高过之前,回头看太子眼中微有愠色,素闻四皇子段昭武一身武艺卓尔不凡,性情耿直,最是与太子不合,今日所见果然不差!这时,五皇子段昭铭抬腿欲上,却被七皇子段昭熙先一步越在前头,口中道,“五哥慢来,且待我杀杀四哥锐气!”段昭熙从小与皇后养大,与太子亲厚似是理所当然。
话音落,箭出,远远地落在靶上,还好,谢中靶了。
薜美施瞠目结舌,向来知道段昭熙是有些狂气的,他抢在五皇子段昭铭之前口出狂言,定是有些真本事才对,却不想如此结局,连她亦替他难为情。再看段昭熙神情自定,面色如常,仿佛献丑之人与他并无半分干系,直看得薜美施哭笑不得,心道这人脸皮真不是一般厚!
五皇子段昭铭却也不恼,依旧是那幅清浅微笑与世无争的模样,“七弟箭术比本王好多了!”
在太学渐混得熟了,薜美施亦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周眉清性情最是温和,美成那样想低调也不行,时常被卷进漩涡!与薜美施玩得最好的是十公主段月嫣,性情爽直,一点公主派头没有,也是最肯为他人伸张正义!工部侍郎谢录原嫡长孙女谢灵语年七岁,早已长成个美人胚子,她看着薜秋卿的目光明显不同于别人,对薜美施自是格外地好!段誉像窜门子一样偶尔来混一次,离壬垒不说他,别人更不会说。御史大夫陈侍常长子陈善华性格颇像其父,牛脾气的很,时常在离壬垒面前告状,因此惹来暗拳,顾子颜看不下去了,便出手相助,倒在女生群体中赢来人气!薜秋卿与段昭熙走得极近,这也符合各人性情,薜秋卿沉默冷酷,最不为低三下四,最不屑与薜美施为伍,周昭熙性情狂傲,眼高于顶,最以戏弄薜美施为乐!而薜美施总算明白,段昭熙在翔腾帝面前的冷言热讽不过小施不堪,离了翔腾帝,才算见识他‘混世魔王’的真本事,除了拳脚不屑为之,其他劣迹要多刁难都有,竟还有随着年龄增长愈演愈烈的趋势,
在众人眼里,薜美施天生灵慧,性格安静乖巧!其实,这完全不符合她的性情,只是习惯了从一开始就被冠以‘合乎礼仪’,薜美施没办法改变社制,只能让自己适应于它。真正的性情被压抑,但却无法消亡,她真怕有一天会把自己逼成精神分裂。段归熙却不然,他从一开始就见识她灵动的一面,因此,薜美施面上愈装得安静乖巧,段昭熙愈有兴致去戳穿她的辛苦伪装,百般算计作弄无非是想激发出她的真性情,并没甚恶意。只薜美施外软内硬,颇得些急智,说不得给他些软钉子去碰,那边段昭熙心性狂傲,又哪容得他人忤逆,一时着急上火,非但未作弄到人反气到本身;如此相处冲撞多了,倒成全个冤家之名!
焚香抚琴,于薜美施而言,不过是新奇。没有玩具的童年,还能奢求以何为乐。段誉是个中高手,薜美施曾有幸听过一回,恍然如入梦境,缠心三日而不绝。下棋,于薜美施而言是乐趣,前世,曾有一段时间执迷象棋,只为那缠上高手的感觉很好,围棋却是现学现用,下得很糟糕,偏是段昭熙的手段,打遍太学院无敌手。狂傲,挑衅,示威,薜美施直觉好笑,一直认为他是个孩子气十足的混世魔王,处处被针对,却依然无法生出恶,最多是调戏与被调戏罢。
“七皇子殿下,这围棋原是有另一种玩法的,”薜美施指的是五子棋,虽说个人并不善精,但对于一千多年前的南望国,足够新奇了吧,果然,在太学院引发一轮五子棋热后逐渐在全国兴起,段昭熙口中嚷着如此儿戏,输了几盘后渐发现其中精妙,表现出很好的兴致。
维兴十七年,南望国表现得好不太平,西北方相邻的土伦国举兵犯落叶城,翔腾帝令大将军顾逍遥领兵为战,不久,北边与耶律国相邻的瞭望城又传来战事,往京城八百里加急求援,消息传来时,薜美施在后宫与十公主段月嫣、十一皇子段昭暄玩捉迷藏,躲在这里多半刻钟不见有人来找,薜美施几乎以为自己被耍了!段月嫣活泼可爱,与薜美施很有些私交,时常邀请她在后宫玩乐,更有翔腾帝后宠爱,薜美施出入后宫频繁,已不是什么稀罕事。
正要弃权现身,这时,猛听得外面响起人语,却是段昭熙,只听那混世魔王难得正儿八经地语调道:“虽说北边战事吃紧,但有薜将军坐镇,此战必能保胜而回,有此名利双收的大好机会,焉能让四哥占全!”
音落,又响起另一腔调,却是太子段昭瑛,不似平日那般温文尔雅,但听他道:“老四向有些战名,只怕父皇不会轻意将此差事交于我!”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大哥只需…”声音远去已经很久,薜美施还怔在原处,想着这段昭熙不知给太子出什么馊点子。四皇子段昭武人如其名,好武善战,此次必会向翔腾帝全力请战,而太子这一掺合,势必使原本就不合的关系更加恶化,段昭熙极力推举太子请战,在薜美施看来此举并非善意,他有何目的?
议政殿内,说的正是北边战事,太子和四皇子同时请战。翔腾帝显然意外于太子请战,因道,“领兵打仗太子可以妙策?莫说朕未提醒你,这战功可不是那么好立的!”
翔腾帝语气不善,为儿为臣者哪能听不出来,太子心内一紧,面上却镇定如常,“父皇,儿臣并非为了名利而请战,北边战事吃紧,赖有薜将军全力死守,儿臣愿替父皇亲征以壮军心,彰显我南望国之威仪!”
“替朕御驾亲征?”翔腾帝若有所思。
这时,大司徒万浩青禀道,“皇上,微臣以为,太子殿下贤明仁德,亲兵爱民,实是吾国之幸,今有太子殿下代皇上御驾亲征以振士心,更有薜将军从容应战,此战必胜无虞!”
“太子心意,朕焉能置之不理,如此,便令你为钦令大将军,即日领兵十万征讨耶律国!”
一言既出,朝堂之臣莫敢非议,四皇子段昭武心中怒气炽盛,只强忍着没有当堂发作。
“哼,欺我太甚!”四皇子段昭武与五皇子段昭铭同出偏华门,心中那股愤怒犹自难平!
段昭铭淡然一笑,“四哥且别忙着生气,大哥如今领着这差事,能不能讨到好处尚言之过早!”
段昭武性情耿直,却也听出他话里另有深意,“此话怎讲!”
“都说太子温润如玉,亲厚民心,却不知这全是表象,四哥或有所不知,但我对大哥的性子深有了解,最是急于求成,贪名求功,他已位居太子,犹自请战,无非是为扬威名,巩固太子地位,此次出征,四哥且看着,大哥不懂带兵打仗,又急于战功,定会莽撞而行,是以说他能不能讨到好处尚言之过早。”
“哼!”段昭武听完,面上稍缓,仍不足以平愤,他性情耿直,心思最是直截了当,怒太子夺他兵权,忤他太甚,但并不希望太子出什么岔子,毕竟个人恩怨如何比得上国家恩怨。
太学院,薜美施与十公主段月嫣,十一皇子段昭暄,工部侍郎谢录原嫡孙女谢灵语正在酣战四国军棋,自上回端出五子棋后,薜美施索性又‘创造’了它,迫于时务将司令改成大将军,军长改为大都督,如此依例而改,工兵改成斥侯,地雷和炸弹依样,只是将作用说明,一时间引以为新奇,赖有公正如陈善华作为裁判四下窜行,顾子颜坐在一旁看着薜美施布局行子,兴趣盎然!而薜美施本是个中高手,猜棋渡子,配合默契,加之顾子颜在侧,兴致极高。
“十公主殿下,您的大都督我可是要生受了,”薜美施吃吃笑向十公主段月嫣,举一子进前线,陈善华左顾右盼,不出所料,被端掉的正是大都督。
“你如何知道,莫不是偷看了我的布局?”十公主在人面前向来自称‘我’,可见亲厚。正玩笑间,段昭熙跨步进来,薜美施暗道不好,依着这混世魔王,不知会生出哪样事来,不想他于身后站定,却是一言不发。
这不合性情呀!薜美施暗暗咋舌,人心犯贱,被挑衅惯了,这样规矩倒叫人好不自在。他无话,众人也不作理会,四国大战继续,薜美施的大将军吃子暴露,索性吃掉下家十一皇子段昭暄一子,挨了炸弹,十公主不以为亏,开怀道,“你的大将军已死,还不投降?”
薜美施笑道,“征战尚未成功,公主仍需努力!”
“你且等着,我这便派子过来端你军棋,”十公主咯咯大笑,这等豪爽,谁个不喜。
酣战一盘下来,用了足半个时辰,这效率…回头见段昭熙还是那姿势,讪讪道,“七殿下对局?”
说完,薜美施就后悔了,只见段昭熙妙目一瞪,袖袍便挥了出去,只听“涮”地一声响,棋子四下散迭。真真叫人好不气恼,薜美施站起来,手差点戳到他鼻梁上,“你…”
怎么骂好呢。“你为何这般!”
“如何不能这般!”段昭熙得意一笑,“痛快!”说完再也不看她一眼,扬长而去。
薜美施唯哀叹连连,与众人四下寻子,终是少了一颗炸弹。
正是:
笑脸来迎挥袖怒,无风未必不生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