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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九十三章 ...

  •   “不过有件事。”发现这茶味道不错元茇将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
      勿念:“什么事,说吧。”
      元茇:“这次要用的草药咱山上也没存货了。”
      勿念:“意料之中,自上次舅舅神神秘秘搞到药材都过了快一年了。”

      元茇:“它倒是也不名贵,但我估计得下山到镇上去买。”
      勿念:“要多少银子我找给你。”
      元茇:“不是银子的事,我这一来一回又得两天……”语气失落,眼睛不舍地望着勿念。
      勿念一见蹙起眉头,“御元茇,你是属牛还是属羊?”
      元茇摇摇头,“不属,我属马,千里马。”委屈屈地趴桌凑到勿念身旁。
      勿念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你都在我身边二十年了,不腻吗?”
      元茇“怎么会?!”一瞬弹起坐直,“难道说……你看我看腻啦?!”

      勿念扶额,“没有,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老能……”

      元茇正色,“我,我稀罕你啊,就想在待在你旁边,但光待着不是无聊吗,就不如能跟你说两句话,或者叨你两下,但每次叨着叨着就热了……”
      勿念:“那也……”
      元茇:“我就是喜欢你,就是爱看你爱动你,怎样,打我!”
      勿念:“……”看着这没羞没臊的白萝卜精,“行,满足你。”刚想一拳锤他左肩想起他还有酷刑留下的旧疾,“算了。”收回手来。
      元茇嘻嘻笑了,“就知道你舍不得打我。”
      勿念:“不要脸。”丢下一句起身打水去。

      元茇:“我不要脸不是一天两天了,二十年!本流氓仰慕先生二十年啦!”仗着榻上病人听不见冲走到屋角的勿念直嚷嚷。
      勿念头也不回,“闭嘴吧你。”

      “什么流氓?”吱呀一声海乙推门而入吓得元茇一颤差点从凳上摔下去,勿念也是好不容易稳住手里热水没洒。

      “流氓?先生?你们在这儿演话本呢?”吱呀一声海乙回头把门关上。
      元茇一张脸又红到了脖子根,“老,老舅。”
      海乙毫不在意,“阿念你那个茶给我泡一杯。”
      勿念:“好。”

      茶水续上三人围坐桌前,勿念如故,元茇显然没有了刚才的“流氓”气势,坐得又正又直。
      海乙品热茶一口,“竟灵璧怎么样?”
      元茇:“尚有遗症在身,还需治疗。”

      海乙点点头,“五境那边昭告真相赦免元茇的官告下来了,灰慕以此为义正联合五境讨伐明国北军,好几方势力现在罗刹岭附近交锋。”

      赦免……元茇闻言有些惊诧,“当日人证物证不都被夺走了吗,怎么会……”
      海乙晃荡着杯中热茶看向他:“只能说竟氏的小子比我们想得聪明,或者玄墨宸确实有几分手腕。”
      勿念:“竟灵璧,他只是忠,不是愚。”

      “……”元茇轻轻起身,推开凳子走到窗边。
      海乙看了眼勿念,两人注视着元茇陷入久久沉默。

      “也就是说,名医也获赦免了。”元茇背对烛光,泪中带着笑容。

      二十年过去,藏惠山的悠悠岁月让人感到名医与将军已遥为史卷中人,也对,他们活在古籍医方里,活在祠堂画像上,活在老人们的传言中,就是不身在人世间。

      距康原城西纵火案百多年过去了,三代人,三代骂名。
      一生清正忠善的御名医终于摆脱了污名的枷锁,终于……不,或许生前他就没在乎过,他追寻的从来是内心的忠正无愧和鸢将军,为此,生死无妨,毁誉更无妨。
      诬陷与澄清,不过是活着的人的把戏,名医失去的谁也无法偿还他,他也从不屑于谁的追忆与补偿。
      百转忧喜只俱后人有,可博先贤一回首?

      元茇侧头望向床榻,半边泪脸上不知是欣慰还是遗憾,片刻后他走向榻边,驻足,整理衣袍发束,倾半生恭敬对榻上人深拜一礼。

      “元茇,代御名医和自己,谢灵璧少将军。”颤抖的声音真挚恳切满怀敬重。

      原以为流年无情,可使人为眼前的生活淡忘一切,未曾想故心如酒,愈经岁月而弥烈香。海乙看着眼前的一幕亦有些许动容,回望勿念,他满目欣然温柔也在静静注视着元茇。

      许久后元茇抹掉泪水整理好心绪转过身来,“抱歉老舅,有些失态……”苦笑着走回桌边。
      海乙摇摇头,“坐吧。”
      “嗯。”元茇抽凳坐下。

      勿念从喜悦中稍稍走出,“舅舅,您刚说灰慕的军队主动搅进战局?看来事情不简单。”

      海乙:“我也觉得,此战打赢了无利可图,输了代价惨重,而不论输赢都会在过程中受到国内众多非议与压力,你那无利不起早的小老弟怎么会同意出兵呢。”

      勿念合掌沉思,“他也是‘无’的人,如果不是为了灰慕的利益那就多半是‘无’中有什么原因逼得他一定要趟这滩浑水。只是……”

      一老一少竖耳准备听他的高见,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也没有下文。
      元茇等不及,“只是什么?”

      勿念:“只是这关咱们什么事,弄清楚也没用。”闭合的手掌一瞬张开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甩手掌柜,“我已经不是灰慕人了。”将热气腾腾的茶杯揽过来,“等仗什么时候打到咱山下再说吧。”一口热茶温暖舒畅。

      海乙笑了,“行,你比那爱管闲事的臭小子强多了。”站起身来,“我来也就是告诉你们官告的事,话说完了,我走啦你们该忙什么继续吧。”将茶盏略一收拾推门出去了。

      海乙走后元茇久久坐在原处,直至勿念将地铺摊开理好。
      “元茇。”
      “嗯!”元茇一起身不小心将凳子带倒,哐的一声木凳砸在地上。
      “抱歉……”元茇赶紧弯腰将凳子扶起来,勿念伸过手握住了凳腿,二人相视片刻,勿念将凳子推进桌下。

      灯火熄灭,两人并排躺在地铺上,勿念侧身而憩背对着元茇。元茇则仰躺着不论如何无法入眠。

      当重获清白的震撼与惊喜褪去,心头同时涌现的另一种滋味逐渐清晰起来。
      御元茇的罪名还能洗清,是因为自己本来也什么都没做,可勿念,他却实实在在屠杀了王子卫队杀了珑川城防营三百军士,自己可以双手不沾滴血地做个“好人”是因为他走在前已用剑斩清了一切。

      勿念一人“犯错”代价不止是他自己被除籍通缉,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们在灰慕的盛名与地位全因勿念一举而崩摧。不仅如此,在灰慕与勿念家族有关的一切都变得瘟烂,旧部很多不再以“今鳞”为荣,他们为天应战争中追随过勿念感到无比耻辱。甚至有人因勿念之事砸毁先王明复的祠堂……这些事勿念都知道,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悠闲宽心,每到闲暇无人时他会悄悄走到山顶唤出云雾……“不在意”不过是托词,所有的痛都藏在心里了。

      他其实安慰不了自己,他做得明明都是正义的却不能令自己信服,这些年他努力规避一切来自灰慕的联系,连最在乎的花寂也刻意疏远了,只是不希望她再因自己遭灾。

      山居十九年,十九年后御元茇能清清白白归于世间,勿念却不再了……

      元茇想着不禁向那白衣包裹的清瘦背影伸出手。勿念他现在怕冷,总将衣领拉得很高或用束下微散的头发盖住脖子。此刻他失去灵鬃的黑发无拘无束地散在枕边。

      温暖的手掌轻触上后背,感受着这熟悉的心跳与呼吸。

      “你在想什么?”背躺的勿念忽然开口。

      “勿念……你还没睡啊。”元茇一怔欲收回手,只听勿念继续说道:“你真是个白痴,二十年了,还在纠缠于那些无谓的事。”转过身来握住元茇的手掌没有将它扳离。

      勿念望着元茇,一丝清冷月光映照下他似乎又变回二十年前那个流浪糠市的赤子,形单影只地孤独与无助。“你这样一个心软又单纯的人,我怎么忍心让你再一个人漂泊世间。”五指合握将元茇的手牢牢护在掌心。

      另一种温暖自勿念本冰冷的手上传来,胜过体温的温暖能从指尖只触心灵,元茇颔首。

      勿念叹了口气,“过来吧,都是风霜里的人,或许只有一直依偎着才能获得活下去的温度。”

      “勿念……”元茇撑铺过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此夜没有热恋人的云雨,只有两个携手走过岁月,洗尽铅华的爱人深情相拥。

      ……

      天明之时,元茇独自站在窗前,纱衣垂于地他与东天明光共皙白。
      身后是还在睡着的勿念,他被元茇用两床被子好生裹盖住,一丝寒凉不得透。

      “元茇。”勿念唤他一声,而后才彻底摆脱困意纠扎着睁开眼。

      “勿念。”元茇转过身来正见曦光照在勿念脸上晃得他眯住眼,转身将挡风的厚帘拉上了些。

      “你起得真早。”勿念撑着褥子坐起身撩起垂到额前的头发,“昨晚睡得太沉,病人没事吧。”

      元茇自架上取下外衣蹲身将勿念出被子的半身围裹住,“没事,我诊过了。”

      “那就好。”勿念把外衣穿上起身扎腰带,“我去做饭,想吃什么?”

      元茇:“我做吧,我都收拾好了。”

      勿念:“你在这老老实实看病人吧,再说总是你做我手艺都生了。”说着到墙角提起水壶倒水洗漱。

      经过前几天的一场暴雨倒春寒算是玩完了,今晨一推开门勿念就明显觉得天气暖和不少。
      吃过早饭,浅蓝去暂时照看竟灵璧,勿念送元茇到府苑前。
      “青花今天好精神啊。”元茇捋捋马鬃毛。
      勿念:“那可不,上次救人一趟劳苦功高我可是用好草料犒劳的它。”
      元茇:“嗯,确实辛苦,咱的青花也算老马识途啊~”
      勿念:“行啦,那就拜托青师傅好好带带这个白痴茇。”说着向青花双手合十。
      “什么啊,不信鬼神拜青马?勿念!”元茇作势一推勿念将勿念也推笑了。
      嘻嘻哈哈之间勿念又被元茇拉回怀里抱住。

      “你又干嘛,光天化日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勿念笑着锤他一拳。
      “我来‘烧杀抢掠’,”低头吻住勿念齿缝中挤出一句,“无恶不作。”
      徐作春风之中勿念动情地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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