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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七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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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氏武将在朝得势多年囤积下的兵力资财不可小视,一路南奔途中暗中施以协助的地方官员不在少数。当战火蔓延到罗刹岭以北的上川山,璇玑之主终于下令夺取骃龙阁转移罗刹岭分舵。
大雨之夜,白桥外出归阁途中土路泥泞马蹄飞踏溅起泥水,路旁重竹潇潇承雨悲咽。
“快!”不知怎么的,白桥隐隐感到四周有些不寻常。
“遵命,跟上!”鳞磐部的得力干将当素指挥后面的两个侍从跟紧白桥。
此行保密,必须得在天明前赶回阁中。
蓑衣斗笠之下白桥抹了把狂风吹到脸上的雨水。明日是小渚的生日,此刻阿蘅和小渚一定在睡梦中等待自己归去吧,妻儿的脸庞浮现在眼前,雨夜之中平添一丝温暖。怀中有小商送给小渚的生辰礼物,两个孩子即便长久难以相见两部的情谊却不会断绝。白桥想着,手中马缰更加紧握。
忽然前方黑暗之中有异响破空,白桥发觉紧急闪身,“快躲开!”示警未及箭羽射中了身后的当素,当素落马坠入泥水之中后面侍从极速勒马调转方向才令他免于身亡蹄下。
“阁主?!”侍从乍惊不知所措。
白桥:“快下马躲避!”说完跃下骏马扶起泥泞中的当素躲进竹林,两个侍从亦下马翻滚入林,顷刻之间箭阵截疾风穿破暴雨将四匹骏马射杀在地。
看着道上景象白桥挥手示意侍从分散逃离,自己则扶抱着当素察看他情况,“当素,当素,醒醒!”
箭穿左臂而过幸没有伤到骨,当素坠马摔到了颅后现下昏迷不醒,没有办法白桥只得在隔布捆扎好其伤口后背起他俯身暗行。
对方是谁,他们有多少人?大雨中视线不清,水击林叶哗响不已难以判断对方人数与位置。突有箭羽穿林,白桥一把抓住箭支翻身与当素跌入泥中。是流矢,他们判不清白桥的位置便以猛箭压制整片竹林。看来敌人是咬死了一定要取自己性命,目的地暴露了吗,那边的人是否还安然无恙,骃龙阁中又是怎样?依此阵势敌人数量庞大,他们会直攻骃龙阁吗。
二十八年刀尖舔血让白桥对未知的危险有一定的判断力,若是骃龙阁沦陷敌人就不会选在这片竹林伏击,他们将守在阁中以逸待劳。一路行来在山中没有遇袭,在官道没有遇袭,偏偏进这片回阁必经的竹林中遭遇敌手,他们也许并不知道那个隐蔽的所在,只是守在这里意图截杀。
白桥背着当素起身闪到粗竹之后箭羽仍交错袭来,竹木挡不住箭,这样下去只能被耗在此地等死,骃龙阁也会陷入危险,想要破局办法只有一个。斩下一小段竹木纵劈为半,拔出护身短刀刻字其上,将半竹塞进当素怀里,白桥起身而去。
林中电光闪过,为首的袭击者抬手止住属下,“停。”
闪光之中有人在向林外一步步走来,没有蓑衣斗笠的遮挡让人看得分明。
“是白桥,弓箭手瞄准!”
数十名弓箭手抬弓对准踏雨而来的人,白桥抬双手使灵力撑起护罩余光侦视林间暗夜。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支精锐的暗杀队,藏身术精道即使转近战也让人难以捉摸情况。正思索应对之策左边屏障怦然震动,是箭击!加强灵力向前顶行,砰!砰!……箭羽从四面八方密集袭来,铁刃击撞击屏障惊响不断,迎击箭阵之中无暇观察周身情况。
一波箭袭来,防挡之中感受其力量变化,暗杀者不会一直这样耗下去他们会伺机近身战……!白桥忽感弓箭力量增强,就是现在!收屏障闪身,顷刻之间一道刀光劈向身后远处竹木尽断,“嗬!”拔剑相对,刀剑咣地撞击在雨夜中爆出火花,“……”白桥的双腕在猛烈的攻势激震下不住颤动,利刃劈雨在暗夜中掀起细迅的风。左,右,右下……白桥发动全部感官预测着对手下一步的进攻,咣!咣!巨响不断幸未见鲜血。
砰!!!一声刃响过后白桥被刀气震得猛后退。
“啊!”林中当素自昏迷中醒来记忆还停留在遇袭的一瞬,“阁主危险!”转头提醒白桥只觉颅后闷痛,阁主呢?阁主人呢?!!不见了白桥让人心慌,挣扎着爬起才想起观察四周有无敌人埋伏。似乎是安全的。
警惕之中怀里有什么滑落泥地。“?”当素接着极其微弱的光躬身去捡,掉落的东西坚硬半弧在雨里变得水滑难抓,“竹片……”
厚竹片握在手,本光滑的部分凹凸不平上面似乎有字,当素赶紧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火折子,找到了!用背挡雨掰开火折子却没有火光,怎么回事?!又掰了两下才知火折子早被雨水浸透,怎么办,怎么办……看不清阁主的提示怕是会误大事!
当素强迫自己冷静。将竹片放在掌中伸无伤的右手静心触摸,“立,刻,回,阁,报,信,全,阁,戒,备,警惕……向紫野!”意料之中,早知向紫野其人心怀叵测,看来她终于要发难了。可是阁主呢,他在哪里?!
白桥与杀手陷入苦战,胶着之中难分上下,但暗杀者们终究势众占优。
忽然一记飞爪自身后袭来生生嵌入白桥左肩皮肉,白桥不及格挡被铁链拖拽着左手离开了刀柄,“啊!”左肩剧痛传来,同时右手中的剑被猛烈震飞。
“!”黑暗之中胸膛被贯穿,身体跌入泥水被一路拖拽后退数丈。
肩膀要撕裂了,仿佛左臂马上就会被铁爪割离身体。脏雨混着泥水模糊了双眼,鲜血从肩膀胸前飞速涌出流逝,冰冷的雨水却在不停灌入……一副身体在瞬间被各种疼痛猛攻,穿心的寒冷最可怕它在一点点剥夺知觉。
一声闷响,使飞爪的杀手踩上白桥的右肩,“他就是白桥?”黑暗中传来轻佻的声音,不是骃龙阁内的人。
“是。”后来者一刀切断白桥右手。
“!!!!”寒冷之中剧痛传来,白桥无法反抗折磨无法抗拒疼痛。
使刀者:“怎么就来了你一个人,他们呢?”
飞爪杀手:“处理了一个小子,不过对付这么个半残废东西也不用全员出动。”
使刀者:“倒也是。”说罢抬起刀一击砍断白桥脖颈。
对泥水中的人来说,生命最后的感受是颈间剧烈的疼痛与……解脱。这就是死亡,再也无法守护部族再也见不到妻儿的无限痛心与遗憾长久冲击脑海之后,眼前的黑暗渐渐淡去,暴雨停歇,刹那间能看到某个人的面容,五十九年前死在自己身旁的那个少年,阿容。
“行啦。”使刀者抓着长发将头颅提起,“回去交差了,尸身还是交给你们处理。”
飞爪杀手环顾四周,遍地箭支如战场,走上前欲拔起一支,插得还挺实,半天拔出来溅起一身泥浆。“我说,你们也太小题大做了,一个白桥费了这么多战力。”
使刀者转身扬了扬手中头颅,“他死了我们得到的可远比一个骃龙阁多。”
远战暗杀队撤走后飞爪杀手带人仔细清理了现场,他们用黑麻布缠裹尸身,在流血的伤口处格外多加捆扎。
一切完毕后飞爪杀手伫立雨中对着天做了个合掌的动作,“啊~啊~感谢老天爷赏脸,帮了咱们不少忙。”确实,只要将尸身掩埋,血迹脚印都会随雨而去,就仿佛白桥从未在这里死亡。
“弄进去吧。”飞爪杀手抬手示意一群人抬着尸体丢入刚挖好的大坑,尸身落入坑底触石发出闷响,紧接着一锹锹泥土飞抛而下将黑布逐渐掩埋。
“好啦,撤吧。”飞爪杀手拍拍手上沾的泥水,又看了眼埋平的深坑,转身离开了。
不知幸是不幸,杀手们离开后当素才找到刚刚疑似发生战斗的地方,这里在通往骃龙阁的反方向。
受伤的人战战兢兢一边寻找阁主的踪影一边警惕四周,这算是抗命吗……当素怀疑自己,明明已经收到了阁主命令却还想找到他,骃龙阁不能没有他。当素是五十九年前胧见带着白桥救下的鳞磐部水飞龙,蘅名亦是,白桥与他们虽有部隔却从来将所有族人一视同仁,胧见死后白桥就成了整个族群的主心骨,他不计嫌隙收容各残部,也是他顶着异族异国压力多方谈判疏通后带全族跋涉至裕州南找到了这片净土建起高阁。
近三十载,对族内那些暗中作乱妄图夺权的人妥协不是因为他软弱无为,而是他太明白原本族群最庞大的飞龙族是怎样在一次次内耗中大大减损最终变得人人可欺,花瓣般紧簇的五部只剩下鳞磐和玄昼了,若是这两部还要斗出高下那飞龙族就真的完了。
阁主,阁主,千万要平安无事啊……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开,当素不住祈祷。
怎么还不见踪影!距苏醒之时已经过了两刻钟,再找不到就只能先回去报信了。正心焦忽然脚下踩中了什么,“!”当素低头看去,黑暗之中有鳞光闪闪……
泥泞中跋涉奔走的双腿猛然瘫软,当素跪地捧起那只原化的右手,手上龙鳞已现,是深灰色,这是阁主的手!
“阁主!”一行四人只有阁主是玄昼部的电龙,他怎么了,他怎么啦!!跪地之人感到无力得像脊骨都被抽去了,左手紧紧握住断裂的龙爪,右手疯狂刨着地上土,阁主,阁主……手插入湿泥抓得泥水四溅,挖出的坑很快被渗水填满,怎么都找不到!随着坑洞变深没有白桥的一点点踪迹。
“……”狂掘半天之后当素深吸一口气停下了手上动作。……为什么要挖洞,也许阁主还活着呢,真愚蠢,得赶紧回去报信,说不定到了骃龙阁会发现他已先于众人抵达……想着眼眶湿了。
紧握阁主的右手,这个要好好保护,以骃龙阁的医术说不定还有希望接回,又或者这根本不是阁主的手。当素不顾双手沾满了泥污,撑着膝盖勉强站起来了,转身要往骃龙阁去。
刚行几步发觉身后有动静!“谁!”当素抽刀相对,眼前的一幕令他崩溃。
巨大的不明物冲散泥石压迫破土而出在黑夜中发出哗嗤的响声。
“这是……”当素颤抖着向缠着黑布的庞然大物走过去,是飞龙的尸身。飞龙死后力量化解便再不能维持人态,眼前的是……当素伸手去解纠缠的黑布,黑布扎得很紧无头无尾似乎怎么都拨不开,左手拉住黑麻布右手拔出短刀切割,片刻过后布断裂脱落,整个亡飞龙身躯暴露在当素眼前。
尸身没有头颅,颈部以下是赫赫烧伤疤痕,右爪断裂遗失,只有单薄的飞翼还无力支棱着,翼也是烧伤之后永无法起飞的翼……是白桥阁主,是他!
“……”所有的可能尘埃落定,震惊与悲痛堵住胸口,“阁,阁主……”抬起手来抚住伤痕累累的翼,“阁主你……”当素想唤他,唤他回应自己一句,哪怕是吩咐是命令。可有的只是长久的寂静。
世间已经没有白桥了。
“阁主!!”当素含着泪握紧怀中龙爪转身向骃龙阁的方向拼命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