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枯青

3、第 3 章

　　司法天神很暴躁，进了天牢混到一身伤，神魂有损，没有上佳的灵丹妙药没法治愈。
　　就算有了灵丹妙药，也还得有时间闭关稳固根基，而她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
　　虽然被放出来了，但是她如今是戴罪之身。
　　渎职、犯天规的神仙大多已经掉进轮回了，她也没法把这部分神仙抓回来受审。戴罪立功成了无稽之谈。
　　她不得不把珍藏的宝物用了，将将稳住动荡的修为。
　　这是她预备用来冲击上神的宝物，却浪费在了不曾料到的牢狱之灾。
　　而她却没有心思再想晋升之事，眼前这一关若是不能渡过，她就没有以后了。
　　轻则退位修为有损一世就这样，重则被贬入轮回难逃红尘孽障不得解脱。
　　“真君，新来的大统领求见。”
　　司法天神手下七位将军，她被关押的时候，为首的大统领被废黜，空降了一位大统领。
　　司法天神：“让她进来。”
　　早知道今日，她说什么也不给大统领代她行事的权力。大统领被换，放出去的权力也收不回来了。
　　每回想到这儿，对于以前的司命星君神宫里全是司命官，没什么统领不统领的，居然还是安安稳稳的，她是羡慕极了的。但是，被安插了一个‘统领司命官’之后，她也说不清到底是她比较倒霉还是司命比较倒霉。
　　最倒霉的当属月下老人，她还被关在第六狱。
　　新的大统领修为仙君，跟没受伤之前的司法天神一样。
　　身穿银色甲衣，满面春风正得意，站定后先在室内环顾一圈，神情颇为满意的样子。
　　“真君，这些时日，您的职责将由在下代为掌管，近日您不在的时候，在下也与其它几位将军配合的很好，您大可以安心养伤。”
　　新的大统领笑容可掬，直勾勾看着司法天神，出口就是挑衅。
　　司法天神坐在殿上，手肘支在条案上，十指相对，支着下巴颏，漠然视之，出乎她意料的，她竟然没有生气。
　　她曾经也是天帝心腹，不知何时，天帝就变了，然后就到了现在这局面。
　　心下一叹，把那些不舒服散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司法天神：“陛下既然有旨，就请大统领多费心了。”
　　说完，不理会她什么反应，叫殿外的六个将军进来。
　　六位将军先向司法天神见过礼，然后就注意到存在感极强的新任大统领，不免眼神飘忽，试图从同伴那里得到什么提示。
　　司法天神：“我闭关一段时间，期间就由尉瑾大统领，代我理事。”
　　尉瑾眼神一变，笑意收敛一瞬，又恢复了张扬，而她背后六位将军的目光灼灼，几欲晒化了她。
　　尉瑾笑吟吟回头环顾，六将军纷纷收敛，便满意点头，再转回去看司法天神。
　　司法天神像是没看到她们的交锋，只是让她们可以走了。
　　后殿小厅里，前任大统领听完全程，不明白天帝步步紧逼，真君为何寸寸相让。
　　等她们走后，她出来，问司法天神。
　　司法天神目光一下子悠远，下一瞬间落回实处，“明益，司法天神乃是上上任天帝所立，本就不是天规所定，没有天命，这一任天帝将它承认，也只是督察众仙神，于天下万物又何益……些许天命，天帝在我，就是天命，天帝不在我，谁都可以是司法天神。”也就无所谓顾忌，换一个新的大统领，不过是敲打她罢了。
　　她本来就是一把刀，刀不想杀人，持刀者可以换一把新的、听话的刀子。
　　她接着道：“你如今也是自由身，天庭将乱，也早做打算。我如今自身难保，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最后一把了。”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明益懂了，一同出事的看似有真君、月老、司命星君三位看着不起眼的仙官，但真正有事的只有自家真君，月老虽然还被关着，没说什么时候放，也没说什么时候把她剃了神职换另一个仙神。
　　司命星君那儿，听说新任统领司命官坐了冷板凳，到司命星君宅邸都找不到说法。
　　更有，都是领兵带将，那几位战神如平常一样，天帝动都动不了她们，这关口，只有督察仙神的司法天神出了事……
　　天命？天命是什么东西？
　　司法天神的宫室彻底安静，只剩她自己，不经意又想到这个问题。
　　她可以列出许多她处处受限的境况，再列出其余沾了个‘神’字的天生天长的仙神在天庭如鱼得水。
　　若这个主角不是她，也可以是另一个有天帝提拔的仙官，与另一些‘神’。
　　司命星君有天命，司法天神查过典籍，前后十八任司命星君，换的勤快的话一个天帝在位期间可以频频点四位星君，而这位已经在位起码四万年。总不能前面三任天帝都不想把仙官换成自己人，而她却有本事把自己保全。
　　不起眼，却始终代表星宿一脉，不让分毫，至今仍旧是只有天生的星神，没有册封的星神。
　　再回想她说的第一次蹲天牢，不得不说，天帝阴差阳错干得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到那家伙吃亏，司法天神心里高兴。
　　这边司法天神怀疑仙生，那被破了不败金身的司命在干什么呢？
　　距离上次钰涵堵门，又已经过了半个月了，她悠悠把自己的伤养好了，伤势不重，神魂震荡，养一养就好了。
　　由于司命星君工作的特殊性，天庭里有很多想套她麻袋的小人，总觉得司命星君窥屏了她们，拿捏着他们的秘密，所以她们总想着干一票大的，干不掉套个麻袋打一顿收收利息也好。
　　司命听过这些小道消息，觉得那些家伙想的可真多，她要是这么能，那她出门在外不得被那些古神、战神搞一个人间蒸发查无此神了。
　　她把伤养好了，就打算回老家看看。
　　都说了司命是个星神，老家在星界。星界在天庭之下，天庭在星界之上。
　　河出于天，是天河，天河流入人间，汇入四海，终入归墟。
　　从第四天的河段顺流可以走一个捷径。
　　天河有弱水，此捷径不适合弱鸡，弱鸡淌天河必死无疑。
　　星界是寂静的，太阴太阳各据西东，众星子环绕太阴，黑暗里耀目的，只有太阴太阳的光，那些星子各有光辉，只在太阴的光辉下才有存在感。
　　司命百聊无赖飘着走，这条路她走惯了。
　　平静的时候最容易忽视来自暗处的危险。
　　司命前方幽光乍起，暗中一声清喝：“画地为牢！”
　　司命精神一震，无聊瞬间消失了，而她的身形也消失在星空。
　　几个披着黑斗篷遮头遮脸的人在她消失后出现在原地。
　　“我们真的成功了？”
　　“牢笼里面有东西。”
　　“要不看一看，万一不是她，我不是怀疑你，她手段繁多，若是替身也不足为奇！”
　　“那……那我们就进去看看？”
　　“你将关她的地方一分为二，我们确认是她就可以了。”
　　‘画地为牢’是一位仙君的法术，聚集八位仙君的力量，足以囚困司命星君一段时间，而她们要的，也不过是司命星君消失一段时间。
　　离司命的气息消失也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太阴方位的一颗星子忽然大放光芒，蓝光在虚空蜿蜒，由远及近，不过刹那竟然到了前面，近的似乎能感知到彻骨的寒气。
　　“……里面的不是活物……借形之法！不是司命！”
　　一黑袍人惊愕，来不及多想，“走！”
　　八个黑袍人纷纷使出自己的手段，或化光、或遁入空间、或自知遁速不如人索性隐匿入黑暗……
　　化光而去的黑袍撞进一片黑暗，也不见她挣扎几下，就现了黑袍原形，被来人拎在手里。
　　“是司命。”
　　来人细细勘测一遍现场，从司命气息消失的位置找起，心里默默运着周天数算，摇摇头，“找不到落点。”
　　她拧起眉头，像是自问自答，又像是回应一个不在这里的人，“这几个，没有这样的本事。”
　　“她大意了。”
　　不过几息，逃离此处的几个黑袍被不知名的力量掼倒在虚空，皆被封印了神识，人事不知。
　　那人随手把手里拎着的那个扔到一处，“跑了一个，那个人，才是暗算之人。”
　　“这几个，怎么处理？”
　　“封进暗牢？也好，不给司命留下撒气的东西，吾等可禁不住她闹腾。”
　　那么，被暗算成功的司命在哪？
　　她在下坠，上面是光，而她在远离光，底下是无尽的深渊，而深渊里隐隐透着光。
　　不期然，司命想起昨日那封突然出现在书房里的信。
　　那场不欢而散的谈话。
　　‘谈和不成，就下黑手，这可不是大神的气度。’
　　‘人云：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
　　‘古人诚不欺我。’
　　司命发出无声的叹息，然后闭上眼，她已经快接近深渊里的光了。
　　失去意识前，她还在可惜。
　　可恶，就差一点，又可以喜提新老大了！怎么不让她看完再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