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木有丫

3、再也不见

　　顾琛的眼里有红血丝，像是连夜赶了回来，他上前抓住了我的手：“你什么意思？”
　　我盯着他的手有些后悔自己在那房间逗留了那么多时间：“我要走了。”
　　“去哪儿？”他凶狠狠地盯着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突然想起十几年前他也是这么凶狠狠地盯着周大江的。
　　我笑着答他：“我和你说过的，去北方啊。”
　　顾琛眼中划过一丝苦痛：“你听我解释那个孩子是个意外，我当时……”
　　“顾琛啊，该听解释的人不是我。我不需要解释的，这么多年下来，我从来都不需要解释的。”我想甩开他，不过没成功。
　　“你不是不在意吗？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现在又要闹。”他质问我。
　　他果然知道，真是可笑啊，我们的爱情。
　　一个知道出轨并不发作，一个明知暴露却毫不收敛。
　　“是啊，我不在意。”或许吧。
　　“那你为什么要走？既然不在意为什么要走！”他的手越抓越紧。
　　“顾琛，你可不可以清醒一点，你该去结婚而不是在这里和我聊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我一根根掰开了他的手指。
　　“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今天。”
　　那并不是一个疑问句。
　　说实话我确实想到过今天这个局面。
　　我并不是个喜欢失控的人，我希望事情的发展都在预估范围之内。所以我托孙琪的朋友查顾琛的每一次外遇，所以我在他第一次出轨时就已经设想过两个结局：要么我同他一起被自然选择淘汰掉，要么他迷途知返，意识到了自己其实还是喜欢o，然后将我撇下，去享受它的天伦之乐。
　　虽然现实与预估还是有些小差别，但也算是预料之中。
　　“你永远都在权衡。”顾琛用眼神剜着我的血肉。
　　“没必要再去想这些了。”
　　“你是不是早就想离开了。”
　　或许是，或许不是：“我们确实早就该分手了。”
　　确实，我们早该分手，在你对我热情耗尽的第三年，在荷尔蒙熬不过去的第三年。我们早该在那时分开。
　　何其可笑，爱明明都老死了，可我还是紧抓着不放。秦裕说得对，我这是病态，我在顾琛这两个字上附加了太多虚幻的东西。只要我不放下，我永远都逃不开。可我就是那沙漠里的白刺，伸展着所有根须去囚住那丁点的甘霖。
　　我是如此地愚笨，又是如此地聪慧，将我们之间所有的问题避而不提，就为了守住一个风平浪静的假象。我试图让我的存在成为顾琛的习惯，处心积虑让他以为我是他的生活，而非爱人。
　　我早就忘记了初衷，他也是。
　　我拦下了一辆车，坐了进去。车窗外是顾琛那张呆滞的脸。
　　窗外依旧是熟悉的景色，可我走的是背离那个人的路。
　　租的公寓并不大，我并没有打算常住，等把学校那边的手续办完了我就去北方。鉴于我结束了这十几年来的荒唐一梦，我理所当然地觉得我该犒劳犒劳自己，于是我打算用我账户里的十几万去北方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来回奔波了十几天才把手续办完。定好了后天的机票我便约了秦裕去喝酒。好歹兄弟一场，总该有个告别。
　　“分手了？”秦裕摇着酒杯里的红酒十分悠闲。
　　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你说你天天盼着你兄弟失恋，是不是太不道德了。”
　　“你那算恋爱吗。”在他眼里我与顾琛，不过是一场逾矩，且背世的友谊。这到是比世人赤裸裸的鄙夷来得轻松些。
　　“滚，你怎么知道的。”我记得这两人关系并不好。秦裕应该没有兴趣去关心顾琛的。
　　“他要结婚了，听说就在下个星期，不对现在算来应该是三天后。虽然顾家没打算大办，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在整个c城都传遍了。你不知道？”秦裕抢回了酒。
　　“最近搞得晕头转向的，没注意。”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这次去北方是因为他吧。”
　　“我本来也想去看看，没人会想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等死吧。”
　　“嗯挺好，有空我去看你。”秦裕叹了口气，“你总算是要走出来了。对了，你走前去看看周大江不？”
　　“去看他干嘛？”
　　“行吧，行吧不看就不看。”
　　周大江三字仅仅是提起就让我直犯恶心。我知道秦裕一直想让我真正摆脱他，但我实在是觉得没必要。
　　“来来来，发什么神啊，举杯啊！”秦裕有些喝大了，“敬分手，敬我们周哥恢复自由。”
　　“滚啊！”我喝得也不少，笑着去碰杯，“敬我那个病得不轻的损友。”
　　我和秦裕一杯又一杯地互相挑衅着。喝到后半夜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酒保在我迷迷糊糊之迹把我响着铃的手机塞给了我，我眼里只有手机那模糊的轮廓，好不容易才接起了电话。
　　“喂？”
　　那声音很熟悉，我下意识地收敛了我的醉态，轻轻答道：“嗯。”
　　对方的声音很冷静，听着让人心里发寒：“我后天结婚。”
　　“哦，真巧我后天飞机。”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应，我酒精上头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不是和你老婆说了我不会来送份子钱了吗？”
　　另一边还是没有声音，在挂掉电话前我突然想起了还没送祝福又冲那边吼道：“恭喜恭喜啊，份子钱没有但记得发红包。”
　　我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醒来时我和秦裕睡在一片狼藉之上。酒保非常和顺地递来了毁坏清单。我看着单子上一长串的数字，非常果断地将昏睡不醒的秦裕出卖，拉着他的手指，摁上红泥盖了章。
　　我果然是个不会给自己留后路的，反正要离开了，我就不留着这段友谊过年了。
　　我虽然不曾对婚礼有过太多幻想，但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没有它。可当我打定了主意要和顾琛在一起我就知道这辈子都与它无缘了。
　　新闻中写，顾琛的婚礼将在海上的某座小岛举行。与世隔绝的海岛确实是个可以躲开娱记的好地方。新娘的身份也被保护地很好，看来顾家并不打算将这婚礼与家族利益牵涉太多。虽然没办法知道具体的流程，顾家对外也说要简办但好歹是顾琛一辈子的大事，而顾琛也是个事逼儿，想来也定不会委屈两人。
　　我刚到候机室就接到了电话，不是秦裕那个债主，倒是今天的新郎。
　　“你在哪儿。”
　　“机场啊！”我特意将下午的航班提到了早上。
　　“不是下午吗。”
　　“你都不知道新闻是实时更新的吗？”他对我倒是真的放不到心上去了。
　　“我今天结婚。”
　　“你说过了。”
　　“你那天喝醉了。”
　　“所以你什么意思？要祝福吗，我说过了。”我很想挂电话。
　　那边沉默了半响，像是措辞许久才再度开口：“你来，我立马停掉婚礼。”
　　“你们已经领证了吧。”
　　“……”
　　婚礼的举办往往在领证之后。
　　生活远不如电视剧般精彩。电影男主可以在婚礼上从新郎的手里抢过女主，可现实中，他抢过的人早已是另一个人的合法妻子了。
　　不过是表象浪漫罢了。
　　“你就那么在意这个吗？不过是一张证明而已，这东西我们俩本来就办不了，你连我和别人上c都不在意，你非要在意这些虚的吗。我们在一起难道没有那张证明重要吗？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他一连说了一大段，倒是把一时间所有的气都出了一口。确实，用网络用语来形容我的行为，那便该是“迷之行为”。
　　“对啊，我选错了，我不该跟你的。”
　　“你别闹了，一句话，你回不回来？”他耐心并不好，哪怕是要给我台阶下，也只给一两次机会。不过这一两次的机会也要感谢他的出轨，如果不是心怀愧意，他连这一两次机会都不会给我。我也是被他惯了，竟也会时时觉得委屈，不时闹闹。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提出分手，第一次离家。可惜某人好像并没有发现。
　　“那你等我吧。”我挂了电话，平静地等着航班。
　　或许我并不懂失去与离别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只记得当初顾琛父母知道我们关系时我内心的恐惧与焦虑。我不停的去想他们会用什么方法带走顾琛，而顾琛又会怎样与我分手。可当与他分开已成事实，我才知道很多恐惧本身只是对未知赋予了太多想象。
　　飞机起飞时，南方迎来了他的雪花。可惜飞机并未停留，我也没看完这场雪。
　　后来通过新闻，倒是看见了图片中薄薄的一层雪花。但也是银装素裹，总比顾琛送我的人造雪花惊艳。可南方今年的收成也受了影响，虽说雪下的时间并不长，但到底是伤了。
　　终究不是南方该有的，再美，也是不合时宜的。
　　还好只有一场，所以那网上尽是赞美的陈词滥调，若是连这下了几个月，那恐怕就只是滔天的骂声了。
　　美这种东西，惊艳之后，就是退而求其次了。
　　我在f城安顿了下来，这里交通不便，经济滞后，倒是有早期人类文明的质朴。家家户户，冷暖人情，倒是冬天里的一抹亮色。我最终放弃了环游世界的念头。这里极好没必要再去大费周章地寻找。
　　F城教育并不好，我任教在那城里的唯一一座公办院校。好在这儿消费并不高，够我一辈子混吃等死。不过就是此地太过靠北，我找到了童年画册里梦寐以求的大雪，可也因此生了一个月的重病。不过身体总是有那么一个入乡随俗的过程的，我也并不着急，倒是偷闲。

作者有话说

　　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