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遇险 ...
-
长公主回到宴席上从容就坐。天子向她含笑说道:「公孙校尉倒是胆大。」
她朝沈弦努嘴:「安邑心仪之人就在此处,请皇兄勿要再提了。」
这人在公主府上不吃不喝,防备甚重;此时却安享美食,怡然自得,叫她看了就生气。
公主随手揪下一颗西域葡萄,掂量两下,直冲沈弦的脑袋丢去。
「殿下若有话,不妨直说。」他终于抬头看向她,低低地说了句:「何苦浪费好东西。」
公主开始胡搅蛮缠:「方才皇兄夸赞公孙鹤,你就这么干坐着?」
沈弦讶然:「可公孙校尉的确技高一筹。」
长公主磨了磨后槽牙:「你倒是坦荡得很。」她脸上挂不住,耳中又听见有人失态,正要发难,却是皇帝绷不住笑了。
「沈琴歌,看来朕这妹妹确实很中意你啊。」
他见近前并无旁人,便说了实话:「长公主殿下不过是拿臣取乐。」
公主忽然拜道:「皇兄,沈常侍所陈之事,妹自愿让出五分。」她看向沈弦,眸中盈盈:「只求皇兄了却小妹这桩心愿。」
皇帝也为难了:「安邑……强扭的瓜不甜。」
沈弦心里很不是滋味。长公主这是拿一倍利息为饵,逼他就范吗?
长公主见皇帝不肯松口放人,竟含泪叩首:「陛下,请陛下成全!」
沈弦赶忙起身,也上前跪着:「长公主殿下,请三思!」
射箭场上的诸位公子三三两两的回到宴席上,看到两人跪在天子脚边,都以为是好事将近。公孙鹤连著子都没碰,便沉着脸离席了。
可长公主长袖遮面,肩膀微微抖动,但凡离得近些,就能看出来她是在抽泣。
闹了那么一出,这会儿连沈弦都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皇帝摆摆手,用口型叫他把公主领走,席上还十几双眼睛看着呢。
他连拉带抱地把人搀起来,任由她软绵绵地靠在自己身上。长公主双目半闭,紧抓着他腰侧的衣袍。微凉滑腻的脸颊贴上他热烘烘的脖颈,把沈弦臊得眼睛都不敢抬。
要说这也忒不公平,公主至少还能举个扇子遮面,他却不得不顶着所有人玩味的目光作这一出戏。
刚踏出建章北门,郭鲲就迎了上来:「殿下,长春巷养生堂,巳时一刻。」
沈弦听见长公主还有急约,便松了一口气,把怀里的人一推,拿起脚就要走。
「别想溜,」公主拽住他的腰带:「你跟李骍回公主府。」
他断然拒绝。
「那就跟我走。」
她扯着他快要滑落的衣带,把人摁进马车。也不知颠簸了多久,便进了一条罕有人至的窄巷,又换乘一辆早已备下的黑漆牛车。
长春巷离皇城出乎意料得远,只好靠对弈打发时间。公主频频悔棋,沈弦只铁着脸不肯放水,终于把她惹恼了。
然后他有幸见识到了长公主撒泼耍赖的本事。撇嘴、假哭、抹泪,一气呵成,沈弦哪见过这场面,整个直接傻眼。
长公主哭够了,闹够了,逼着他退了棋、擦了残妆,这才肯了事。
沈弦握着浸了牛乳的帕子,神色肃穆地把公主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殿下,当真擦干净了。」
公主似是不信,掏出一面寸径的小铜镜,对着它龇牙咧嘴,左看右看。最后说了句:「丑死了。」
出人意料地,她叫停了车,却是命郭鲲去买胭脂。沈弦无语至极,往车壁上一靠,干脆闭目假寐。
「你生气了?」他听到长公主小声嘀咕:「生什么气啊……」
他一字一顿:「没有。」
「还说没生气。」她摸了摸他的脸:「让你等烦了吗?」
沈弦拂开她的手,公主却狡黠一笑,捉住他的手指作势要咬。
两人正闹着,忽然一枝利箭自窗子撞进车厢,擦着她的头皮钉在车壁上。
长公主的脸刷地煞白。
同样是意外遇刺,同样无人护卫……那时她把他推向了利刃。
「你左手能使剑吗?」
「能。」
长公主把藏在坐垫下的薄刃短剑丢给他,自己却空着手揭开竹帘钻出车厢。她正要叫阵,沈弦提着短剑跟了上来,右手虚虚揽着她的肩。
这时她才看清来人是一高一矮两名壮汉,都拿着长刀,一人背着箭筒。
「抓紧了。」
他们牢牢牵着对方的手,在或横或纵的巷道里奔来跑去。
午前的京都府不许开市,坊间几乎无人走动,更何况是这种住户稀少的偏僻街坊。因而只要稍有动静,很快便会被人察觉;青天白日,被歹人行凶追杀,竟是无处可躲。
利刃在手,近身撂倒两个人,沈弦尚有七八成把握。可暗箭防不胜防,有好几次,他几乎能听见铁制箭头擦着皮肉的声音。
更糟糕的是,贼人已放出了信号,一旦帮凶赶来,他的胜算就几乎渺茫了。
沈弦努力压制着恐慌和疲惫,好叫自己能够足够清醒地盘算眼下的情势。公主似乎已经脱力,他几乎是拖着她在走。
「殿下,再坚持一下!」他得给她一点希望:「等他们的箭耗尽就好办了。」
「琴歌、我,我……」
长公主像是透不过来气似的,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完。他下意识地伸手揽住她的后腰,却摸到一手黏腻。
一根羽箭,正明晃晃地钉在她的脊背上。
沈弦掐她的脸:「不能睡!」
公主闭了闭眼睛,想说些什么却又痛得说不出口。失血令她难以抵抗寒冷和困倦。
她能听到耳边传来的一声声急促的呼唤,那人低吼着她的名字「刘然」。
骗子。她想。
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