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天海》陈东禾

48、告别

　　光阴荏苒，岁月在不经意间流逝成沙。成悦天再次将神游已远的思绪从尘封的记忆里拉回，时光霎时间跳跃到了五个月后的当下——成悦天与林宇阳因要出国正在铭州大学办理休学手续。
　　成悦天的父母早在农历新年还未结束，也就是正月初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美国，因为她母亲的病情正在反复恶化，已经经不起任何拖延，迫切需要回到原先的医院再次接受治疗，而且她和林宇阳留美的院校需要提早申请，许多资料和文件都需提前准备。
　　半个月前，成悦天的父亲在电话中报喜说，母亲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她和林宇阳的留学申请也顺利通过了。惊喜之余，成悦天和林宇阳两人也马不停蹄地去办理了签证。如今美国院校的offer拿到了，签证也办理好了，接下来就需要到国内当前就读的大学申请暂时休学，待到能适应美国那边的学习和生活环境后，国内学校的学籍按照规定就要退掉了。
　　到目前为止，出国需要办理的要事几乎都已经十分顺畅地完成了。他们计划七月下旬的时候去美国，八月份处理国外的一些事务，九月时就正式入学。
　　成悦天和林宇阳在铭州大学办理完休学手续后，时间正临近正午，六月底初夏的艳阳已如七八月的盛夏一般炽烈与激昂。夏，是离别的时节，也是希望插上翅膀远航的季节。校园里已经毕业的学子们早已打包好行囊，饱含蓬勃向上的激情无怨无悔地奔向各自梦想落脚的地方。
　　也许正因为如此，今天正午的宇空才显得格外的蓝，蓝得有些绚丽多姿，也蓝得有些愁绪满怀。出了校门后，成悦天仰头望向空旷得没有半丝浮絮的天际，淡然地说道：“宇阳，过两天我想去两个地方看看。”
　　林宇阳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我陪你去吧。”
　　成悦天低下头，疑惑地看向林宇阳说：“你知道我想去哪儿？”
　　林宇阳笑笑说：“第一个想去的是‘若归’墓园，而另一个是江岩，我说的没错了吧。”
　　时隔半年，曾经那些刻骨铭心的事在成悦天的脑海里都已经渐渐被淡忘，而那些令她痛苦不堪的事她也不愿再去回顾和重温，她只想在离开前与过去的坚持与守候做最后的告别，因为这一离去再相见时已经不知道是何年何夕了。
　　夏季的“若归”墓园，早已掩藏掉了它在冬季时所特有的那份阴森与惆怅，整个郊外园区在烈日的炙烤下与市中心区域一样热情似火。为避开火球般的骄阳，今天清晨在林宇阳的陪同下成悦天一早就出发去墓园探望海菱。然而在他们到达之前，已经有旁人先他们而到来。成悦天走上前去打量了一番，发现那人正是海菱的母亲李玥，她曾在海菱的相册中见过海菱的母亲。
　　李玥此时正一脸难以置信地站立于海菱的墓碑前，右手还挽着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这个男孩想必是海菱的弟弟，满脸尽是懵懂与稚嫩，怀里还捧着一束鲜花，年纪尚小的他或许还不能确切而深刻地明晰姐姐躺在坟墓里的意义。虽不知道母子俩是如何找寻到这里来的，但有至亲之人来看望，于海菱的在天之灵而言总归是种宽慰，尽管她的母亲从始至终都没有留下过一滴眼泪。
　　李玥并未见过成悦天，所以在见到有其他人前来祭拜时，她收敛好脸上的神情让弟弟将怀里捧着的鲜花放置在姐姐墓碑前，然后低着头拉着弟弟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在海菱刚去世的时候，医院或者警方应该联系过李玥，可李玥却从来没有出现过，成悦天很好奇海菱究竟是以怎样的形象和角色留存在她母亲李玥的心里，或许从海菱搬离家与外婆生活开始，又或许是从李玥出卖海菱的隐私开始，母女俩就已经形同陌路。
　　出了墓园，成悦天紧接着又与林宇阳一同乘车来到了江岩。还是在那片连绵交错的礁岩上，成悦天从包里掏出从祭品店购买来的白色环保纸，默默地将它们折成菱花造型的海灯，林宇阳问她：“你做这些是想给海菱祈福吗？‘菱花’在宗教里有着富贵安康和鸿运呈祥的寓意。”
　　成悦天回答说：“是啊，‘菱’是海菱的名字，这一世她既然与幸福无缘，那么来世就祝愿她能够幸运顺遂。我本不相信这些，但我还是希望她一切都好。”
　　林宇阳接过成悦天手里的白色环保纸，对她说：“我来帮你吧”。
　　没过多久，所有的环保纸都被叠成了菱花型海灯，他们将海灯一朵一朵地放入海里，静默地看着它们在眼前四处飘散。纯洁的浪花将这些载满哀思的海灯静静地带到天边，也静静地带到遥远的碧海深处。
　　热情四溢的七月转瞬之间即到尾声，铭州市最大的机场——安沅国际机场此时早已经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候机大厅里挤满了返航或外出的旅客，这些人当中有些是白领精英，有些是普通上班族，有些是务工人员，有些是学生，还有些是华人华侨等。无论人与人之间身份相差得多么悬殊，他们总归是另一部分人的儿女，另一部分人的父母或另一部分人的伴侣。离家再远，心中都会留有羁绊，一别再相见的话，恐怕又要熬过数不尽的日日夜夜。
　　在这分别的时刻伤感是在所难免的，为人父母的都紧紧握住即将远行的子女的手掩面哭泣，夫妻情侣们也都怀着眷眷之心相互拥抱着或在耳边轻述动人而缠绵的情话，孩子们更是拼尽全力地扯住父亲或母亲的裤腿衣角难过地躺在地上嚎啕大哭……机场的各个角落基本都在上演着这种离别前难舍难分地的人间剧目，当然这幕戏剧的主角也包括成悦天和林宇阳。在候机大厅的西南角里，成悦天和林宇阳两人此时也正依依不舍地与前来送别的林书娴说着临别前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