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探]着魔者》原河之梦

7、杀人凶手

　　郑巴凛睡到半夜，听见屋子外面响起脚步声——前脚掌先着地，刻意压轻的声音。这是尹世熙出来了。

　　他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动。静静地躺在床上盯着外面，飘窗隔绝不断一扇如银的月光，他抿抿唇，又想起来那天晚上，火光倒映在她盈盈双眸里，那双裹夹着复杂情绪的的眼眸里。

　　感激，歉意，羞涩，还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到他来不及看清。

　　尹世熙最终还是答应了，搬进来那天下着大雨。她睡在他的隔壁房间，说那边的蓝缎飘窗很漂亮。

　　浴室、客厅里逐渐添上她的东西，就像她渐渐融入他的生活一样。下班后尹世熙已经做好饭，俩个人会聊些工作的趣事、聊她的小说、聊以前的日子......甚至还会聊到治国最近的考试状况。他们会去参观郑巴凛收藏的黑胶唱片，一张张碟片放进唱片机，他们窝在懒人沙发里闭起眼睛，就像拍MTV里的男女主角一样。她听着听着道，一般喜欢古典乐的有三种人，上了年纪的人，富豪，还有变态杀人狂。她笑起来眼睛弯成一勾月：当然，你是例外。

　　她会带他看自己的手稿和素材，还有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她和他吐槽《复生》里的男主根本就不帅，就像现在的流行趋势一样，为什么总要让帅哥演反派。

　　平凡的日常，仿佛这样平凡地一直过下去也不错，然而前提是，他只是个一个平凡的人。

　　她睡得很晚，明明每晚吃各种药剂和褪黑素，依旧能在凌晨听到活动的声音。而他又警觉，一点儿动静就立刻清醒，更别提白天还要上班。就这样，他的下一次狩猎计划被无限推后，甚至连那个不知所谓的高刑警都敢再度上节目嘲讽他。

　　想到这里，郑巴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突然，一声闷响隔着房门传了进来。

　　屋子外面黑漆漆的，墙角亮了盏落地灯，灯光昏黄。此时，尹世熙正坐在沙发上，身子倾下去揉腿，长发如月色般流淌。

　　啊，原来是撞到腿了，听声音这一下绝对不轻。

　　郑巴凛低着头笑了，可笑着笑着，心里突然复杂起来。他知道自己应该过去，是机会不是吗？上药、按摩、肢体接触...倾力展现出自己的温柔。这段日子他们的关系正处在不上不下的暧昧阶段，现在说不定就是个升温的机会...可他就是迈不开脚。

　　眼前的这个人，是她，却根本不像她。几年前的尹世熙，张扬、嚣张，完全玩弄他的心绪于股掌又不屑一顾，那让他产生征服欲的样子才是她。看着眼前这个含着泪光的可怜虫，郑巴凛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即使她的遭遇与他息息相关。

　　“吵醒你了吗？”

　　郑巴凛从阴影里走出来，眉头上抬，肌肉松缓，嘴唇半张，仿佛瞬间变成了另一副胎骨。他揉着头发，无措又紧张地睁大眼睛，刚睡醒嗓子格外低哑：“世熙啊，撞疼了吗？这种程度的话上点药吧？”

　　“没事，有点泛青而已，而且…不太方便。”

　　她穿的是长裙，裙摆蕾丝盖在小腿上，露出了白皙纤细的脚踝。郑巴凛脸红了红，沉默着坐到她旁边。此时入了夜，白天的安全距离也逐渐暧昧。

　　“版权的事处理完了吗？我是说小说版权？”

　　“刚找到愿意接手的律师，听说是位很厉害的老师，禹永哲，你认识吗？“

　　郑巴凛摇了摇头，眼看气氛逐渐冷淡，明知故问道：最近睡得好吗？”

　　然而，尹世熙没有回答，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郑巴凛都忍不住开口才缓缓道：“他，也总是问我这个问题。”

　　这个他是谁，不用指名道姓，两个人都清楚。

　　一个总被避而不谈的人突然被提及，这种感觉如同凉水浇在头上。郑巴凛抿紧嘴唇，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在意，心情复杂地道：“他，以前对你好吗？”

　　“...应该是吧。”

　　应该...算是吧。一开始，徐成佑瞒着尹世熙在ins上承认了恋情，尹世熙生气之余，觉得他对自己真好。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徐成佑，比那张脸更夺目的，是全世界都浇不灭的热情和一往无前的勇气。少年人的爱情，就像是正午的骄阳一样。

　　经纪人说破了嘴皮也没拦住徐成佑，无可挽回之际瞪着两个人跺脚：“等着吧，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那时徐成佑哪里肯听进一句，他仍旧满面阳光得哄她开心。他说，没事的，我会自己处理好。姐姐你只需要依靠我就好，我是成熟的男人啊...不许揉我的头发。

　　他说：现在各式各样的新闻那么多，我们完全算不上什么大事，大家很快就会忘记的，放心吧。要不，我们趁这个机会去度个假？去马尔代夫吗？啊，小说要收尾啊，以后再去也可以。

　　他说：这样也很好嘛，反正我只想当个实力派演员，我的演技不是连你也认可嘛。想一想以后我们可以手牵手走在大街上，就像最普通的情侣那样，那么幸福地生活真好啊。

　　他说：姐姐你别生气，是，我是说要退出娱乐圈，那就是吓吓粉丝和公司而已。你都不知道有些评论有多恶毒，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说你，你是我的人，谁都不能欺负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姐姐，世熙？好，好，你自己静一静。

　　他说：别生气了，我知道我错了，我有在反省。好，我不打扰你，我知道小说收尾很重要，我有在努力给你创造环境啊，可是你三个小时都没和我说话了，公司那边不管我，我又没了工作，你再不理我我要怎么办？

　　他说：姐姐，和我说说话吧，我一个人刷ins要气死了。我没有总黏着你啊，十分钟前我是不是问你吃什么，你只回了个随便，真敷衍啊。

　　他说：不是，我不知道你的稿子为什么不见了。我真的没有动你电脑！是猫干得坏事！肯定是！小熙，是不是你碰姐姐电脑了？.......我没有强词夺理啊！我没有撒谎，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知道你熬了半个月才写完的......

　　他说：...姐姐，我错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是你为什么要在家里装监控，我们都在家里陪着小熙，有必要装宠物监控吗？不是，我不是在转移话题...

　　他说：......呀，尹世熙，你就这么对我吗？我为了你连自己的前途都毁了！是，是我删的你稿子，谁让你总不理我！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人生都玩完了，你现在还这么对我？......是，我是后悔！没有你我可以继续演戏，继续打歌跳舞，我可以光鲜亮丽地出现在舞台上，我能听见各地来的粉丝尖叫。而不是现在这样，我除了面对灶台就是洗衣机。你知道我队友昨天发的solo单曲登上音源帮一位了吗？不错，那本来是属于我的，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世熙姐，都怪我最近压力太大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对不起......不是，我不是真心怪你的...不，我没有怪你，也没有凶你...

　　他说：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因为你我才被雪藏的吗？你不用负责任的吗？如果不是你，我会在网上被骂到现在吗？什么叫没有大脑的家伙？背叛粉丝的辣鸡？我没有激动......什么叫理智一点？为什么现在不说清楚，你要跟我冷暴力吗？.......站住，我不允许你走，你想去哪......

　　尹世熙第一次挨了一巴掌，整个人都是懵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徐成佑会变成这样，那种不可置信的眼神让徐成佑清醒过来，他哭得比她可怜，道歉，安抚，甚至跪在她面前说别离开，他只有她。

　　尹世熙平静下来，还是原谅了他，她自己闷在房子里太久了也会发脾气，更何况徐成佑承受了那么多压力。看到队友的成绩，心里落差肯定会有的，肯定的...这只是一次意外而已，是意外......

　　而第二次...她再也没有办法骗自己...

　　她还记得小时住在街角的那个阿姨，温柔的长相，说起话也是细声细语，看见她放学还给她糖吃。但是，她的脸上总是带伤，袖子卷起来全是一个又一个淤青和烟疤，哪怕妇女协会找上门，她也防备地躲着不肯承认丈夫家暴。于是一个雨夜，她被救护车抬了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尹世熙决定离开的那天，偷偷在徐成佑的维生素里加了一片右佐匹克。第二天，他依旧睡得昏昏沉沉，可能是买来致歉的花被扔到地上，她头也不回推着行李箱，从那束粉色洋桔梗上碾过去。

　　为了防止电话轰炸，她提前关了机躲在智妍家，告别信里说的很清楚，他会慢慢想通的吧，直到......那一天下午，两个警察摁响了门铃。

　　徐成佑死了，被人捅了二十来刀，失血过多而亡。她作为头号嫌疑人被紧急传唤到警察局，排查结果是监控、人证具全，且不具备作案能力。等她出来的时候，外边已经变天了......

　　尹世熙说完这些口已经干了，茶几上，郑巴凛已经准备好了水，不冷不热刚好入口。她本以为自己回想这些经历，可能会崩溃，会大哭一场，歉疚，害怕，恐惧，这些负面情绪就像是渗骨的冷气，从胸腔里蔓延，一寸一寸寒冻上皮肉。

　　可是她没有，她被郑巴凛拉进怀里，一个温暖又坚硬的怀抱，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每一次胸膛起伏和剧烈的心跳。

　　他说：“世熙，让我照顾你吧...我，我不会变的，也不会突然死掉。和我一起生活吧。世熙，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你，我会帮你，任何事都可以。只要是你说，只要我能做。”

　　尹世熙觉得自己的声音打着飘，她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抱他。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到底喜不喜欢他？她不知道，但她需要且依赖这份温暖。而且，她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一件快要把她拖垮的事情。她默默重复着：“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吗？”

　　郑巴凛愣了一下，郑重地转握住她的双肩道：“是，什么都可以。”

　　“我要你帮我，找到害死徐成佑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