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大佬哄拐魔女实录》一筐土豆

4、逃离

　　眼见着那只令人恶心的手就要触及李大锤的后背，向北瑞突然抽出一直插在后腰的长萧对着那只手猛打了一下。

　　就这一瞬的功夫，李大锤便腾出了空隙，化掌为刀将那只手截断在地。乌黑粘稠的血喷涌出来，溅上了向北瑞的衣摆，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只露出了些嫌恶的神情。

　　“哈哈，”李大锤差点丧命，却无丝毫惧恐，反倒是更加有力气，把大锤抡出了风，“没想到北瑞兄弟一个锤子都拿不动的书生，竟有斗大的胆子，魔人杂碎看爷爷将你砸成肉饼！”

　　向北瑞无心回应，自入阵以来，他一直沉默着，却将阵中情形揽尽。李大锤很快就会被脱垮。一旁的梁雎已是拼了命的打法，显然是存了擒贼先擒王的心思，可却久攻不下。

　　更加糟糕的是，因追打玄岩，梁雎与二人已拉开了一些距离，若再这样下去，后背空门大露，只会更加难以招架。

　　情况不容乐观，梁雎也已觉得十分吃力，她无兵器傍身，又只略通术法，难以在灵力上占到便宜，可谓是处处受限。正打算再卖个破绽，诈玄岩一诈，便听向北瑞突然讲了句：“撑住了。”

　　说来倒也奇怪，这人声音不大，却偏巧让自己听了个清楚。梁雎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察觉向北瑞带着李大锤远离了自己。她很快便腹背受敌起来，心中大骂向北瑞。

　　另一边李大锤更难招架，他担心向北瑞受伤，手忙脚乱间恨不能多生出一双手来。偏生向北瑞还一副悠闲得没边的样子，闲庭散步般在阵中来回游走，还拿着长萧，不知在地上鬼画着什么。

　　处于阵中，并不知外边的天地如何变换，几人只觉已过了数年，愈发觉得四肢酸软，灵力枯竭。

　　李大锤强提着一口气，死命护着向北瑞，不离其侧。转眼之间，竟又转回了梁雎身后。

　　“随着我画的印记走。”

　　听了向北瑞的话，梁雎低头望去，地上果不其然线线相连，偶有节点，乍看下似是个图阵，细查又觉一团乱麻而已。乱七八糟的符号实在是歪歪扭扭，难以理解。

　　话已递到，向北瑞也不管梁雎是否照做，转眼又引着李大锤离开。依旧是一派自在，只又把长萧收了起来。

　　梁雎恨不能打开向北瑞的脑袋，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她一边招架着玄岩等魔人，一边斜晲着向北瑞的动作，还得分神看地上的符号，却也只是依稀觉得似有某种呼应。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梁雎不再犹豫，但凭直觉转化着步法。

　　三人分作两路，看似毫无关系，却又自成连接。不知怎的，魔人的补替之间便似失了些条理。

　　眼见着只剩下最后两个步点了，玄岩却突然眼中一震，一个掌风扇过去，将地上痕迹掩了个干干净净。

　　掀起来的尘土将天地蒙上黄纱，平白堕了人心中的期望。

　　世间的阵法皆是一步错则满盘输。梁雎不愿先前的努力付诸流水，便死守原地，不退不进。

　　一旁的向北瑞自然也注意到了变故，一双眼在飞扬的尘土中晦暗难明。他盯着梁雎，脚步不停，直到了阵中一点，脚下似踩入了活水一般，轻盈而又有凉意乍起，便交代李大锤：“站好了，别动！”

　　二人离梁雎有四步之遥，向北瑞抓住一个空隙，飞身向梁雎奔去。

　　一个魔人提刀向向北瑞砍来。他立萧以挡。

　　眼见着那刀将萧轻松削断，很快贴近了向北瑞的面门，梁雎侧身一击，将那魔人打飞。只是此掌一出，便乱了章法，她显得左支右绌起来，恼怒骂道：“找死啊！”

　　“找生呢，”向北瑞笑嘻嘻地回应，“跟我走。”

　　两人很快便似一人，你退我进间便到了李大锤身旁。

　　阵内在一瞬之间似有万千流水相汇，清风灌入。魔众空门大露。

　　“往地上打！”向北瑞冲李大锤吼道。

　　李大锤将一身灵力聚于锤上，向地上砸去，如惊雷落下。

　　一击之后，被阵法遮住的蓝天便显现出来。满地尘埃飞起，魔人受灵力反噬，皆向四周飞倒。等再度站起，又哪里还寻得到三人。

　　沿着此路一直往前便是南楚的都城，但为免被玄岩追上，逃走的三人便寻了个岔路，向另一个方向逃了，一路疾行，直到了一破庙才停了下来。

　　“累死老子了，就这将就一晚吧。”李大锤率先进入庙中，将锤子往地上一放，便瘫坐下来。

　　梁雎一路上还得带着向北瑞，此时也累得不轻，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看着向北瑞四处乱转的身影，眸色晦暗。

　　“方才见你以萧格挡，似是会剑？”梁雎拍着衣摆上的泥，状似无意问道。

　　“啊，”向北瑞轻轻应了一声，将破败的观音泥像上下打量了几遭，“会一点。”

　　“读书人还学剑啊？”梁雎点了点头，又问。

　　“读书人就不能学剑？”向北瑞回头看向梁雎。

　　“也不是，就……”梁雎心中被对向北瑞身份的好奇充满，本欲再问几句，却突然被李大锤打断。

　　“你这魔女，说够了没有？人家学不学剑干你屁事？”

　　方才玄岩摆明了是来抓梁雎的，又一口一个小姐，显然已经让李大锤猜出了点她的身份。

　　几百年前正邪两道大战，争夺极具灵气的北境仙山。最终正道惨胜邪道，双方各退一步，定下盟约，互不相扰。修行仙术的正道之首南家坐镇北境，命仙山为“南山”，结下结界，自此广袤的北境地界无一魔人可踏。而修行魔术的邪道诸众大多都退守荒芜的西边，逐渐变成的如今的魔城。其余地界，双方皆可来去自如，但魔众需遵守拟定之约，不可骚扰普通百姓生活，不可相互为难。

　　百年之间，正邪两道皆维持着表面和平，实际上依然互相看不上眼。正道对邪道充满敌意，邪道也时常寻衅。像李大锤这般听见“魔”字就跳脚的也不在少数。

　　“本姑娘说没说够又干你何事？”梁雎脸色冷了下来，反唇相讥。她也不喜欢魔城，但生性护短。这些正道已霸占了最利修行的北境，不让魔众踏足一步，如今还步步紧逼，直欲让整个天下都无魔众容身之地吗？

　　向北瑞见着情况不对便连忙插话进来，先笑嘻嘻安抚梁雎：“我也算不上个书生，更多的还是修习些符阵推演之术，自然也会些剑术。你可曾见过道人？拿着把桃木剑霍霍哈嘿乱舞，四处坑蒙拐骗的那种。我和他们是一家，略知些握刺劈挡罢了。”接着又转向李大锤，“大锤兄，梁雎固然与魔城有些牵连，但也非恶人。男子汉大丈夫，一码归一码，何必计较。”

　　李大锤垂下眼来，没出口反驳，正当向北瑞以为他已经想通时，却听他声音闷闷的：“我祖上三代都死在魔人手里，我只恨他们时运不佳，没碰上兄弟这样的善人去和他们讲这一番的大道理。”

　　这话说完，三人都沉默下来，不再言语了。

　　李大锤托着他脏兮兮的锤子，颓丧地坐到了墙边的一个角落。

　　天色渐晚，不知从哪里飘来一大片乌云，投下了豆大的雨滴，很快便噼里啪啦的掉个没完了。

　　向北瑞站在门口将外面望着，过了一会伸出手。雨滴在他的掌心汇聚，又漫出。指缝下仿佛落了一穿剔透的水晶珠链。

　　梁雎撑着头，呆呆地不知在看雨，还是在看向北瑞的背影。良久，她站起身，走到向北瑞身旁，也学着他的样子接雨。

　　冷意自指尖，到灵海，这雨到让人清醒不少。

　　“你觉得魔人不是恶人吗？”梁雎问。

　　“我可没这么说，”向北瑞笑笑，将手上的水甩了甩，又在身上蹭干，“我只是猜测你不是恶人而已。可我瞧着，你随与魔城有牵连，却也不是个魔人呐。”

　　这话说得很坦白，让梁雎忍不住也轻笑了一声：“那明天我们走吧。我的意思是，不和你那位大锤兄一起了。”

　　“恼了？”

　　“没有，只是觉得因缘相会，何必惹得人不痛快。”

　　两人沉默了一会，然后向北瑞说：“魔是贪嗔痴，世人皆是魔。何必自苦。”

　　梁雎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的侧脸，并不确定这话是在叹李大锤，还是在慰自己。在这一刻，心底似有泉水流过，梁雎怀疑这屋外的雨是不是透过了自已的皮肉，一时间找不到词句回应。

　　外面的风贯进来，冷飕飕的，向北瑞似是很不能抵抗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将脖子缩了起来：“明天再说吧。”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踱步到了破庙最深处。

　　满地的石子灰尘，几只蜘蛛面对这个巨大的不速之客慌乱应对。

　　向北瑞皱着眉仔细地挑选出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又捡了几根草扫了扫灰，然后才盘腿坐了下来，认真地将自己的衣摆整理平整，弹走了上面的些许泥块。

　　梁雎看着这人贯穿始末的穷讲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穷讲究本人调整了一下位子，背靠着结满了灰的泥墙，舒舒服服地合了眼，大爷般地交代：“为了避免意外，咱们守夜啊，梁雎前半夜，锤兄后半夜，我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