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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摇心(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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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白皓凝鬼门关死里逃生后,林挽雪砸了无数的珍贵的药品与丹药当做调养身子的汤药,丝毫不见心疼。
主人不心疼,身为御医的刘与义倒是肉疼一番,看这个百年灵芝啊,再看这个妙生丹...……都是些名贵药材,如今全都拿来给那个青年养身子。刘与义看得两眼发直,只能闭眼狠心把药入汤。
有次婢女拿了一株世上少有的留仙草,让他入药,他捏着那株留仙草,沉吟片刻,他捶胸顿足,差点没有哭出声。
林挽雪见状问他为何这般,刘与义以衣袖挡脸,道是被烟熏的,只听见林挽雪哦了一声,紧接着刘与义感觉手中蒲扇被抽走,整个人被侍卫往后拖走几步。
“王爷这是……”
他赶紧放下手臂,只见林挽雪站在药炉前,挽起宽大的袖子。
“既是被烟熏着,那便不用你来,你站在旁教本王如何煎药即可。”林挽雪说着,低头研究手中的蒲扇,先是试了下摇扇的力度,等觉得差不多了,就尝试着扇风给炉子。
不过林挽雪没干过看药这种活,动作很是僵硬笨拙。
刘与义看着他,心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到底是栽了。
他长叹一口气,走近几步,从婢女手中接过新拿来的蒲扇,道:“王爷,煎药的火不是这样扇的。
即那日起,他日日在旁教导宁安王如何煎药,看着宁安王笨拙的动作日渐熟练,竟生出一种孺子可教也的欣慰,内心从惶恐到镇定,再到一日感叹三次。
林挽雪觉得他莫名其妙,将他赶走,自己拿着蒲扇,站在在药炉前扇风煎药。
被赶走的刘与义非但没有收敛这种情绪,反而滔滔不绝地说着林挽雪是何等温柔体贴,要叫京华女子见了定是非他不嫁诸如此类的话。以致于林挽雪见了他就觉得脑仁嗡嗡作响,只好躲开他。
王府那么大,总会有碰面的机会,某日林挽雪正练武回来,路上碰见了刘与义,刘与义一见到他,眼睛亮了几分,满口的奉承的话就要呼之欲出。
他走路的脚一停,头似乎隐隐作痛,于是他冷着脸转身就要离开,刘与义提着衣摆也追了上来。
“王爷!王爷!您真是一表人才,威风凛凛,老臣对您的景仰如涛涛江水东流去……”刘与义说到一半,忽然没了声。
林挽雪觉得奇怪,扭头回看,刘与义转身一溜烟地跑了,很快没了人影。
“主子。”路过的卷平拿着食盒向他一拜。
林挽雪看看卷平,又看看后头,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展颜一笑,伸手拍了拍卷平的肩膀,道:“你这几日跟着我。”
把卷平带在身边果然有用,刘与义这几日都没凑到他的跟前,甚至在老远处见到他们第一眼后,刘与义立马转身开溜,好似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
林挽雪得到片刻清净,心情好上几分,他坐在炉前,蒲扇轻摇,忍不住与身旁的卷平道:“你说刘与义这张嘴叭叭个不停,他不累么,我近来脑子都被他吵的嗡嗡作响。所幸他怕你,将你带在身边,我也能得个清净。”
卷平接道:“主子待刘御医宽厚。“
“他救了阿凝,我自是感激他的。等阿凝好了,你把解药给他吧。”
卷平称是,从怀里拿出一封密函,递到林挽雪跟前:“主子,小世子要来京华了。”
林挽雪没有接话,一时只有风声,过了半天,他才道:“再过一个月半,就是新年了。细算下来,我与挽霜六年未见了。”林挽雪接过密函,没有翻开,“挽霜刚满八岁时,正好是过继到静王膝下的第一年,静王为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辰宴,我受邀前去,那时他身穿世子冕服,牵着静王的手,接受众人的恭贺,面上却没有一丝笑容。我知道,他并不开心。”
“我原是想去见见他,同他说说话,可他不愿意。”
林挽雪把那封密函丢入火中,火舌迅速吞没,只剩余灰。
密函里写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八年了,他还在怨我,怨我害死了娘,怨我害他被过继到静王膝下。”
八年前,淑妃病榻床前求得宣明帝圣旨,将年幼的十二皇子林挽霜过继给静王周桓,引发朝廷一片哗然,同年,淑妃病薨,宣明帝震怒,褫夺淑妃封号,下令不准礼部安排丧仪,还要彻查与武清侯府有来往的人,武清侯府,也就是淑妃的母族。
当年,淑妃圣宠浓眷,又有两个皇子作为依靠,可谓是如日中天,想攀附武清侯府的人数不胜数。
而宣明帝的一道圣旨,便让朝野上下人人自危,无暇顾及淑妃一事,自然也不知道淑妃什么时候出殡,也不知道淑妃葬在何处。
等淑妃出殡后,宣明帝收回彻查指令,大肆封赏武清侯府,众人这才明白先前彻查一事只是为了掩盖淑妃出殡的时日。而武清侯府的当家人柳从正心灰意冷,推了宣明帝的封赏,对外宣称抱病,自此闭门谢客。
再后来,淑妃的名讳成了宣明帝的禁忌,若要谈及淑妃,人人都只道一声娘娘来代替。
“我也想怨。”林挽雪低头一笑,满是无奈:“可我能怨谁呢?”
*
待在王府快一个月,刘与义总算明白何为“宁安醉倒美人怀”,据他观察的这些日子,宁安王对那位青年的事情可谓是亲力亲为。
先前有人将外头流传宁安王惜花的话本送给刘与义,他接过手后,也只当看个乐子,如今看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局外人不知情尚且如此,他这个深入局中在旁观看更加感慨。
话本诚然没有欺人。
就是有一点不好,白皓凝虽身为男子,但也长得太好看了,宛若浓墨重彩的绝世神画,倾尽所有心血才收笔形成。
刘与义每每诊脉之时,总忍不住偷瞄几眼,来欣赏美人。
但偷瞄也有失手的时候,他有次偷瞄,不小心与白小公子对上视线,那张眉目如画的脸近距离冲击他的视线。他倏然失神,偷瞄变成直勾勾地盯着,全然忘记今夕何地,连林挽雪阴恻恻地问他看够了吗,他都只是愣愣地摇头,说不够。然后他就被脸色阴沉的林挽雪扔出室外。
刘与义坐在雪地上,仍未能回神。
他喃喃道:“世间姝丽,难比此子。”
等雪落满一身,刘与义才猛然回神,刚刚自己是踩在宁安王的底线上蹦跶,若是就此惹怒了他,解药拿不到也罢了,自己还要赔上一条性命,那就不值了。
想到此处,刘与义即刻扑到门外,哀嚎着认错,连续好几日都是如此。
直到白皓凝受不了刘与义的哀嚎,问林挽雪发生了何事,这场哀嚎大哭才收尾。
“老臣实在知错,下次老臣不敢了。”刘与义肩背着提梁小箱匣,紧跟在林挽雪后面。
“没有下次。”林挽雪推开门,冷冷道。
“是是是,微臣定铭记于心。“
得到刘与义的回答,林挽雪脸色好看了点,他端着一碗药膳,绕过屏风,走到内室。
白皓凝睁着眼睛,听到有人的脚步,偏头看过去,一小团黑乎乎的人影朝他走过来。
经这些日子的调养,他的身子好了许多,连眼睛都能看见模糊不清的光影。
他听到那团人影说该用膳了,碗与羹匙轻轻碰在一块 ,他感到唇上被羹匙抵住,而羹匙上的东西是热乎的。
他迟疑了会,还是张口把它喝下了,刚喝完一口,紧接着下一口药膳又送到了唇边。
过了一刻钟,白皓凝终于喝完了药膳,他盯着那团人影道:“我的眼睛什么才能彻底好?”
“回小公子,大概再过那么半个月即刻。”刘与义见缝插针道。
白皓凝哦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林挽雪,想起自己还要诊脉,又翻了回来,伸出半截手臂。
刘与义见状麻溜走上去,开启日常摸脉行为。
“我近日购了许多边疆的小玩意,想着你大概会喜欢。”林挽雪突然道。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只两眼放空盯着床帐。
林挽雪继续道:“从前你说要凤凰火做婚衣,我因在边疆,手头上没有凤凰火,所以没能制成。上次的婚衣不太合身,这次我向父皇上书求了几匹凤凰火,命人重做了一身,等你好了,可以试试。”
听到这里,白皓凝的眼睛终于舍得从床帐挪开,他望向林挽雪,眼神认真:“林挽雪,你我二人是什么关系?”
他有意避着二人关系,所以从未问过,可不问,林挽雪种种亲昵的动作与话语,他也忽视不了。
这段日子,他所接触过的人从来不会称呼自己为小王妃,连林挽雪都只是称阿凝二字,再无其他。
但前几日,刘与义哀嚎时脱口而出的“小王妃”,即使他装傻充愣那么久,也不勉感到尴尬。
时至今日,林挽雪的一番话明晃晃地暗示他们二人的关系,逼得他不得不去直面这层关系。
他之所以这样问,只是想从林挽雪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若是他们确凿是眷侣,来日身子好起来,他必定用真心千倍万倍对待他,若不是,他便做牛做马还他恩情。
白皓凝没有听到林挽雪的回答,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林挽雪缓缓弯下腰,佩环声轻微响起,他的心里倏然紧张。
而刘与义很有眼见力地退出室内,眼下只有二人。
白皓凝攥紧被子,往里缩了缩,然下一秒他就感觉两侧的被窝向下陷了进去,他被林挽雪禁锢在被窝里动弹不得,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他隐隐闻到那人身上的风雪味。
“林……”白皓凝的话便被一张薄唇尽数堵回,害得他一惊,想咬紧牙关却为时已晚。
药膳的味道与那人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放大了他所有的触感,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人灵活的动作,起初他还能抵抗,到后面就是溃不成军。
只能任由那人横扫掠夺,搅个天翻地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感觉到自己重新获得了呼吸,平日的种种行为不言而喻,他再也不能装傻充愣。
白皓凝闭上眼,微喘道:“你放开我。”
而林挽雪没有放开他,与他额头相抵,等自己呼吸平稳才慢慢开口。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阿凝,别不信我,我所说的句句属实。”
“那场大火太大了,我来不及救他们,是我的过错。你把往事忘的一干二净,防备我,没关系,只求你别离开我。”
“我不想再失去你了,那种感觉太疼了。”
温热的液体落到白皓凝脸上,动摇的心隐隐偏向了这个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