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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二章 ...

  •   月九方回到都城经多方打探得知此次为平乱王上特下旨在刑部与南衙抽调官员组成“镇反司”,该机构不仅负责侦查抓捕各地暴民首领同时负责定罪与审判。也就是说只要该司中人能判定师兄无罪,他就还有救。
      得知此情况后月九方火速凑齐了能找到的所有证据到南衙拜会镇反司官员。

      辰时末,天日昭昭纤凝不蔽。月九方手抱木盒立于镇反司府门前,已有侍卫进内通禀,想来片刻之后手中证据便能上达。
      人于烈日中久久伫立,三刻多钟之后侍卫才来回复,“跟我进去吧。”
      月九方闻言如获至宝,“多谢,多谢!!”跟着侍卫进入镇反司一路绕过正堂向后面而去。
      看着四周越来越陌生的景色与身前快步行走的侍卫,“侍卫大哥,这……还要走多久啊?”谨慎恭敬地询问生怕惹人不悦。
      侍卫头也不回,“老爷们都在后堂清雅园呢,你跟着便是。”
      月九方稍稍放心,“是。”

      一番穿碧竹下石阶过小桥终于到了官员们休憩之所,矮山半腰上一广木亭,亭中围坐三五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周围陪侍着几名侍女。

      侍卫驻足矮山脚下,“大人,人带来了。”
      其中一紫袍官员闻声挥挥手,侍卫得令退下留月九方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少顷紫袍官员开口,“你就是月九方御医吧。”
      月九方放下木盒颔首恭敬行礼,“回大人,正是鄙人。”
      紫袍官员居高临下,“是你有证据要呈递?”
      月九方:“正是,是关于日前在清灵镇被抓捕的南志亭。”
      紫袍官员:“呈上来吧。”
      月九方:“遵命。”刚准备拾阶而上却见一侍女从亭中下来不一会儿走到他身边接过盒子又回身上去。
      紫袍官员和旁边同僚说了句什么便让婢女把满盒纸据摊铺在油渍酒湿的桌面上,几人围坐而观时有交流。只是月九方离他们太远,所站位置太低无法看清听清。

      审视毕,紫袍官员抬手示意月九方上来,月九方便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阶在最后一阶处停住。
      紫袍官员见此情形脸上浮出笑意,“御医这些证据可是不轻不重啊。”
      月九方立刻深鞠行礼请教:“九方愚钝,请大人赐教。”

      紫袍官员拿起一叠纸据,“这些东西虽也盖了地方官印但都年代久远,就算这南志亭曾被乡官上荐也不能证明他不会参与造反。”又拿起一沓翻看,“纸上说他救助乡民不少这本官也有所耳闻,可是此次他会入狱也是受乡民揭发,本官是该信哪种说辞啊?”
      月九方:“九方情急来拜证据不全望大人原宥,求教大人还需哪些证据方能证明南志亭无罪?”

      紫袍官员把桌上证据一把拢起塞回木盒内,“九方啊,你是御医之身行动多受限能搜集到这些已经不易,起来说话吧。”从座上起身扶起月九方。
      月九方恭敬跟在他身后听他接下来的指点。
      紫袍官员继续说道:“其实王上之所以派我们几人组成新司调查缉捕不是没有原因,你看这位王大人”说着开始介绍围坐之人,“他就是专管民诉,这位李大人手下探侦之士遍布京城与近幾专门监控一些人的动向以保国泰民安,这位宋大人……”一圈介绍下来在座五人身份都已挑明,“很多旧挡旧事我们查起来要比九方御医你一个外行人方便得多。”

      月九方感觉他意未尽,没有插话,果然他接着说:“只是每位大人所管辖的机构都叠床架屋,从那么多冗杂的情报中找到南志亭的一点线索无异于大海捞针呐,一般来说官衙受王命而立,收税捐为继,这没有王上调遣我等私自耗费百姓钱粮去查些可能无凭的事也说不过去啊。”
      月九方颔首双手抱礼于胸前:“九方明白,斗胆请问大人劳动各衙官差需银钱几何?”
      紫袍官员:“一千两,每衙一千两,在座五位连同今日未到的三位一共八千两。”眼神瞟向月九方低垂的脸,“御医看怎么样?”

      八千两,如果这近十年从不接济百姓攒个一半是没有问题,可是现在月九方连一百两也拿不出。

      “这……九方平日不知节俭眼下实在一下拿不出这么多。”

      紫袍官员面露惊愕,“多?九方御医,一条人命八方官衙,这些钱实在不能算多。”走到座前坐下,“本官也知道九方御医这些年独身而处,御医坊每月的薪俸不薄,再加上你家中的资助怎么不能留下点儿?”
      月九方:“九方自入御医坊再未受过家中接济,这些年有薪俸也常常是资助乡下医馆,所以确实难一朝交齐。”

      紫袍官员不无惋惜,“既然如此那这南志亭怕是就……”
      月九方:“不是不交,能否请几位大人宽限几日,八千两,九方一定如数奉上!”
      紫袍官员闻言一笑,“好,那就自宋大人开始,九方御医交上一份,我们就查一份。不过王上可是很急于处斩头目以振国威,南志亭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月九方:“九方明白。”

      从镇反司出来后月九方用尽一切方法凑钱,从身边同僚到民间高利贷他将能借的都借遍了,能典当抵押的也都抵光了,就算这样也只凑了五百两不到。

      这日晌午他奉命进宫送药,整个人昏昏沉沉,明明从开始筹钱到现在一天不到他已感觉一无所有筋疲力尽了。
      办完好交接,想快点回去接着想办法筹钱,这条路虽昂贵至极却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尽管恨贪官污吏巧立名目吃人不吐骨头也感激上苍还留了一线生机,官场此事,见怪不怪,彼时痛于别人此刻痛在自己,时时都是无可奈何。

      “御医留步。”刚走到颜桐宫只听身后有人呼唤,转身回看是一侍女小步追上前来。
      月九方拖着疲惫的身躯恭敬行礼,“姑娘,可是药物有异?”
      小侍女笑了,“非是纰漏,公主召见。”
      月九方微微抬头:“公主殿下?”
      小侍女:“快随婢子来便是,御医坊那边公主会安排。”

      月九方随着侍女走回宫内寝殿,伫立殿门前只觉门内香雾缭绕迷人眼,遥相问:“臣御医坊月九方叩见赫阳公主。”说着下跪行礼。

      片刻后门内传来一娇细的女声,“佳儿,把人请进来。”
      侍女闻言将月九方领入殿中,他虽不知公主有什么疾恙但此间熏香如此浓郁长久肯定是不利于健康,出于医德还是找合适的时机对公主一禀吧。

      月九方颔首跟随到塌前,抬头只见公主轻衣嫚裳坐于榻沿吸焊烟,此装束于婢女宦官之间未尝不可,但见外人似乎就有些……非礼勿视,他赶紧低下头去。

      “佳儿,你下去吧。”公主随意地将烟斗于铜盆沿敲了敲,屏退了侍女起身看着月九方。
      “请问公主召九方前来是诊何疾恙?”月九方仍毕恭毕敬颔首。
      赫阳公主:“听说你在救一个反贼?”

      月九方心头一紧,内宫之人怎会知道此事?她是打算将此事告发将我革职吗?!“公主明察,确有此事,只是微臣营救之人是臣早年习医时的师兄,此人医术高明但志在草野,长年住在近幾为百姓治病,今暴民四起他只是不慎被卷入又遭人诬陷才入狱。他确实不敢有谋反之心啊。”

      赫阳一笑:“他们跟你要多少钱啊?”
      !她居然连这都知道!行贿之事可不是小,虽早成官场暗文但真要从天子处追究起来如此大的金额就是死罪……“臣……臣……”月九方终于不住心悸,额间流下汗水。

      “御医别紧张。”公主以烟斗杆轻触月九方之肩示意他镇定,“我叫你来也不是为了将这些事捅到王上面前去,都在深宫行走谁又容易呢?”说着走到一旁续烟。
      月九方强定心神,“那不知公主有何差遣?”
      赫阳:“其实我还有点欣赏你,当年太子中毒那晚我就在东宫站在王上身侧,只是你们都太害怕了可能没有注意到我。”借烛焰点烟,“你的反应与另一人真是天壤之别,你害怕但很镇定。”

      月九方:“回禀公主,因为九方确实没有下毒。”

      赫阳:“对,这件事后来查清了,确与你们御医坊无关。但你给我的印象很深。”绕到月九方身边微微仰望他低垂的脸,“你师兄实属不幸,王上本来就暴躁现在老了什么事都听信宠臣,若是早年间本公主说不定能帮你说上两句,现在不行了,王上守着东宫的傻太子已走火入魔。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老年得子还如此拔萃,一朝中毒失智哪个当爹的受得了。”
      月九方不意探听宫闱往事,此般多知多危险。
      好在赫阳终于说起正题,“御医你现在很缺钱吧。”转向月九方,“抬起头来答话。”

      权贵威压之下无法顾及羞赧,喉头干涩半晌才挤出一句:“正是……”
      赫阳一笑,“那本公主这里有个利颇丰的好办法御医可要听?”
      内宫之人勾结御医无非研药留宿帝王,下毒铲除对手,要么是美容驻颜,看此情形下不想听也得听了。

      ……“请公主赐教。”

      赫阳微踮脚附在月九方耳边:“云雨之事,御医年青体健,可行否?”

      闻言月九方从脖颈红到了额尖整个人剧烈颤抖,忙退后跪地叩首,“秽乱宫闱是重罪,请公主收回成命!”

      赫阳欣赏着他恐惧窘迫的样子,走到他身前,“你要知道南志亭没剩几天活头了,如果你交不齐贿款他只有一死而且你之前倾家荡产交出的也讨不回,可在颜桐宫待一天本公主给你一千两,你若是耕耘辛勤还可再加。我可是实在想不出这普天之下还有什么差事是你一个低阶御医能做又来钱如此之快的了。”
      见地上人还不肯回应赫阳饶有兴味与耐心,“你可知南志亭定于哪日处斩?”

      月九方闻言猛颤抖。
      赫阳:“就在十日之后,你还不愿意吗?”
      “我……我……”月九方伏地的脸煞白。
      赫阳:“本公主不逼你,只是你终究要娶亲的吧,姑且一试又能怎样呢?”

      ……
      良久良久,月九方叩地回言:“公主可保九方活着将钱交上赎回师兄吗?”
      赫阳玩弄着鲜艳的指甲:“这是自然,你出了事对本公主有什么好处?”
      月九方深吸一口气,“臣,遵命。”

      赫阳笑得灿然,“御医起来吧。”
      月九方起身,赫阳以烟杆一点他胸前,“把这里露出来。”
      月九方难忍反感,“此青天白日,公主是不是……”
      赫阳:“自然不急于这一时,只是勾栏院卖身尚有契约,此番我二人有此密约不好留下字据就以这为凭吧。”说着扒开月九方胸前衣衫以赤红的烟斗猛压下烧烫。

      “!!!!!!!”疼痛难忍却不敢出声,直到很久很久后公主松开烟斗他才敢后退两步按压住伤口两侧肌肉。回想上次受此疼痛还是在天牢里挨烙铁,原来不管经历过什么人都不会习惯疼痛。
      赫阳欣赏着那处烧伤,“很好,以此为契。御医回去收拾收拾吧,一会儿召你进驻颜桐宫的诏令就会下达。”

      ……
      颜桐宫的七日半是月九方一生中最煎熬的经历之一,没有红烛新人的美好只有疼痛,羞辱与恶心。不管怎样他永远都是赫阳公主与其姨表姊妹们的玩物,他像条公狗一般被呼来喝去,像个不堪入眼的秽具被分享,被疯狂无人性的公主郡主做各种试验,他没有停歇,没有自由,不时被践踏侮辱……显贵们有权有钱可以随意折磨他,哪怕他死在颜桐宫寝殿她们也有办法处理得一干二净。

      当终于忍着满身疼痛背着一布包的银票被马车送出颜桐宫,他甚至不敢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天光,颤抖着将钱紧紧抱在怀中就像抱住了南志亭的命。

      他一刻不敢耽误直奔镇反司将钱交齐然后才回到了御医坊。

      同僚们遇见只觉他面色惨白躯骨无力,想是公主病重他又要抢救又畏惧天威积劳成疾。
      一进侧堂门箐春芳便拦住他:“听说公主病危,这是治得病情稳定了?”看着同僚颤抖的样子,“真不愧是九方,要是我可做不到。”
      月九方怔怔地望着眼前人,“做不到……做不到……”
      箐春芳看他情况不对,“九方你是不是病了?”抬手想触碰他的额头被他一下闪开了。
      月九方:“别,别碰我……”
      箐春芳一脸懵,这是累残了还是吓傻了?“行,行吧,你去休息休息晚上过来值夜。”
      月九方领到安排行尸走肉般往后面寝宿而去。

      夜晚他来接班,仍是一副失魂落魄,同僚劳累也没闲心关心他。
      堂中灯火明亮有微风穿堂摇曳焰上轻烟,“不……”月九方喉咙中忽然低吼一声,旋即反映过来,好在没有别人在。
      走到案前,双手撑住桌沿缓缓坐下,将创伤遍布的身躯倚在桌上,腰间股间疼痛难忍但也只能强撑下去。
      明日,就能去把师兄接回来了,想着想着苍白麻木的脸上浮出微笑,笑着笑着沉沉睡过去。

      当他再度醒来已是凌晨。我居然睡过去了?!好在这期间没有人来传令,刚想起身活动麻木的腿脚却发现腰带以下衣摆漉漉全浸湿……

      “!!!!”月九方惊大了眼睛双手捂口剧烈喘息,身体猛退想摆脱这噩梦般的境地却砰然跌坐于地,高凳翻倒狠狠砸在膝盖上。
      “不……不,不……”哑声低叫,手慌乱地抓起案上大茶壶淋头浇下勒令自己冷静也掩盖这令人崩溃的气味。

      “出什么事了九方?”片刻之后别房值守的同僚推门而入,“好大的茶叶味儿。”一转头才发现月九方跌倒在地,“九方你没事吧。”赶快过来将人扶起。

      “对不起,不小心被凳子绊倒连茶都弄洒了。”月九方木木地回应。
      同僚将凳子重新放好让他坐上,“对不起什么啊,你人没事吧?”
      月九方摇摇头,同僚凑到他面前细细察看,“真的?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啊,要不上报调个班?”
      月九方:“不必,我明天有事不能耽搁。”
      同僚:“行吧,你把将来几个月的假都挪到这个月了是真准备在这儿过年?”
      月九方:“自会补上。”
      同僚见他似乎真的没事稍稍放心了些,“你这……”一指他湿淋淋的全身,“也不像回事啊,我替你看会儿快回去换了吧。”
      月九方抬起头,“多谢!”自凳上费力地起身出门去了。

      一路强控四肢到寝宿门前,他突然崩溃跪倒抬手猛锤地面,双肩颤抖着眼泪无声而下。乌云不忍看遮掩了月亮,渐渐细雨沥沥,雨由丝到滴再到瓢泼倾盆,月九方在雨中长跪,久久抬不起头。

      同僚还在等,许久,他于雨中颤抖着抹了把脸,挣扎站起身推门进屋。好在,师兄就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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