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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入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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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不好听,梁雎狠狠地剜了向北瑞一眼。
“啧,要不还是别进去了。我瞧着这像是要有事发生的,别凑热闹没凑着,反而惹了一身……”向北瑞没瞧着梁雎杀人的眼神,兀自说了下去。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梁雎揪着后领子扯着几个踉跄,然后被推到了登记的桌子前。
桌后登记的小哥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张惨白的脸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容糊在脸上,更显得十分尴尬。
“登记,进城,参加聚仙会。”梁雎恶狠狠地说。
向北瑞有些狼狈地回身挥开梁雎的手,站直了身子,下意识冷脸斥道:“放肆!”
他这一路上都温和有礼,总是笑嘻嘻地碎嘴,何时这般疾言厉色。梁雎后退几步,盯了他一会,突然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嘴角:“我倒是没想到,你是个脾性这样大的。尊府上几亩地,几个丫鬟呀?嗯?”
“该死的臭魔女,”李大锤一直跟在后面,见状疾跑了上来,怒不可遏指着梁雎,“你再和我兄弟动手试试!”
听了这话,梁雎僵了僵,阴恻恻地看着李大锤的手指,厌恶透了这个粗俗的莽汉,连带着也迁怒向北瑞。话说得好听,实际上还是和李大锤一样闻魔色变。突如其来地烦躁让她冷下了脸,默不作声地在手上攒着灵力,几乎下一秒就要出手将这令人恼怒的手指掰断。
矛盾在看不见的酝酿着一触即发,就在即将点燃的前一刻,向北瑞突然横插进来,迫得两人都被迫收起了已经摆出来的攻势。
梁雎一脸敌意地看着向北瑞。他却已经将方才的不快收拾得十分妥帖,一幅无事发生的模样。一手在身后悄悄地按着李大锤,一手拿了个小木牌在梁雎面前晃晃:“阿雎莫凶,你瞧,已经登记好了。我们无门无派,住城西。”
小木牌上果不其然写了个“西”字,向北瑞嘴角咧到耳根,刻意笑出了分憨傻气,让人发不出火。
“阿雎你个大头鬼。”虽说语气冲得厉害,但梁雎却也没再抓着不放,只斜了向北瑞一眼,一把将木牌夺了下来,转身大步走了。
“你看看,你看!这个魔女,你……”李大锤看着梁雎的潇洒的背影,怒从眼中生,手舞足蹈不足以泄愤,只差没有一跳两丈高,抡着锤子就想追上去。
“锤兄,锤兄,”向北瑞头疼地将李大锤拉住,“不过是个别扭的小姑娘,你怎么还较起劲了?”
“堂堂大丈夫,这你也忍得?都说你们读书人斯文,我看就是没半点血性!还是说你害怕她的身手?这有什么!我一定会帮你的!”李大锤瞪圆了一双眼,见向北瑞一脸淡定,突然又有些犹豫:“你一个读书人,又精通术法卦阵,却和这个与魔城不清不楚的小妮子厮混在一起,半点脾气都没有,你莫不是看上了这个魔女?兄弟,使不得啊,使不得!”
这下瞪大眼的人便轮到了向北瑞。他明明一直在听李大锤说话,却完全不知这人是如何扯到了情爱上的。这话荒谬到了极致,无一处合理,一时之间竟让人语塞,不知从何处驳起。
李大锤见向北瑞没说话,便只当他默认了下来,心中百感交集不可言说,良久才说:“虽然魔人都不是好东西,但那妮子身上确实没有魔性。我知道爱一个人很难,如果兄弟你真的栽了,我还是会支持你的。”
向北瑞只觉两眼一抹黑,说不出话来。他不愿再与李大锤纠缠,当机立断转身去追已经走出去好远的梁雎。
城西处的客栈与城门相距不远。据引路的人说,南楚国君十分重视这次聚仙会,早早的便将城中居民迁移他城,只留下些商家工人,又特意新建客栈,以供参会人居住。修魔之人住城东,又门派的正道住城南,无门无派的江湖人住城西。
聚仙会原本便是以血灵芝为名招办。梁雎想了想,觉得这等同于说南楚国君如此大费周章,费钱费力的筹划,竟然只是为了将自己的宝贝送人?昔日古京帝城楼掷金,观百姓相残,虽然荒谬无道,却好歹是为了看个乐子。如今南楚国君稳坐皇城,却花如此手笔,若不是脑子不好,就是钱多得没地方用了,总之都是荒唐。
事出反常必有妖,梁雎回想起入城前的魔气,心中有些不安。莫不是真如向北瑞所说,魔城将有动作?
走在一旁的向北瑞时不时的与引路人低声交谈,问的都是些常事,并不会惹人注意。可梁雎知道,他正在套话。
梁雎不擅与人交谈,便也不费这个心思。只是不知道李大锤又抽了哪门子的风,从进了城开始,就一直将自己盯着,一幅便秘一般的表情,看得人浑身鸡皮疙瘩。她磨着后槽牙,全力忍耐着才没有发作,只跟着引路人进了客栈。
一个时辰前还病得浑身无力的向北瑞这时候像是突然来了精神,四处打转,一楼一楼逛上去,将所有的空房都转了个便,然后在顶楼寻了个房间。那房间开了扇窗,推开可看到大半个城。此时城门处还人来人往,不见断绝。他满意地点点头,坐在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我便住这儿了。”
梁雎和李大锤对住处都无什么要求,但既是三人同行,必然要住得近些才好照应。如今向北瑞住在这间,他俩自然得住在周围。只这间房是在角落里,唯对面有间空房,再有便要在一个走廊之外了。
方才见李大锤对向北瑞很是回护,梁雎暗忖他必然是想要住在对面的,便打算主动住另一间,任由他俩兄弟情深,也省得争吵麻烦。
不曾想李大锤上下打量了下梁雎,又扭扭捏捏地左瞧右望,极不自在地说:“那什么,你还是住对面吧,离北瑞兄弟也近些。”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梁雎一人摸不着头脑。
好在对面那间房宽敞明亮,梁雎也很是满意,便不再计较。她将房内四处看看,心中有数后,又折回向北瑞房中,却见向北瑞已经躺在了床上。大概是真的倦极,他上身歪在床上,半截腿还落在地上,却已经用这样诡异的姿势沉沉睡去。
梁雎难得好心肠地决心离开,不打扰他美梦,却正巧碰上了同样折回来的李大锤。
“啧,北瑞兄弟怎么就这么睡了。”李大锤先是皱眉看了眼向北瑞,又将眉头皱得更紧地看了眼梁雎,“你就让他这样?”
不然呢?梁雎疑惑地看着李大锤,不懂他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从何处而来。
“哎呀,你看他这样睡着多难受啊,你不去帮他把身体扶正吗?”李大锤说。
“你为什么不去啊?”梁雎反问。
两人四目相对了一会。
李大锤心中想梁雎好歹也是个姑娘,不知道如何照顾男人也是应当的,何况自己在这里,她怕也是害羞,于是好心提醒:“女娃……额,梁雎姑娘,我兄弟还在病中,你这个时候帮着盖盖被子,搭个冷帕子什么的,他该多感动啊。你说是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不正常。梁雎沉默地站在原地,甚至有些诡异地不安起来。这个傻个子怎么突然又这样的客气,半时辰前不还张口魔女闭口婆娘吗。再者说,向北瑞感不感动的关自己什么事。
话虽这么说,可梁雎却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受了人嘱托,一走了之也不怎么好。她走到床边,将向北瑞自上而下打量一遍,不知从何下手,见向北瑞微缩身体似是畏寒,便先弯腰将里边的被子扯出来。
被子才被抖开一半,向北瑞倏地睁开眼睛,捉住梁雎提着被子的手,眼底一片清明,全是警惕。
“是我。”梁雎鬼使神差的出声,语带安抚。
那双澄澈的眼睛便蒙上雾气,慢慢闭上。再唤他,他便不应声了。
梁雎先将被子盖在他身上,又将他搭在床沿上的腿扶上去,然后便见他很是自觉地蠕动着将自己缩进了被子里,露在外面的半张脸苍白无色,触手仍是发烫。
思及方才李大锤所言,梁雎又去问店家要了凉水,将帕子浸湿搭在向北瑞额上,每隔半个时辰便换一次。
她自小无人看管,从未被人照料,也未照料过别人,因此干活干得很是生疏,要么就是将帕子拧得干如柴火,要么就是弄得向北瑞一脸的水,连枕头都是被浸湿。可饶是这般折腾,向北瑞也没醒过来,到了后半夜似是还要烧得更厉害了些,时不时还咳嗽几声。
梁雎记得他曾说他自己可以给自己拿药,便轻轻拍他的肩,唤他的名字。
过了好一会,向北瑞才紧紧蹙眉,将眼睛掀开一小条缝:“怎么……”
“你再烧下去就成傻子了。”
向北瑞很不舒适地动了动,发觉自己似是枕在一片水洼之中,便费力地坐了起来。额间的帕子跌落在床上,闷闷的一声响,被子瞬间浸湿一大片。他太阳穴突突地痛,怔怔地看了梁雎一会:“大小姐,若我猜的没错,你是在照顾我,而不是借机谋杀……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