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酒话之无妨》梨花酿酒

86、第八十六章

　　回到休憩地，东曦初明，温暖的晨光穿过古树繁茂的枝叶投到泥土地上洒下道道光束。背着睡荷走到光下，安宁感到异于阴翳的温暖。
　　大家都还未醒，安宁悄悄将睡荷背到树旁放下，许是对自己冲动跳崖的行为怀有愧疚，睡荷低垂着头不愿正视眼前的晚辈安宁。
　　安宁轻舒一口气，温柔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起身离去。

　　小渚醒来时看到安宁哥哥正倚树弄着什么，“哥哥。”揉揉眼睛叫他。
　　“嗯，我在。”安宁转过头来望着他。
　　“……”其实小渚并没有什么要对安宁说，就是想叫他一声。

　　安宁放下手上的活计挪过来，“怎么了，想解手吗，我陪你去。”
　　小渚摇摇头，“天都亮了，我不怕。”沉默片刻，“哥哥，我们要到哪里去啊？”
　　安宁：“……先去趟藏惠山吧。”
　　小渚略事思索，“嗯。”
　　没有深入的追问让安宁稍稍有些宽心，继续穿着布里的绳子，一旁小渚照往常母亲教的那样自己整理压出褶皱的衣服。

　　休息的族人们渐渐都睡醒起身了，睡荷坐在树旁给两个小姑娘梳头，晨曦照耀中孩子油黑的头发一把就能轻松握过来，将粉红的发绳一道道缠上，睡荷忽觉奔逃之中无暇换上白绳戴孝或许是件好事……
　　编发之中身后泥地微响似乎有谁走过来，但未及回头便离开了，睡荷怕揪疼孩子直到头发绑完才转身察看，只见树边石头上放着一双包袱皮扎成的布靴。
　　“……”睡荷蹙起眉，良久后伸手拿起那双布靴握住收到怀中。静阿姊……

　　再度启程，安宁将睡荷和两个幼小的丫头扶上马，自己牵着小渚，一行人继续向西北去。
　　路途崎岖起伏，安宁并未找到能容族人暂时安身的去处，于是大家仍跟着他到藏惠山。

　　藏惠山上

　　勿念悉心照看着竟灵璧，按照元茇的嘱托时不时察看伤口周围皮肤有无红疹，元茇则院里院外打水劈柴把这几天耽误的家事做好。中间遇到浅蓝执意要他歇歇说这些杂事由自己来做，元茇不肯，毕竟为海乙护法比骑马奔波劳心费神太多。

　　浅蓝得了空，坐在回廊的宽木栏杆上凝望庭院中光映郁竹芍药早，浮翠流丹。一刻的安然静谧足以令人享受。
　　不知过了多久，府苑大门洞开，海乙走进来。
　　浅蓝倚柱回望，“海乙。”
　　“嗯。”海乙只点头而答脸色似乎不太好，浅蓝疲累不想多问就由着他独自回屋了。

　　时过末申，天空渐渐乌云密布，浅蓝出庭院收起晾晒的衣裳又召提水添缸的元茇回来，“元茇，要下雨了，收拾个差不多赶紧进屋吧！”
　　“好！”元茇隔门答应一声。

　　是时候准备晚饭了，浅蓝在厨房案板上切葱，勿念昨晚躺了一夜凉地得再弄点温性蔬食给他驱驱寒，不过刚接回来的灵璧得多留心，养伤用药不知有没有忌口。
　　正巧元茇提着水桶走进屋，浅蓝：“元茇，灵璧用那个……雪离草有没有发物啊？”
　　元茇把水倒进缸里盖上缸盖，想了想，“忌温热。”
　　“哦~知道啦。”浅蓝庆幸还好自己脑子活提前问了下，不然糊里糊涂地给病人喂错饭可还得了。

　　元茇把松掉的袖子又往上挽挽走到案板前，“前辈歇息吧，我来就好。”
　　浅蓝笑着，“客气什么，我歇了一天正闲得荒。你干活累了吧，去找勿念唠唠嗑，陪他看着病人也行。”
　　说起勿念，元茇脸上不知不觉浮现一丝红晕。
　　浅蓝：“菜都是现成的不用采不用择，我看着做熟就行，你快去吧。”
　　元茇看着案板上切好的菜，“嗯，那就有劳前辈了。”擦擦手放下袖子走出庖厨。

　　饭菜做好上桌，元茇把勿念换出来吃饭。浅蓝去叫来海乙，他还是一脸阴云。

　　“好丰盛啊。”看着满桌佳肴，勿念拉开椅子坐下。
　　浅蓝：“那可不是，最近大家都辛苦了，得吃顿好的犒赏一下~”美滋滋地拿起筷子，“就是不知道阿宁什么时候回来，这顿好饭是错过了。”
　　勿念稍稍沉色，不过很快恢复了自然，“舅舅，动筷吧。”
　　海乙：“行，吃吧。”

　　得到应允勿念和浅蓝开始各自用饭。勿念不急自己吃拿过一个空碗开始往里挨样夹菜，桌中间大盘里有只半切的烧鸡，在被海乙浅蓝各夹走一块后被勿念撕下一大只带皮鸡腿。
　　看着外甥在饭桌上颗粒归仓海乙一头黑线，这小子怎么越活越夹生了。“哎，哎哎，元茇的给他在锅里焐着呢，不用在这儿搞这个小动作。”
　　勿念闻言抬起头，看看浅蓝前辈她露出肯定的目光，“哦……哦！嗯！”接着就把元茇的“什锦拼盘”揽过来开吃了。
　　浅蓝见状被逗乐了，“不愧是我家念念。”
　　海乙：“你自豪个什么劲儿？瞅瞅他跟个地老鼠似的~”说着撕下一大只带皮鸡翅。

　　三人吃吃饭拌拌嘴，一顿晚饭用完天也没下来雨。

　　经这一天安宁带着众人已到藏惠山脚下，如此多的飞龙触碰结界一定会惊动舅舅吧。仰望灰天乌云滚滚，快要下雨了该把族人们安顿到哪里呢。
　　环顾四野到处荒草萋萋，算了，干脆硬着头皮跟舅舅求情让他们先进到结界中吧。
　　安宁：“当素叔，小渚，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我上山一趟马上回来。”
　　当素：“好，交给我吧。”将小渚搂在身前替他挡住渐起的凉风。

　　安宁进入结界一路奔山上去，路过翼离的医馆时不禁驻足。
　　十九年间遭日晒雨蚀的医馆被念哥和元茇哥不断修整翻新，外观还似从前可几乎每根梁柱每片瓦都换过了，想来只有屋左这棵参天的杏树还是故旧。

　　以前安宁每每忧伤郁闷就独自到医馆来，有时是隔着篱笆看看，有时会直接进院内坐在磨盘边，但若非跟两个哥哥进屋打扫他是不会擅自打开那扇屋门的。因为只要不开门就不会觉得屋里其实空无一人。
　　坐在院子里等，说不定哪一天翼离哥自己就回来了，忽然出现在篱笆边看着院内门前高大陌生的男子疑惑不已，说：“敢问阁下是？”告诉他自己是安宁，欣赏着他惊诧的表情得意洋洋。“你是阿宁？你真是阿宁？！我的天！”他一定是这个反应。
　　下次，陪他去采药就帮他背那个大药筐吧……

　　不知不觉安宁又出了神，冷风吹来摇得杏树斜晃，但风也被看似柔弱的枝杈削弱许多，再到安宁身上就不是那么刺骨了。
　　安宁收回思绪，望着碧树环抱的医馆握紧了手掌。

　　忽然，什么东西扑通落下正砸中安宁右肩，痛倒是不痛只是那物圆溜溜的落地后又咕噜咕噜滚出很远。
　　安宁转身两步追上去把它捡起好生察看，是一个青涩青涩的杏子，这个季节已经有杏果了吗？逆着青杏坠落的方向安宁抬头望去，满树绿叶沙沙摇曳细看能见其间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白花，可是纵使围转着找遍满树也没发现第二个杏果。

　　安宁不解地捏住青杏，小小圆果十分坚硬，经刚刚一摔也没见破皮。
　　“翼离哥……”安宁回望医馆，大风吹得门板嘎吱作响，锁身被门扇带得砰砰拍撞着门面儿。
　　凝视片刻，安宁握紧青杏转身奔下山去。

　　当素在山脚下搂着小渚牵着马，目测山很高来回一趟得些时候没想到安宁这么快就回来了。
　　远远向这边挥手，“当素叔！”狂风吹拂百草伏倒之间安宁顶着风朝众人奔来。到当素和小渚身边，“跟我来吧。”抱上小渚招呼大家一同穿过初道结界进入山中。

　　府苑内，勿念同浅蓝收拾好桌子后去安宁屋里换元茇吃了饭。

　　勿念坐在塌前用温水擦拭竟灵璧的手指，身后门开了不等冷风灌进来又被敏捷地关上。
　　“元茇，你这么快就吃好饭了？”勿念扭过身子看着他。
　　元茇被一阵冷风冻得直搓手，“嗯，因为是米饭不会被噎着。”
　　勿念想想也是，“今晚那个烧鸡不错，不知前辈给你留了没有。”
　　元茇：“呵，岂止留了，我怀疑那一大只鸡一半都在我盘里。”看到勿念露在外的手腕起了“歹念”，“今天做饭时看案上净是些菜我还以为今晚全素呢，没想到前辈还留了一手。”说着悄悄接近勿念。
　　勿念毫无察觉还在给竟灵璧擦手，“是啊，我看你才是前辈的亲儿子，什么时候都舍不得你累着饿着。”
　　“那是！浅蓝前辈最善良了！”呼地抓住勿念的双腕，好暖和~
　　“我去，御元茇你找揍吗？！”勿念被冰得一激灵手里湿布差点抖掉，赶紧翻腕制住元茇把他的一双大凉手插进温水里。
　　“嗯~暖和。”元茇荡着一盆温水漾起水波。

　　勿念：“你这也太离谱了吧，刚从冰窖拿出来的？我去刷了一套碗都没你的手凉。”
　　元茇：“那能比吗，我是刚凉水刷完了手……不对，凉手刷完了……凉……”搅缠了半天没绕明白。
　　噗嗤，勿念笑出了声，“你是不是冻傻了？！哈哈哈~”

　　元茇：“别笑，我是刚刚凉水刷完了碗，又出门被风吹了手才这么冷的，你都刷完多久了还用温水蘸布巾了不是。”
　　勿念正色看他，“对啊，刚才还有温水用，现在被你占了别忘去给我烧桶新的。”
　　元茇低头看看手下水盆，“啊，这么贵，我还想跟你再待会儿呢，早知道不冰你了。”后面变成小声嘟囔。
　　勿念不无得意地回过身去把竟灵璧被擦好的一条手臂放回被子中暖和着。

　　“哎勿念，咱俩给他翻翻身，别生褥疮了。”元茇把水盆端到一边，“这几天你给他翻过身没有？”
　　勿念搬开凳子让出地方，“来吧，我看他肋骨有伤没敢翻，也就擦药的时候把胳膊腿垫高点透透气。”
　　元茇：“肋骨伤处被固定这些天已不至移位了，翻身时轻点就是。”
　　勿念：“好，你翻后背，我拿靠枕给他垫上。”
　　元茇：“得嘞。”
　　待两人把竟灵璧换了个姿势安顿好，门又开了。
　　勿念被凉风刮得一阵寒战，刚想去关门，“念哥元茇哥，我回来了。”安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