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千两钱（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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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没等玉词来敲门，玉生早早便睁眼起来。
昨日的衣裳已经洗了，玉生打开衣柜门一看，挑中了件深色的衣袍，添了围领，收拾好了便出门，没走两步就碰见大师兄朝这边来。
玉词见他醒得这样早，知他还是紧张，温柔地笑，轻声安慰他：“今早想吃什么，师兄去给你买。”
玉生看了看天，还未光亮，暮色尚有几分：“师傅那边……”
他担心被师傅发现。
殊不知这就是他师傅昨儿晚上特地告诉他大师兄的，知道他爱吃街头那家的混沌，破例让玉词今早起来带他去，不必在园里用早饭。
玉词同他说了缘故，小师弟这才明白，是师傅在关心他：“那成，师兄，咱们走吧。”
当然得走，不然玉青怎么能找到机会去他屋里下药？玉生在心底过了一边剧情，决定先不要贸然改变原先的轨迹，否则说不准会出什么差错。
他特地留了个小礼物，希望玉青可别让他失望。
玉生笑得乖巧，跟在大师兄后面慢慢出了园子，朝街头走去。
街边的摊子出得很早，两碗混沌摆上桌，上面还冒着热气，绿油油的葱花撒在上面，油变成晶莹剔透的圆圈浮在汤汁上，只加了几片辣椒，不敢多放，一点儿红色相衬葱绿，瞧着开胃极了。
他们这些唱戏的，只有两样东西最重要。
一是嗓子，二是行头。
从筒里抽出筷子挑掉了那一丁点儿辣椒，两人这才用勺子开吃。
“味道还行不？”老板娘李婶瞧见他们这师兄弟俩的动作，见怪不怪，借着给另一桌赶集的客人送餐的间隙问了句话。
玉生放下手中的勺子，竖起大拇指，笑得很招人喜欢：“婶子的手艺自然是顶好！”
“这小孩子，嘴巴真甜。阿词还够吃不，不够婶子给你再添点。”李婶站在锅炉面前，她的手艺方圆五里都是有所耳闻的，价格又公道，因此生意好得很，这一早上就忙活得脚不沾地。
李婶的摊和他们园子在一条街上，从小看着他们这些小娃娃长大的，自然熟悉，故此喊人也亲昵些。
玉词连忙说不用不用，他已经饱了。来这些摊子上就是有一点不好，邻里之间太热情，一个劲地劝他们多吃点。但哪能多吃呢？他们靠唱戏挣钱，身段也是一样吃饭的本事。
哪里有唱旦角的自个儿长胖的？天底下也没有这种事情。
等到两人都用完了，玉词放了钱在桌上，到时候收桌子的时候李婶自然会来取，便起身回了园子。
刚进门，就听见传来一声惊叫。
出了什么事？
玉词和他小师弟对视了一眼，朝出声的地方赶去。
声音从玉生的房间里边传来，两人赶到的时候，门口已经站了几位师兄弟往里瞧，此时见玉生从外边来都是一脸疑惑的表情：“阿生，你怎么从外面过来？”
“阿生同我一道出门，刚回来。”玉词替他回了话。
玉生只好点点头，表示大师兄说得对。
玉巧正好也在，他瞧瞧屋子外的小师弟，又看了眼面前紧闭的房门：“那阿生的屋子里怎么有人？是谁在里面？”他后半句话提高了声音，明显是喊给里面那人听的。
屋内没有动静，玉词皱了眉，看了眼小师弟，上前去推门，门却被反锁了。
只好抬脚踹，两下之后总算是把门打开了。一行人进去，看见屋内椅子翻到了一把，桌上水杯洒了，一个人倒在地上。
“玉青？”玉词认出了地上的人，皱起的眉头却没有松开，扫视一眼屋内的环境，蹲下身去捡起一张黄纸。
这黄纸上有折痕，里面还有些细碎粉末，一眼便能认出是包过什么东西的。捻起其中一点粉末放在鼻尖嗅闻，玉词的脸色突然变了：“苍术粉末？”
旁边的师兄弟脸色也大变，询问大师兄此事是否是真。
“自然，师傅上次身子不爽利，我去铺子上拿的就是这味药。”玉词担心的地方不在这里，而是这苍术粉末忽然出现在小师弟房里，玉青又倒在地上，这东西一看就是他带过来的。
他为何要将苍术带来玉生屋里？而且还专挑玉生不在的时候？
等等！
玉词想起来了，上次去开药的时候，大夫提过一嘴：“若是用了药，一段时间内容易口干，声音也会比平常哑些，这是正常的，不用太担心……”
难道？这位师弟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这可留他不得，得赶紧告诉师傅才行。玉词摸了摸小师弟的头，看着他懵懂的眼神，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收起了那张带着粉末残留的纸准备去找师傅说明情况。
临走的时候喊人看着玉青，千万别让他溜走。眼看着大师兄脸色极差，各位师兄弟也知晓事情不妙，纷纷应下，保证一定看好他。
玉词出了屋子，在半路上遇见了师傅。
这边玉生也留在屋内，他踌躇半晌，打开衣柜的锁瞧了瞧他那一身行头，见到没有损伤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旁的几位师兄也在边上看着，见他如此紧张模样，这玉青又这幅模样倒在小师弟屋内，心中竟也暗暗猜得八九不离十。
如果此事当真，那这位名叫玉青的人可当真留不得了。大家眼神交汇间心中已有了成算，只是不好说出来叫小师弟伤心。
他二师兄玉松开口安慰：“阿生，你莫要多想，只管好好唱便是。”
唱戏时候最忌思虑过重，对于他们来说，想得太多对于唱戏并无好处，反倒容易出差错，观众老爷们也不会买账，要真那样，小师弟一定会更加伤心的。
“师兄说得是。”玉生合上衣柜冲他笑，脸上看不出伤心之色，这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你二师兄说得对，”门口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原来是赵师傅来了，身后还跟着玉词，他的声音和玉生的声音一起出现，“玉松近日也悟出些门道来了，不错，不错。”
满屋子人都站起来迎他，玉松连忙说哪里哪里。
“诶，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要唱得好，把观众老爷们唱得舒服了、痛快了，觉得这钱花得值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你们说是不是？老话说的好，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看这十年功是一分一秒也不能少的。唱戏唱戏，就是要练、要唱，哪有什么捷径可以走呢？”师傅眼神严肃，看着面前的众位徒弟，语重心长地说。
他瞧见了刚醒来的玉青，又瞧了眼站在里面的玉生，摸了摸胡子：“玉生啊，只要上了台，就是天塌下来，你也要把它唱完。你只管唱，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不要去理会。”
“师傅，我明白的。”玉生用力点点头，脸上显出两个梨涡来，甜得很。
“玉词、玉松——”
“在，师傅。”
“还有你们几个，把他带到我院子里去。”赵师傅指了指靠在椅子腿上的玉青，眼里闪过一丝痛心，更多的还是厌恶。
玉词已经把事情全部都和他说清楚了，这孩子是万万留不得，但若是不给点教训，那也是不行的。玉生这回是运气好，但若是让这家伙得手了呢？赵师傅不敢想那个后果。
毫无疑问，初次登台发生这样的事，那会毁了玉生一辈子的！
他也正是痛恨这家伙的歹毒之心，这人年纪与玉生相仿，怎么敢用这种手段！怎么敢！
后续的事情是在师傅院里进行的，等玉生中午知晓的时候，听说那玉青已经受了罚，最后被赶出赵家班了。在这种年代，从小只会唱戏的人被赶出养大他的戏班子，别的班子哪怕是遇见了也不敢要的，天知道这人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才会被赶出来，更别说他身无所长，最终的结局几乎是可以预料到的。
总之玉青在宣城是彻底混不下去了，除非去别的城市打拼，或者找个好的靠山。
总算是把世界轨迹掰到正轨上来了，虽说玉青依旧需要格外的注意，但只要玉生在最后成功达成原主的成就，总局和世界意识也是承认轨迹修正成功的。
这也是多亏了世界等级较低，可以在剧情发展很前的时间进入这个世界工作，如果世界等级比较高，则一切皆有可能发生。上次一位前辈进入世界的时候，都已经到剧情中后期了，尽管最终还是修正了过来，但是那位前辈一出来就自闭了，跑去休养了两个月才缓过来。
成功解决了异常轨迹的苗头，下午，他还有一场硬仗。别的一切都是浮云，对于玉生来说，只有唱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不光要唱，还要唱得好，唱得妙才行。能否掀起宣城的戏曲风暴，全在今日下午台上见真章。
他对镜梳妆，看着自己的脸慢慢被粉墨覆盖，戴好了头面，手上和脖颈上也化完了妆，他缓缓合上了眼，安静地靠在椅背上等待开场。
旁边的忙碌好像一瞬间离他很远，他忽然想起早上遇见的那位爷，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算了，他可只有一条命，可不够那位爷霍霍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千两钱（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