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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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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雯昨天回来了。
我骗了一张请假条从学校里出来。一口气狂奔到了家门口。大门关着,我停在房门外喘回了一口气,房间里没有争吵声,也没有打斗声。我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缓缓拧动门锁。
“卡达”,门锁开了,我轻轻拉开了门,一眼看完的客厅里没有人。
“呜呜!”周大江的卧室里传来了哭咽声。我径直冲进了他的房间里。
他的房间还是老样子,酒瓶子堆了一地,一屋子烟味,熏得老墙发黄——就是一堆垃圾。不过唯一不一样的是今天周大江的屋子里绑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口中塞着一团破抹布,枯黄的脸皱成一团,还和杂着泪水,干枯的泪痕将她的黑发黏杂在脸上,真的看不出曾经的容光靓丽。
我发着抖的手解开了麻绳,拿出了张雯口里的破布。她还在哭,嘴唇张合着,双手捧着我的脸,呜呜的发出不成文的句子。
我的视线划到她的腹部,那里有不正常的凸起,我呆呆地看向她。而她还是在哭,她的眼泪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湿了她满脸,也打湿了我的手背。
我手有些失力,视线也变得模糊,但我任固执地冲她腹部伸出了手。
大门没有关,楼梯间传来的脚步声将为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跑!”我猛地抬起头,拉起她向外跑。
才跑到客厅,就看见站在门口带着满脸怒意的周大江。
他看见我们,猛地向张雯扑来,我猛地推了她一把,将扑来的周大江压在身下。
“跑!”我吼了一句。
周大江又借力将我压在身下,我和他相互较着劲。
趁着空闲看向张雯,她已经跨出了门,却没跑而是含着泪定定地看着我。
我真的不知道她怎么这么蠢,竟傻到跟了周大江,不仅如此还把我生了下来,更甚至是现在,居然连跑都不会。
“滚。”我几乎是耗尽了所以氧气冲她吼。
她的泪水越来越多,却仍然停着没动。
我纠缠着和周大江滚了几圈,眼看着靠近门口,竭力用一只脚去压制周大江的两脚,又挪动这另一只脚靠住门,用力一推——门关了。
门缝中张雯那张惨败的脸一点点消失在视野里。
“滚。”这一口气随着吊在心上的大石头一起落下。我浑身放松了下来,松开了制着周大江的手。
我看见他不知从哪里操起了一个酒瓶,对着我砸下……
人是一种聪明的动物,他永远懂得选择最佳方案,不会花多余的精力去做那些无谓的事。我自然也懒得去。
像我这种已经被打出贱骨头的人,对于疼痛的畏惧却依旧是不可能少的。但当那一棒棒真的敲在了身上时,疼痛之外是一种恐惧落实的满足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有些背气。
周大江对我这副模样习以为常,嘴里不住地骂着:“你他妈个神经病,你他娘的*子生的……”他骂人从不会词穷,总会有无数种骂法。
我的骨头颤着疼,今天的周大江的拳头比每一次都疯狂,好似要一次尽个兴。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也逃不了。我的眼里浸满了血,视线早就模糊。满地都是碎玻璃渣子,满地都是血。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从我身体中脱离,连疼痛感都有些模糊麻木了。我看着周大江那张狰狞的脸,只觉得滑稽可笑,不由得轻笑出声。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扭曲,活生生的一副恶鬼象,也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骗小姑娘的。
小学时好多小o都喜欢我,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我很好看。可当老师当着张雯说我长得像周大江时,我就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这一拳砸向我的左眼,我的视野变得更加狭窄。
“嘭”
我挣扎着睁开左眼,模糊之中我看见那破旧的铁门开了,黑暗之中我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走了进来。
我想我是出现了幻觉,竟然看见了顾琛那个欠揍的。
我又笑了。没想到这个时候我想到的不是幼儿园暗恋的那个小o,竟然是这个讨人嫌的顾琛。老天爷还真是薄待于我,竟就连个幻象都不如意。
身上的桎梏遽然一松,我又看见了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白炽灯。
顾琛把周大江提了起来,那样的神情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
我依旧如死鱼一般躺在地上。
是梦吧,我把视线又投向了那半开的门扉。
那里本该有光。
我血红的视线渐渐融回黑暗。
我最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可自我出生张雯身上便缠着这味道。
我睁开了眼,迷茫地看着左手边上的吊瓶。我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它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了,我直接将我的手臂都整个抽出。那压力一下子便消失了。
顾琛坐了起来,迷糊地甩了甩头,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你醒了。”
这是一间独立病房,虽然看着像一间小卧室,但一旁的心电仪器和推车上的瓶瓶罐罐都十分突兀。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这是医院。
指甲嵌进了掌心,传出阵阵刺痛感。我盯着顾琛——这不是梦。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脑子空荡荡的一片,仍然在出神。
“你当时浑身是血,我打了电话让人把你送到了医院。”
“血?”什么血?
周大江那张狰狞的面孔浮现出来,一切的片段连接成串向我涌来。
我死死地盯着顾琛,恐惧,愤怒,屈辱渐渐涌上心头。
他看见了,我的脑子里只能知道这四个字
我没想过自己最为屈辱,最为不能见人的事就如此地摊在了一个外人面前,而这个本应该嘲笑他的人却救了他。呵呵,何其可笑,是怜悯吗,是一个俯视者自以为是的怜悯吗?
我心里那可笑的自尊正在一点点瓦解,我看着顾琛心里涌上一阵恨意。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我的声音十分沙哑,脑子里一片混乱,竟不知道我已经开了口。
“我带你来的医院。”他以为我没有听懂,又重复了一遍。
我直接从床上窜起,蹦到他面前,双手抓起他的领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会在那个屋子里,谁让你来的,谁他妈让你来的!”
他就是来看我笑话的,这个人就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
输液针管从我的血管中脱出。顾琛看着我的冒出血珠的手:“你冷静!”
病房的门嘭地打开,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奔了进来,一下子就把我从顾琛的身上扒拉了下来,死死摁在病床上。
“下手轻点,他身上有伤。”他冲着两个保镖说,神色有些紧张。
“你冷静点,我去叫医生。”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医生替我将针管插回了我手上,随后又叮嘱了几句就出去了。我们俩都没说话。
那两个保镖还是守在门口,不过没关门,想是要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直接冲过来。
顾琛还是坐在床边,我缓了许久,还是没有看向他。
我知道我失态了,虽然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家门口,虽然极有可能是他想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来找我,但他毕竟救了我。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是事实。
“刚才……对不起。”
“没事。”
“那个,我,谢谢。”我感觉一连说的两句话,都是不该出现在我的词汇表里的。
好一会顾琛都没有说话。如秦裕所说,自从我和他上一次打架之后,他确实变了不少,整天的嬉皮笑脸没了,看着我的时候眼神也是幽幽的,一言不发。如今他也是这样,虽然不再那么欠揍,但总让我起鸡皮疙瘩。
“谢谢这种话最没有意思,你要真有心不如来点实在的。”
“我没钱。”我直白地告诉他。
“谁差你那点钱。”他紧绷着的冷漠终于有了破防的痕迹。
“那你要怎样,肉偿?”
他沉默了一会:“我还没想好,反正你记得欠我一个人情。”
我后来都没问他周大江,他也没有追究我先前的失礼。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胡扯,我竟不知道我同顾琛这个傻13还有这么多事可以扯。
在医院的一个月只有顾琛来看我,我挺感谢他没有把我的事情告诉其他人。高三本身也没什么课上,顾琛把我的课本作业全部打包带来,他自己也带着书在我的病房里上自习。
我有时感觉十分滑稽,没想到自己最落魄的时候,陪着我的竟然是我的死对头。
“你为什么不回学校?”学校的学习氛围总是比两个人学习的氛围好的。
“怕你偷懒。”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偷懒。
“我偷懒也碍不着你。”我习惯怼他。
“身为你同桌,有义务监督你学习。”
算了,懒得管他。我又重新埋下了头,想着他会一直在心里竟然有一点安心。
我知道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以前在学校,他的存在让我警戒,而今他的存在让我安心。我不知道这算好算坏,但我对这种无法改变的事实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