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酒话之无妨》梨花酿酒

78、第七十八章

　　“北疆伊氏大军已到，只待您下令便可攻营剿逆！”殿中军士抱礼求令。
　　玄墨宸自座上站起，“好，立刻包围执宪阁，一个都别放过！”

　　竟氏故宅

　　庭中竟剑雪摇扇而坐，矮藤桌上点着一支松寿香，轻烟弥弥升。仰看天色不早竟春扬的大军应已经屠杀了解运大队开始搬尸入山。老者抬眼睑眯望一线碧天，最乖巧孝顺的灵璧孙儿就这么没了，想来还有些遗憾。不过他终究是族中的异类，一心破坏竟氏与璇玑间的利益纽带，就算他再爱祖父，祖父再心疼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蒲扇摇着扇得一缕白烟断续难继。

　　“老爷！”童仆慌忙奔进中庭，“老爷，不好了，咱家宅子被围起来了！”
　　竟剑雪猛睁开双眼手中蒲扇一颤，“是什么人？！”
　　童仆慌乱两股战战，“小的也不知，他们没挂旗幡。”
　　竟剑雪：“没挂旗幡？！”
　　未等老者放下蒲扇收起藤椅大队人马即涌入府苑中，来者皆赤巾包头手持钢刀，为首者银甲榴色衣是个生面孔，竟剑雪从没在朝中见过此人。

　　副将扬手一抛，一颗血淋淋的球滚到童仆脚下。
　　是偷跑去报信求援的家丁！“啊，啊！！！”童仆吓得跌坐在院角石阶上节节后爬，“老爷救命啊，老爷救命啊！！！”

　　竟剑雪睥睨来人，“不知阁下隶属哪位将军麾下，闯我竟府有何贵干？”竟剑雪养老的宅院受朝廷武将府保护，若此来将未有批文就是死罪连坐。
　　为首将士面色轻然正立而答：“北疆守将伊庭势。”
　　“伊氏……”老者狐疑而视。伊氏武将分散在东、北部边疆各镇怎会突然出现在都城。
　　伊庭势：“正是，想必您对这位大人也不陌生。”抬手提起一颗人头。

　　“元众基？！”老者一瞬被抽走了底气，惊诧中后退两步触藤椅险些跌倒，“你们好大的胆子！元大人是朝廷命官，他，他所犯何罪，你们凭什么杀他？！”

　　伊庭势拔出长剑一步步走向中庭内，“逆贼元众基，勾结璇玑逆党戕害前朝国医御元跋，包庇苓坊案重犯玄玉缅，欺君犯上罪行无数！现已伏诛。”
　　老者在年轻将领的步步紧逼下脑子飞速思索脱罪的办法。
　　伊庭势：“逆贼竟剑雪，勾结璇玑逆党协助私运倒卖禁药残害朝廷忠良，率领族中贼子公然反叛朝廷罪不可赦！”
　　竟剑雪：“住口！你说竟某勾结璇玑有何凭证？！你一介守边武官秩不过五品凭什么闯我竟宅对宅中无辜仆役说杀就杀？！”
　　伊庭势横剑于前，“好，既然您还不肯认罪，那就让您死得明白。来人，将证人带来！”

　　“是！”后面士兵间传来一声应答，紧接着两个人被押解着从人群中挤走出来。
　　其中一人垂垂苍老，手腕沉重的枷锁下压着浸药的白纱。另一人竟剑雪再熟悉不过，是竟氏派往执宪阁的联络人，他就是竟灵璧抓到的关键证人之一。

　　“你……”竟剑雪看着眼前的两人难以置信，镇北四虎将就算不能干净杀伐全身而退也不至于让两人都落在朝廷手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伊庭势不管他惊愕未定，伸手从一旁侍卫端的托案上取下玄光净的圣旨，“您刚质问末将凭什么进府拿人，就凭王上御笔亲批的圣旨。”说着摊开黄金锦帛展示给竟剑雪看。
　　老者眼见黑字朱红印摆在面前，双臂颤抖着蒲扇滑落于地，整个人瘫倒在藤椅上，嘴平白张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好了，现在您还有什么要说的？”伊庭势俯视穷途老者。
　　“竟灵璧！！！”老者突然炸起身发疯般向眼前众军士间咆哮，“竟灵璧你给我滚出来！！！你这个畜牲，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狂舞的手臂扫倒香炉撒得炉灰遍地，“竟灵璧！！！！”

　　“闭嘴。”伊庭势一剑刺入藤椅背抵在竟剑雪喉间，“命臣竟灵璧之名也是你配喊的？”
　　老者癫狂不听警告还想咆哮辱骂，伊庭势一把扼住他的咽喉将其整个苍瘦的身躯从藤椅上提起，“竟剑雪，作乱百年你的账到阴曹地府会有人清算！”咯嘣一声闷响，竟剑雪的颈骨于皮肉下碎成了末，昔日驰骋沙场叱咤朝廷的老将军就这样歪头死在了年轻将领手中。

　　劲手一松，老者尸体摔跌在地。伊庭势用脚翻过尸身的肩膀，确认人死后一剑斩下头颅，“不知璇玑的‘灵药’救不救得了掉头的人。”收剑转身对众军士发令，“凡竟宅中人一个不留！”
　　“是！”话音刚落，童仆已身首异处血溅五步，整个竟宅于顷刻间溺于喊杀与惨叫声中被血腥死亡笼罩。

　　伊庭势走出竟宅时身后已是三庭三院的血泊，冷脸抹去肩甲上溅染的鲜血，粗布擦剑，“把尸体统统抬走，斩首后火化。”

　　玄墨宸守在王宫中等待伊氏军回报。

　　静坐玄光净身旁，玄墨宸心中预测着接下来的形势与对策。
　　“宸儿。”玄光净坐倚龙榻看着他。
　　“父王有何吩咐？”玄墨宸起身而侍。
　　玄光净微微浮出笑意，“你比父王有能耐。”
　　“……”玄墨宸：“儿臣年少未经历练不敢承父王如此盛赞，父王……”
　　玄光净抬手止住了儿子的一套官场颂词，“利用北地失势的伊氏一族攻击康原腐朽的竟氏，这步棋走得颇为大胆。”
　　玄墨宸：“只是儿臣不能眼睁睁看着执宪阁逆贼伙同竟氏残害朝廷栋梁，更有甚者将黑手伸进宫中。”

　　玄光净听罢仰头微叹，“两代以前元氏会得势也是因为先代君王欲以之制衡御氏，五境五姓不可偏倚一方啊。”
　　玄墨宸：“儿臣明白。”起身为光净王斟茶双手奉上，“此番执宪阁能被剿灭也因其气数已尽，上腐下贪层层压迫严重，人心涣散才不堪一击。儿臣不会因剿逆暂时的得利而盲妄欢喜。”
　　玄光净接过茶杯，“孤知道你是个有勇有谋又谨慎的孩子，但此次征讨竟氏将是一场恶战，要歼内贼也要防外敌。”
　　玄墨宸：“儿臣谨记父王教诲。”

　　“报！北疆讨贼军回报！”殿外军士匆匆而归，玄墨宸看了一眼光净王得到应允，“宣！”
　　汇报战情的军士进殿长跪。
　　玄墨宸：“说吧，与竟氏叛党战况如何，大军接应到灵璧少将军了吗？”
　　军士：“回禀王子，竟氏叛军出康原后节节南逃已过金野原，一路上未见灵璧少将军踪影，只是……”
　　玄墨宸：“只是什么？”
　　军士犹豫着咽了口唾沫，“讨贼军在金野原上发现了朝廷的囚车，里面是空的，从西包抄的大军攻进赫兰镇中发现了押解大队的遗体……”
　　玄墨宸闻言眉头紧蹙，“遗体？！其中有少将军吗？”
　　军士：“没有，只有伊江副使和军士们。”
　　玄墨宸：“没有……”凝望大殿半空久久难以平静。

　　光净王听着，“宸儿，这个竟灵璧会不会归顺了反贼？”
　　“不，不会的，父王。”玄墨宸转过身来双手抱礼，“父王明鉴，此次清剿璇玑逆党竟灵璧是头功，他不仅全数起获数十州中的璇玑分舵更为推翻执宪阁找到了重要的证据，此行明暗两路押解证人回都是我二人共同定下的计策，若他投敌人证物证不可能完整地送到儿臣手中。”
　　玄光净点点头，“看来此人还是竟氏中为数不多的忠良。”

　　阶下军士想起了什么继续回报：“禀王上，王子，在赫兰镇中还发现了竟氏镇北四将的尸身。”
　　“！”玄墨宸惊看阶下人，“四虎将都死了？”
　　军士：“正是，据领兵大将初步判断应是今日午前死于近战。”

　　“……”是竟灵璧，镇北四虎将武功高强，伊江副使加上整个押解队都未必是这四人的对手，唯有竟灵璧……“你现在就回军传本王子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少将军下落！”
　　“是！”军士退下，玄墨宸深思而计。

　　因被困都城的竟氏武将与元氏余党竭力反抗，直到深夜康原城中形势才彻底明朗。
　　“王子殿下，除领军叛逃者外武脉竟氏逆党已全数伏诛，大将军竟怀雄禁闭接受调查中。”伊庭势上殿汇报。
　　玄墨宸：“好，庭势将军率队驻守都城，传令前方众军急速追剿竟氏叛党，务必将其消灭在近都三州中。”
　　伊庭势：“是。”
　　竟境在五境最南，一旦让这些逆党南逃回本境轻则据地鏖战重就是国土分裂。

　　康原朝廷形势于一日之内翻天覆地，万里之外的明国中也有人在关注此间瞬息之变化。

　　“北疆伊氏？”靖侯府中靖侯云阳一袭褐锦衣踱步中堂听着手下师爷的汇报。
　　师爷：“正是，康原城的竟氏几位大将都被驱逐追讨，出逃之人中没有竟剑雪，看来他已经被杀了。”
　　云阳：“元众基呢？他逃出来了吗？”
　　师爷：“康原众分舵几乎被连根拔起，城内详情未可知，不过执宪阁应已完全陷落。”
　　云阳捻着扳指，“执宪阁被拔了……”
　　师爷：“侯爷，伊氏追剿竟氏一路向南，会不会给我明国边防军队造成麻烦？”
　　云阳微微摇头，“不，若是他们把仗打到了罗刹岭，届时就是不南延我国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师爷：“侯爷，我们要不要通知璇玑北面的分舵将罗刹岭的人撤回来？”
　　云阳转身看着他，“主上的消息比你我灵通，此般形势下我们只待号令下达照做便是。罗刹岭可是块烫手的山芋，让他们撤回国内是不可能的，必须另寻安置之所。”

　　师爷沉思片刻，“侯爷，您说骃龙阁怎么样？”
　　云阳：“骃龙阁？”

　　师爷快步走到桌边拉开墙壁悬挂的版图，“您请看，自罗刹岭向东北过纁蝶山与菖河原便入裕州国境内，而骃龙阁正处裕州东南，骃龙阁乃是飞龙族聚居地鲜受裕州朝廷管辖，璇玑将人转移到这里既可保不被五境朝廷查杀也可继续运转计划，重要的是这里与我们‘无关’，即使将来不慎暴露也是飞龙族的罪过。”

　　云阳望着羊皮版图上墨笔圈出的骃龙阁标记，墨色经年已淡。“阿擅，拿下骃龙阁你有把握吗？”
　　师爷：“自玄原时期起骃龙阁中一批人就与我璇玑渊源颇深，这些年咱们从未放松对飞龙族的引导掌控，现在正是见报酬的时候。”
　　云阳不语颇有些顾虑，师爷见状斟上一杯热茶劝他，“侯爷，云擅深知您为人恭谦处事谨慎这些年为王上为小的们避了不少灾殃，然而今非昔比，朝廷与璇玑并根合株，不在璇玑中争取高位早晚要被朝廷架空，不如趁现在少王倚重您主上也信任您之时大展宏图，将地位打下将权力掌握在手，这样日后那些新秀想触动您的利益也要掂量掂量。”

　　云阳盯着广广苍黄中的墨迹，许久，“好，你去向主上汇报，把我们得到的情报与想法如实回禀，等得到主上指示后着手去办即可。”
　　师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