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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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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璇玑,炼毒药……医师?难道此人曾是位国医。竟灵璧叫来侍从竟小昭,“小昭,去查一下自光净王二年起所有受封的国医。”
小昭得令,“是!”
一番调查后小昭带着名单而回,此时已是次日破晓。
竟灵璧端坐屋中,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小昭敲门,“少将军。”
“进来。”竟灵璧喝了口浓茶。
小昭:“名单查清了,就是这些人。”
竟灵璧接过,名单上既有受封者也注明了他们的去向与现状。“做得不错。”
玄元盛,光净二年受封,病故,葬于信由山囯士陵。
御相谆,光净二年受封,病故,葬于信由山囯士陵。
……
竟有音,光净五年受封,遭杀害,葬于信由山囯士陵。
玄玉缅,光净六年受封,遭杀害,葬于信由山……
乍看之下似乎都没有问题。
竟灵璧:“小昭,中间遭杀害的这两位国医是苓坊的主师吧。”
小昭:“正是,信由山只收寿终正寝之人,原本此二位是无法入葬的,但王上念在他们为新起的疾病不断研制出十数种药方,且方方有效才破例允许入葬。”
竟灵璧若有所思,“小昭,你即刻持我将令入都城,请墨宸王子协助将国医玄玉真秘密请到这里。要快。”
“是!”小昭得令而去。
不知为何,竟灵璧总有种隐隐的预感,接下来要揭开的真相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泉原距离都城并不近,一个来回骑快马也要两天,等待的时间很漫长。竟灵璧时不时会去察看那老汉的状态,也请来了军医准备随时应对他发急症或自杀。
夜幕降临,竟灵璧徘徊院中,微有蝉鸣簌簌,举头玉弓含光。算时间小昭该回来了,怎么还不到呢……
“少将军。”小昭自前厅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人,身披斗篷风帽紧扣。
竟灵璧快步上前,“怎么样,国医请来了吗?”
小昭:“这位便是。”转向身后之人。
那人摘下风帽,拱手行礼,正是玄玉真。
玄玉真尚不明此行目的,“鄙人就是玄玉真,敢问少将军伤患在何处?”
竟灵璧:“灵璧久仰国医大名,我们进屋来说。”
将玄玉真带进屋中留小昭在门前警戒。
竟灵璧请玄玉真坐下,为之沏茶,“国医此来车马劳顿,灵璧就不多废话了,这次请国医不为治病求方,而是让您辨认一人。”
玄玉真双手接过茶盏,“辨人?不知少将军要我分辨何人?”
竟灵璧:“此次出公差而行,偶然遇到一位患失心疯的老汉,言语之间似乎能听出是之前苓坊的弟子。您也知道,自二十年前都城遭劫,苓坊弟子在本朝已是凤毛麟角,所以才……”
玄玉真:“哦,竟是我苓坊弟子,那想必是玉真某位师兄了。”脸上浮现一丝欣慰,“失心疯这病症想治也是能治好的,少将军若有需要玉真可为这位同窗调治。”
竟灵璧:“只是疑似,并不能确定就是您苓坊中人。”
玄玉真起身行礼,“若少将军方便,请现在就引玉真一见。”
竟灵璧亦起身,“国医不必多礼,灵璧这就带您前往。”
老汉被两个军士换了衣衫系上双袖关在偏房中,屋中桌椅板凳全收走了,只剩一座柔软无利角的榻。老汉自进屋后紧紧蜷缩在角落中不抬头多看一眼。
屋外传来动静,竟灵璧推门入,“国医请。”
听到“国医”二字老汉心头一紧。
“就是此人。”竟灵璧指向屋角。
玄玉真:“好,待我上前查看。”
一步步靠近蜷缩的老汉,“老人家,抬头看我一眼,看看认得我吗?”若是苓坊早年出师的师兄这些年怕早将自己的样貌忘了。玄玉真唤过几声不得回应,便蹲下身来,伸手抚上老汉颤抖的后背,“老人家不要怕,我是个医师,不是坏人。”
老汉仍把头深埋墙角不肯与玄玉真面对面。
见老汉死活不肯配合玄玉真只有扳过他的肩膀。
玄玉真:“您是不是苓坊的师兄?”望着那苍老的面容玄玉真仔细回想。
老汉起初看了他两眼,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浑身猛一抽搐接着紧紧低下了头。片刻之后玄玉真也想到了什么,如遭霹雳,“你!”猛地放开双手,“你是玉缅师叔!!”
一瞬起身踉跄着后退,被竟灵璧扶住。“不,不,师叔早被御元茇那奸贼杀害了!你是谁?!你是谁!!”
竟灵璧一边扶紧防止他跌倒,一边说到:“这名老汉左腕上有疑似‘抱月七星图’刺青,只是在我们遇见他前不久用药熔掉了大部。”
“!”玄玉真难以置信地望着竟灵璧,然后目光转向老汉。
半晌颤抖着问出,“你是玄玉缅师叔对吧,你没有死?你既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您知不知道苓坊全毁了,末代弟子只剩我一人了!我无法重建苓坊,只能任一切失去!!”
老汉羸弱单薄的身躯亦剧烈抖动,似乎在哭泣。
见他死不回答玉真有些失控了,“说话啊!师叔!!”跑到老汉身后抓住他的肩膀,“师叔!!你是真的疯了吗?!说不清话了吗?!没关系,只要弟子活着一天就算找遍天下医方也要治好你!”自背后紧紧抱住老汉。
他太爱师父师叔了,太思念逝去的师弟们了,也太自责没有保护好苓坊了,忘记了本应第一个涌上的怀疑。
老汉彻底绷不住哭泣起来,屋中满是师徒二人悲噎。
如果真是自己偶然遇上的老汉多好,如果他不是逆贼多好。竟灵璧缓缓开口,“国医,恕灵璧欺瞒,其实此人没有疯,也不是偶然遇到的。”
玉真渐渐放开老汉,回头看着竟灵璧,“少,少将军什么意思?”
竟灵璧:“此人是……”
哭泣中的老汉忽然开口,“我是玄玉缅!我就是璇玑在泉原的舵主!”
“!”玉真惊呆了,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地上的老汉。
“玉真,玉真,是我对不起你师父,是我对不起你的师兄弟们,当年是我把师父的行踪出卖给了真九狸,他才血洗了苓坊……!”
玉真:“师父?”
玄玉缅泣难成声,“是啊,御元茇根本不是什么璇玑奸贼,他是我和有音的师父,苓坊的开立之祖!”
玉真:“真的是他?!他没有血洗苓坊,他没有屠我师弟……”跌坐于地如搁浅之鱼垂死挣扎。“可你,你为什么要协助歹人,苓坊是你一手重建的啊!”
玄玉缅:“九狸,九狸让我服下闭气还魂丹跑到客栈中去,我到门前被他扎了两刀后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时就已经在泉原了,一个月后才得知国都苓坊遭劫,只活下了你一人,而且我也‘死’了,尸体已随有音入葬信由山了……”说起往事如见噩梦,“我真的不知道他会那么丧心病狂毁灭整座苓坊,不然我一开始绝不会将师父重现的事告诉他的!!”
玉真:“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
玄玉缅抬头望着曾经的大弟子,他早已不是翩翩少年,这十九年间经风霜在外,含愧痛在心,在一般五境人青年的年纪显得那样苍老。“玉真……”
玉真冷冷道:“你是什么时候因何加入了贼窝?!”
玄玉缅愧疚地低下头,“很早,在你还没拜师的时候,因为……想重建苓坊实在太难了,我们需要外界的帮助。”
玉真:“师父呢,他也这样觉得吗。”
听到首徒问起师兄玄玉缅赶紧摇头,拼命摇头,“不,师兄是干净的!他只凭自己立威信建苓坊,与璇玑绝无半点瓜葛!”
玉真继续问到:“那之前呢,师祖盗尸炼药的事呢,是真的吗。”
玄玉缅抹泪,“我也是加入璇玑之后才知,当年的事都是璇玑人做的,元凤准也是璇玑的爪牙!可是为时已晚啊……”
听他悔不当初,玉真笑了,“所以师祖什么都没做,被你们污蔑了两次,至于死地两次。”
玄玉缅无颜答话。
玉真:“你这些年出门吗?上街买过东西吧,你有没有看见满大街都贴着师祖画像,二十年啊!!!!!”
揪住玄玉缅的衣领将他狠狠拽到身前,“你知道这二十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每天沉浸在愧疚自责之中,怨恨着最大的恩人!!!你都知道他不是坏人了为什么要出卖他!那可是救了我们三个师弟恩人啊!!”
粗出两口气,“这些年间我也无数次想重建苓坊,可整个康原城只剩下我了,只剩我一个人了!!!”一拳将他打回墙角惊得竟灵璧想上前阻止,好在没有更过激的行动。“你怎么不回来收拾了我,连我一起杀了多干净!!”
“我也不想啊!!玉真……”玄玉缅忍着痛老泪纵横,“我这些年一直活在阴影里,我也常觉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师兄和你们!可是我……到底没有勇气去死,我怕到了地底下也无颜面对苓坊众人啊!!”哭着以腕锤地却因束缚不得所愿。
这么多年他得璇玑密药而长生,却生不如死,从仙风道骨端正不阿的“玉缅师叔”活成了一个在阴暗洞窟里媚上防下的奸猾老头。真情不再,尊重不再,治病救人的光荣不再。他变成一只害人的毒蝎,见不得阳光,为争暗处一口食能随随便便用毒杀害一群人。而到最后,又能怎样呢?人间地下再无他的容身之处了。
玄玉真的世界也在这一夜碎裂,过去的二十年土崩瓦解。原本虽自责也恨着“灭门恶贼”御元茇,可如今真相澄清事情反转,善恶一瞬搅为一团,是非都混沌了。从一个信仰到另一个信仰似乎只需一步,可这一步之间的鸿沟是彻底摧毁与一点点重建……
最终是竟灵璧扶着崩溃的玄玉真走出了厢房,派军士进去将玄玉缅供述的记录画押。没想到纵穿百年的两桩密案就这样一夕破解,而不论真相是何有些事都已难以挽回了。
既然五境案是假,那灰慕珑川城的刺驾之事真情会是怎样?将玄玉真送回屋后竟灵璧静倚廊柱而思。
“少将军。”小昭将画押的供词呈给竟灵璧,“您看这样行吗?”
竟灵璧接过细看,“可以,再抄录四份,都让他签名按手印。”
小昭:“是。”
藏惠山上安宁无眠坐观油云蔽玄度,忽闻耳边传来微响。竟灵璧?
“竟灵璧,犯人审完了?找我什么事啊?”安宁从窗台上跃下,喝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