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岁十八》大米拌大米

18、第十五章

　　顾离手里拿本蓝色作文本，不同往日地第一个走出教室，步子不徐不疾，一看就是去办公室的模样。

　　赵梦的办公室就在三楼，走出教室往左走走就是了。推开办公室门，门边的桌子就是赵梦的“地盘”。

　　这会儿她还在弄PPT。

　　“老师。”顾离说了一句。

　　赵梦抬抬头，嘴里应了一声：“嗯。”接着接过顾客手中作文本。

　　她翘了个二郎腿，显得很有架势。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赵梦问。

　　“大概……知道吧。”顾离猜似的回答道。

　　可能是因为自己作文写得不太含蓄，然后赵梦认为他早恋了。

　　“你们已经高二了，本来呢，早恋的事王主任管得比较严，但我就不怎么管……”赵梦手里拿着的作文本晃晃悠悠。

　　听到“早恋”二字的时候，顾离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但是吧，你这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作文本上面了……”赵梦翻开那页，“怎么，你想自爆？”

　　“没有。”顾离如实回答道。

　　赵梦问：“没有什么？”

　　顾离笃定一答：“没早恋。”

　　顾离心想他写得这么含蓄，赵梦还能看出来？况且，顾离在那篇作文里用的都是“男他”，要是这看出来是一篇关于“喜欢”的作文，那不该注意“早恋”这事，应当注意“同性恋”。

　　挺佩服赵梦这思想的，竟然没拽着顾离大说一气。
　　赵梦心有余刃地找到那一面，手指指着作文的末尾一段，“你看看这句‘每天能在学校看到他，就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顾离，你真当老师看不出来？”

　　赵梦读的那段，好像是暴露些。

　　不过顾离认为，赵梦就是要找回自己的威信，毕竟她平时不管学校里早恋的事。

　　算了，随便搪塞几句。

　　“嗯，但我没早恋。”顾离看着赵梦质疑目光，又老老实实补了句：“应该是我太自恋了，所以显得我早恋一样。”

　　赵梦愣了下，她还没想到顾离会这样说。

　　不过看到自己的威严还在，她也不想批评太多，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

　　顾离伸手，刚要拿回作文本，不料赵梦又收了收本子。

　　顾离：“？？”

　　赵梦想过，虽然顾离性取向这方面的人事和自己没有太大关系，但她还是想多说几句。

　　赵梦手指点着桌面，语重心长道：“顾离，你们这个年龄段，不能随随便便地就下定什么结论。对待朋友的感情呢，也不要去猜忌。”

　　顾离知道赵梦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果然还是要提的。

　　“我知道。”

　　顾离就撂了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他走出门的时候，办公室内人还很少，就赵梦对面坐了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老师。

　　那女老师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些。

　　再说顾离在学校里的知名度广，又多次进进出出办公室，大多老师差不多都知道这个年级第一。

　　那女老师抬眸看着顾离的背影渐渐消失，才压低了声问赵梦：“哎，赵老师，你们班顾离早恋了？”

　　赵梦扶着额头，勉强笑笑：“没呢。”

　　那女老师好歹也教了有两三年，高中时期的学生，那小心思她都明白，“其实你也不要犯愁，毕竟都高二了，早恋别耽误成绩，喜欢最好暗藏着就行了。”

　　说完，见赵梦还是挂着张苦脸，女老师又好说歹说：“咱班互相喜欢的学生多了去，这挺正常的。”

　　赵梦无奈笑着，点点头：“是‘正常’。”

　　走出办公室的门，顾离瞬间精神都抖擞些，这会儿是下午，阳光很足。

　　三楼的楼层像是收纳盒，里面尽是多得要溢出来的晖光。
　　有些金砂似的依附在来往同学的发丝上，又一罐金色仙女水似的铺洒在楼道。
　　场面泛泛，而又盛大。

　　顾离刚坐到位置上，板凳还没坐热，俞寒抱着一副吃瓜模样问他：“顾离顾离，赵梦找你干什么去的？跟你说什么的？”

　　顾离相当于没回答：“嗯……也没说什么吧。”

　　这答案显然是不尽俞寒的意，他说：“你现在有什么事是不是都不跟我说了？”

　　就这语气，硬是让顾离感觉俞寒在严格地“监督”自己，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初中时代。

　　“赵梦说让我们互补。”顾离简单撒了个小谎。

　　“赵梦让我们互补？互补什么？互补成180°啊？”俞寒笑说。

　　主要是俞寒觉得自己就没有顾离比不上的地方，顾离各科成绩还都比自己高，就连自己自诩的语文成绩，也比顾离差了不少。能让顾离补到什么？

　　“赵梦说，你写的语文作业不亚于我的，还让我多学习学习你才是。”顾离争取把这谎“发扬光大”。

　　“其实吧……”俞寒听这话就挺乐乎，“赵老师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是很不错，你的字‘缺氧’也是一个正确的评价。”顾离手指点点俞寒桌子上摊开的抄写作业。

　　“……”真是不甘心什么来什么，俞寒接茬：“我那叫‘人间不可得’。”

　　说完，脸趴在桌面上，斟酌了会儿，心虚地、慢吞吞地掏出桌洞里早买好的练字帖。

　　顾离见状，问：“突然想练字了？”

　　俞寒下颚扬扬：“根本原因是因为我认真，我有毅力。”

　　顾离问：“那直接原因呢？”

　　俞寒抿了下嘴，“……我字丑。”

　　他终于能承认自己字丑了。

　　顾离笑笑，扬胳膊，伸着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俞寒的一绺头发，“你说你，人长得这么秀气，字怎么就不如其人了呢？”

　　“啊？”俞寒没在意下半句，只感觉上半句听得怪怪的，“顾离，你刚说我秀气啊？”

　　“嗯。”顾离捻着对方被光染得发黄的发丝，楞着神。

　　“从小到大，还没人这样说我——”俞寒嘟囔着，写字的手停下。

　　“高兴啊？”顾离收手时还恋恋不舍地拍了拍俞寒的头发。

　　被像只猫撸的俞寒转过头，半眯着眼，不快道：“你就这么喜欢摸我头发啊？”

　　“嗯……还好。”顾离陪笑。

　　俞寒抓了抓头发，继续刚才说的话：“你刚夸我秀气是吧？”

　　“嗯。”顾离说。

　　“咳，我姥姥说，被夸‘秀气’的男孩有女孩子气。”俞寒的言外之意，很明显。

　　因为小时候长得挺端正，皮肤白，小名还叫“咿咿”，所以俞寒总被亲戚朋友调侃有女孩气。
　　他就不怎么乐意。

　　“那我姥姥还说——”顾离注视俞寒棕色的瞳孔，和他对视着。

　　“说什么？”面对顾离的方向光烈，俞寒垂着眼皮问道。
　　“说如果我夸一个女孩‘秀气’，按她那道理来讲，是要取来作媳妇的。”

　　俞寒愣住：“额？”

　　虽然俞寒不是女的，但一时间，还是有种自己是良家妇女被男人撩的感觉。

　　想到这，白皙的脸颊烧红起来，耳根子像是被灌了红染料。

　　他转过头去，低低地骂了一声：“傻逼顾离。”

　　顾离也后知后觉似的，“撩”完人也发觉不好意思，托着腮，头望向窗外，一语不发，耳朵倒热得快。

　　只觉得气氛一时间不对味儿——尴尬。

　　下午接着上了两三节课，俞寒脑子还昏昏沉沉的，顾离说的话也不多，一般上课时都托着腮，表情也不知道什么样。

　　下午吃饭的时候，食堂嘈杂，俞寒吃得很快，顾离又怕他没吃饱，让他先回教室，自己先去买点东西。

　　说好听点，就是顾离贴心周到，说好笑点，就是顾离真有“亲妈”的范儿。

　　俞寒回到教室，就看着宋驰坐在自己位置上看手机。

　　“哎，你今天吃饭这么快？”俞寒招招手，示意宋驰起来到里面的顾离位置上坐。

　　宋驰起身，回自己位上去，兴致满满：“哎！俞寒，你记不记得我上次给你看的那个群？”

　　俞寒试着回想了下，“红衣高中靓女裙啊？”

　　“啊对对对。”宋驰边说边打开微信，“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骂我啊。”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俞寒手撑着桌面。

　　“就是吧，那群我邀贺拾进去了。”宋驰察言观色。
　　“哦，怎么了？”俞寒问。

　　“啧，就是，那里面不是有你和顾离——”宋驰艰难的表情，像在教一岁小孩说话，“那个那个的东西啊。”

　　俞寒身子往后倾斜，“咦～宋驰，你要表达什么啊？我和顾离……哪个啊？”

　　“就是，我上回跟你说的，就她们觉得你和顾离很相配那事儿。”宋驰也不旁击侧敲了。

　　“哦，就那个啊。”俞寒满不在乎。

　　“我拉了贺拾进去。”宋驰说。

　　“哦，就那个啊。”俞寒仍然满不在乎。

　　“贺拾拉顾离进去了。”宋驰正色道。

　　“哦，就那——”俞寒表情瞬间一变，“我操？！”

　　看对方终于有了点反应，宋驰也不逗他了，挥着手：“骗你的骗你的，没邀。”

　　“吓我一跳……”俞寒嘟囔着，又问：“那玩意儿贺拾喜欢看？”

　　“嗯。”宋驰一脸平静。

　　“噗……”俞寒笑出声，“你们一个个怎么都喜欢看别人发的三言两语，好看嘛？”

　　“哎，还真不是我说，有人还写你俩的同人文。”宋驰低声：“我都被影响得想撮合你们。”

　　“傻逼。”俞寒竖了个中指。

　　“真的。”宋驰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到俞寒头发上：“今天顾离摸你头发了？”

　　“艹，你怎么——”俞寒下意识地摸头。

　　“群里说有人看见的。”宋驰摸摸鼻梁说。

　　“哦，你就想跟我说这些？”俞寒转过头去。

　　后座的宋驰戳他：“主要的不是这个……”

　　俞寒转过来，语气豪放：“说。”

　　“就是那个……”宋驰现在到有些扭捏。
　　“三，二，一——”俞寒倒计时。

　　“就是你能不能给我一张你照片。”宋驰试探性地问他，然后又补了句：“新鲜照，就最近的。”

　　俞寒歪下头，狡黠的目光扫着对方：“确定就这个？”

　　“你和顾离的合照……”宋驰满脸陪笑。

　　俞寒：“……”

　　宋驰解释：“上好佳随口说的，我吧……”

　　“哦，”俞寒平时挺喜欢八卦，一出口就是让人心速过快的话：“哥知道你喜欢李郝佳。”

　　“卧槽，俞寒你TM可别瞎说。”宋驰话语一顿输出。

　　“好好好。”俞寒笑说。

　　宋驰说：“那，内个照片——”

　　“可以啊。”俞寒答应得很快。

　　正说话间，顾离拎着一塑料袋回来，问：“聊什么呢？”

　　“哦，没聊什么。”俞寒这会儿竟有点心虚。

　　宋驰瞬间退出聊天，走出教室门口还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这让俞寒感觉自己就跟要表白似的，一时间竟然感觉到一丝紧张心虚。

　　“怎么了吗？”顾离看着座位上的俞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种视角，俞寒又感觉浑身不自在。

　　顾离没在问，把塑料袋“咣”一声放在俞寒桌上。

　　“你买什么了？炸药包啊？”俞寒掀了掀塑料袋。

　　“就一点小零食。”顾离从他身后过去，手指轻搭在俞寒肩上时，俞寒身子一颤，往前挪了挪。

　　“钱我转给你。”说着俞寒就掏桌洞找手机。

　　“不用，就当我还能那奶茶钱了。”顾离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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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寂静了几秒，像是在为俞寒说话做铺垫。

　　后来终于进来了三三两两个说笑的同学。

　　“顾离，那个……”俞寒现在还有点不好意思。

　　“嗯？”顾离离他近些。

　　“额，要不我们，合个照？”俞寒说这话时，表情要多不自然就有多不自然。

　　顾离先是一愣，然后笑说：“行啊，你拍还是我拍？”他也没问突然莫名其妙地要合照是干什么的。

　　俞寒抢着说：“我拍，我拍。”

　　两个人凑在一起，距离很近。

　　“看镜头啊。”俞寒习惯性地说了句。

　　举着的手机传出响声：“咔嚓。”

　　顾离凑过来看相册。

　　俞寒手机像素还不错，就是拍得时候手有点抖，不过成品还是清晰。

　　顾离在照片上依旧吸引人，漫画脸似的，五官立体，比例正好。

　　照片的背景也好看，一天最后的余晖像缷足了劲，光彩动人。

　　就是……

　　俞寒两指将顾离的脸拉大，他两眼眯着打量顾离的眼神。

　　“顾离，都说了让你看镜头了……”俞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