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酒话之无妨》梨花酿酒

68、第六十八章

　　“阿宁……”竟灵璧坐在几案前，手握那张供词。
　　‘什么情况，突然深情？’对面传来安宁玩味的发问。
　　竟灵璧：“我……”
　　‘遇见什么不顺心的了？犯人不肯配合？我告诉你啊，这种情况下你就得……’
　　不等安宁说完，“不是的，审讯进展很顺利。是我有事想问你……”
　　‘说吧。’
　　竟灵璧：“听说你的堂兄曾是灰慕高级官员？”
　　！念哥？藏惠山上安宁心头一震，难道真让念哥一语成谶，竟灵璧要抓他？！小心翼翼地回答：“是啊，你问他有事吗……”
　　竟灵璧：“我想知道当年珑川芳岁宫刺驾的真相。”
　　安宁：“真相？”
　　竟灵璧：“嗯，我现在怀疑在一些案件中，前国医御元跋是被陷害的。”

　　案件，是苓坊的血案吧，二十年过去了他们能查出什么线索认为元茇哥被冤枉？竟灵璧这不会是被利用了吧，新王登基之际若能抓住二十年前的凶手，玄墨宸的功劳簿上又能添上一笔。

　　安宁：“这事我得去问我哥，再说你为什么突然有此怀疑啊？”
　　竟灵璧：“我……”思前想后最终决定以实相告，“我这次抓到的人里有个老汉，据辨认他就是苓坊血案中‘死去’的玄玉缅，他刚刚亲口供述犯下大案的是九狸，而他是璇玑的卧底，在案中有协助主谋。从盗尸炼药到屠苓坊，御名医都被冤枉的。”
　　“！”玄玉缅这个名字安宁听过，确实是御名医生前的徒弟，据说二十前念哥下山时他已是苓坊二把手，这样一个人死而复生可谓是惊天消息了，可是……隐藏了二十年的老妖会轻易让竟灵璧这么个官场新手抓到？
　　安宁：“我知道了，等明天我哥一起来我就去问他，保证尽快给你答复。”
　　竟灵璧：“好，我等你。”

　　掐断了心感安宁久久呆坐于屋中，这怕是要出事啊……

　　次日清晨元茇早起熬粥，勿念洗漱了很久才出屋。
　　元茇朝气蓬勃地端粥上桌像是有什么喜事，不过他经常这样。勿念慵坐桌前提起调羹，“元茇你这粥卖相不错啊，”细嗅，“是放了些鸡汁吧。”
　　元茇：“嚯，这么点儿你也能闻出来，我闻闻。”说着凑到碗边，“我还怕放多了发腻呢。”
　　勿念给他一个王者的蔑视。

　　看着这样平静和谐的一幕安宁有点不想提起昨夜所听之事了。
　　“阿宁有心事？”勿念见他犹豫随口一问。
　　安宁：“我昨晚和竟灵璧说话了。”
　　勿念一挑眉，“嗯，不错。”
　　元茇：“半夜？”行啊孩子，有出息！
　　安宁：“他说……他审犯人时发现了不寻常的人。”
　　元茇：“谁啊？”
　　安宁：“……玄玉缅。”
　　！元茇瞳孔剧烈震荡，勿念立刻看向元茇。

　　半天之后元茇才缓缓开口，“玄玉缅。审出什么了？”
　　安宁不知该不该说下去，得到勿念一个应允的眼神，“竟灵璧说玄玉缅都交代了，他是璇玑在苓坊的卧底，苓坊血案是他协助九狸犯下，而且百年前的恶事也都是九狸暗中做出嫁祸名医的。”

　　听闻真相后元茇缓了很久，“哦，哦。”
　　提都提了，索性一说到底吧！安宁：“他还问念哥知不知道当年珑川城行刺的真相，因为他觉得那也是诬陷……”

　　一片寂静。

　　勿念：“你告诉他了吗？”
　　安宁摇摇头，“没有，我说我要来问你。我也没将你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他。”
　　勿念：“玄玉缅，一个安然潜藏了二十年之久的人是怎样被他抓到的？”
　　安宁：“这他没说，只是在审犯人时偶然发现的。”
　　勿念：“偶然……”
　　安宁：“我也有此疑惑，所以我怕竟灵璧是被人利用的，但哥你相信凭他的为人绝不会来故意伤害我……们。”
　　勿念：“他是竟怀雄将军的儿子，我与将军有交，略能窥其性。但是事情怕没有这么简单。”
　　元茇久久沉默着，勿念微微侧目看他。勿念明白自己杀蒙迪屠卫队已成事实，可是元茇并没有亲手杀害过任何人，这次竟灵璧的发现不论对他还是对已故的御名医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正名机会，错过了，他可能一生都无法清白地下山。
　　他不是自己，他的路还很长。
　　“也罢，你去将真相告诉竟灵璧，看看他作何反应。”勿念释然地对安宁。
　　元茇抬起头来，“勿念你……万一是圈套呢……”
　　勿念：“无妨，万一不是呢。你与名医蒙受的冤屈够多了，哪怕多一两个人知道你的清白，不也很好吗。”
　　元茇右眼一颗泪落下，“嗯。”

　　安宁如约去答复竟灵璧，元茇洗净碗筷后回到屋中。架上亦心蒙尘，握起于前，抽刀观刃。
　　“怎么，紧张吗。”门口传来勿念的声音。
　　元茇转过身来，手中仍紧握亦心，“勿念，这些年……我一次也没能护住过你。”
　　勿念倚门神色如常，“易舫山那次，你救了我的命和半生。”
　　那次怎么能说是救呢？！元茇蹙眉望着他，“……是我的闯入折断了你的路。”
　　勿念笑了，“哎呀，多愁善感的小子，睡了我这么多年还在这无病呻吟~”伸了个懒腰，“我本来过得也不咋地，不断鬃也是回来种地，当了天人还是回来种地，我生来就是为了在藏惠山种地的。现在我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人陪我一起种地，不仅如此，还拥有了~快乐。这不比珑川城那如履薄冰的小子好太多。”
　　这样似乎也说得通。
　　勿念走过来背倚元茇之肩，“真相无罪，何妨多一个人知道。”
　　元茇环住他，埋头于他肩，“我怕说出真相，会连这最后的安定都保不住。”
　　勿念：“是我们经历过太多险恶所以草木皆兵了，或许就是人家后生有能耐呢。”
　　元茇：“哪怕有一丝可能，我都不想让你，让前辈们和安宁再陷入危险……”
　　勿念转过身来，轻吻元茇嘴角，“我知道了。”

　　得到安宁的答复后竟灵璧派重兵暗中守卫泉原驿馆，自己则带着玄玉真与供词赶往都城康原面见玄墨宸。

　　康原城画蝉宫

　　玄墨宸晨起长发未束，静坐水榭抚琴。侍婢奉上一杯清茶，“王子殿下请用茶。”
　　玄墨宸仍低头拨弦不甚在意，“放下吧。”侍婢将茶杯放于石桌上便退下。
　　竟灵璧等人的清剿已接近尾声，五境六十四城只剩国都与近幾五城未动，可以说是对璇玑势力形成合围之势。前后总共才一个半月，真可谓兵贵神速。只是不知竟灵璧日前调玄玉真去泉原之事查得怎么样了……

　　正想着，厅堂中来人通禀：“王子殿下，竟灵璧将军求见。”
　　玄墨宸：“请他进来。”
　　“是。”
　　片刻之后竟灵璧带玄玉真走入后园。玄玉真是初次到此，抬眼只见后院阔如半洲，石山巍峨，其上有飞流直下击湖泠泠，湖中有芙蓉连天碧，红鲤尾尾畅游。湖中一水榭，以长廊与岸相连，廊柱桐漆梁雕花。
　　竟灵璧驻足亭前行礼，“殿下。”
　　玄墨宸起身，“灵璧不必多礼。”走到二人面前，“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竟灵璧：“已查清，那老汉真身正是二十年前苓坊血案中的‘死者’之一玄玉缅。据他交代从百年前的御元跋盗尸炼药案到血洗苓坊案都是璇玑头目九狸一手犯下的，此人以替身置于千岁岭地宫掩人耳目而自己追踪御元茇至我国都。其后具体情况都在供词中了。”将画押的供词双手呈递给玄墨宸。
　　玄墨宸接过细看，“嗯，对此人要严密保护。”抬头一观玄玉真，“玉真国医便是人证了吧。”
　　玄玉真躬身行礼，“玉真惭愧，出此败类实乃师门不幸。”
　　玄墨宸：“错不在国医，只是此事之重国医心中当有掂量，出了宫门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此行，更不能将玄玉缅再现之事透露出去。”
　　玄玉真：“臣遵命。”
　　玄墨宸：“好啦，国医可以回去了。”拂手屏退玄玉真，留竟灵璧单独相谈。

　　“假死以瞒天过海，灵璧你怎么看？”走到桌前拿起茶杯吹散热气。
　　竟灵璧：“禀王子，据臣调查当年经办此事的是执宪阁与信由山安灵院，而百年前力劝先王缉捕御名医和最终负责实施的也是执宪阁，故臣认为执宪阁受璇玑腐蚀之深已超乎我们想象。安灵院虽也涉入其中但应该只是小角色。”
　　玄墨宸：“执宪阁可是不好动啊。”放下茶盏，“机构本身掌控着国都及近幾的司法，很多案件的裁决都是他们与父王共定夺，而首领元众基是御前红人，权势熏天。”
　　竟灵璧：“殿下的意思是……放弃这条线上的追查？”
　　玄墨宸：“不，灵璧，你不认为这样举足轻重的机构掌握在逆党手里非常危险吗，国都之案小可冤假激民怨，大就能倾覆江山。天应灭国背后之事本殿非不知，他们的错不在反抗璇玑，而是在璇玑已将其国蛀空以后才奋起反抗，结果只能是断送自己而微伤其敌。如果我五境也一直在璇玑的控制下，百姓日夜担惊受怕，官员不思政绩钻营邪术，那国还是国吗。”上前抚住竟灵璧之肩，“现在根除璇玑不晚。”
　　储君一席话令竟灵璧动容，“殿下……”
　　玄墨宸一笑，“你我少年王储少年臣，来日还要共守这河山。”
　　竟灵璧颔首后举头，“殿下，此事请授予灵璧全权追查。”
　　玄墨宸：“解铃还须系铃人，该案非你莫属。”

　　深夜 裕州桦原岭

　　女子喘息着拼命奔跑，宝蓝的衣裙被树枝刮破，后方是漆黑的深林，前方是无尽的林雾。
　　树丛之间有沙沙响动，不知是风还是暗伏的杀手。不敢回头，不敢稍放慢脚步，逃是唯一的路。
　　“啊！”猛然被虬结的树根绊倒，整个瘦弱的身躯飞出十几尺，长发散乱蒙于眼前更看不清四周情况。
　　不远处忽然想响起树枝踩断的声音，是谁……心脏骤然紧缩，四肢无法动弹，只能在无意识的颤抖中等待死亡降临。
　　踏枝之人一步步靠近，踩得落叶沙沙作响。
　　蹲下身掀开蜷缩颤抖之人的长发，露出满是惊惧的煞白面容，柔声说到：“我来接你了。”
　　琥珀色瞳眸倒映面前人的影子，看清他后惊惧丝毫未减。
　　见此情景男人轻声说：“都结束了，跟我回家吧。”抱起身体僵硬的女子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