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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

  •   悠悠十九载,山中何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海乙在勿念婚后不久将结界扩大,包裹了整座山,也护住了翼离的医馆。十九年间元茇与勿念常相伴到山脚打扫小医馆,或墙倒瓦裂,二人便带上工具和上泥将房屋修缮,后来安宁长大了也会一起来。
      安宁常于后山莲池修炼,翻手惊澜覆手平波,尾力可接天雷。

      这天日暮,安宁闲倚扁舟压紫霞,修长的手指偶尔挑起一缕睡荷,花羞叶碧。
      双指贴于额前,低沉清朗的声音响起,“竟灵璧,在干嘛呢?”
      片刻之后收到回应,‘破获璇玑逆党,正押解候审。’
      安宁笑了,“又是璇玑啊,你们还真是坚持不懈。”
      对面回应道:‘诛恶贼义不容辞,现忙于公务稍后再通。’
      又走了,真是无聊。安宁坐起,长发随风轻拂。莱莼当年说得很准,竟灵璧后来果然做了将军,他也毫不差劲,文能抗颜上谏,武能掌兵定边。就是太耿直善良了很难交到“朋友”。不过朝中的“朋友”嘛,蒙难时不会有,发达时不来也罢。
      安宁于第四年初因思念竟灵璧意外与他通上心感,但对家人们从来只说是竟灵璧太想找到自己。
      相比之下小姐姐的消息就很少了,十九年间曾数百次与骃龙阁通信,最初几年白桥爹与蘅母还有提及小姐姐,后来的信中说她离开了骃龙阁,可为什么离开他们二人也不知。离开也好,骃龙阁里有向紫野那样一群恶人,早走少吃苦,况且以莱莼姐的医术随便投家医馆药店都是不愁生活的。

      抬腕驭水催舟,小舟停靠安宁上岸。
      蘅母生了个儿子,取名为叶上渚,孩子今年八岁了吧,算一算,的确。但有了儿子的这八年白桥爹与蘅母仍将自己视为己出,蘅母总偷着摸着往藏惠山送吃的送衣服,还带着小渚来看望过一次,那也是安宁第一次被喊哥哥。
      当安宁穿戴整齐下山与他们相见时,蘅母曾感叹安宁与他父胧见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对,自己忽然长大的那天早晨去见念哥还被他叫了声“胧见舅舅”。

      “阿宁,回去吃饭吧。”背筐采药的元茇见山上府苑中炊烟已散,远远叫他。
      “好!”安宁几步过去,“我来背吧。”想接元茇的药筐被他笑拒了。
      元茇:“药材还没个筐子重,不打紧~”他的左眼最终没能治好,但欢笑不减当年,尤其是在念哥面前简直能圈地自乐,有时念哥本郁闷,看他看久了不知不觉就跟着快乐起来。虽说傻乐傻乐的,但他也成熟了很多。

      两人一块走回去,终于赶在勿念骑着青花满山找人之前到了前厅。
      勿念坐在桌前,“今天回来得挺早,看来是长记性了。”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大家长的气质。
      元茇:“哪能再劳烦您和青大爷出手啊~”
      安宁看着他两人你来我往,坐下拿起筷子。
      勿念:“吃饭不洗手啊,元茇一看就是刚拔过带泥的草药,安宁一闻就是刚蹚过后山的池水。”
      安宁伸手嗅嗅,“真的假的,念哥你鼻子也太好使了吧,我都闻不出水味儿。”
      勿念:“洗手。”
      两人只好“屈从”。
      不知怎的这些年勿念经常生病,动辄伤风发热,要么就是腰腿酸痛颈肩难动,或者头晕嗜睡,但各种感觉却越发灵敏,连块馒头都能分出是哪天蒸的,太吓人了。

      洗完手回来,安宁看看海乙与浅蓝的位置仍旧空着,“伯伯还没出关吗?这两年闭关越来越频繁了。”
      勿念:“舅舅自有他修炼的需要,快坐下吃饭吧。”
      “嗯。”安宁坐下拿起筷子先夹了块水煮肉片,也算长完身体了仍没放弃吃肉的爱好。“哥,竟灵璧跟我说他们最近在严剿璇玑逆党。”
      元茇:“逆党?称呼变了。”
      勿念面无波澜,“所以会来抓我和元茇吗。”
      安宁:“当然不是,听说五境要变天,老王上快不行了,小王子玄墨宸正在悄悄清算与璇玑勾结的一党大臣,所以叫‘逆党’了。”
      勿念:“他不怕变成第二个天应王子吗。”
      安宁:“玄墨宸心机极深,从他重用没有朝党背景的竟灵璧秘密进行可以看出此人并不是不自量力的主。”
      勿念:“那你就该提醒竟灵璧不要被人利用了。”
      安宁闻言一顿,与元茇相视不语。
      勿念抬头看看他们,“快吃饭吧。”

      饭后安宁主动把碗都收走去洗了,勿念信步庭院中。元茇将草药整理放置好来到他身边。
      勿念:“竟灵璧。”
      元茇:“?”
      勿念缓缓转过身来,“此人是竟凌锋将军的后人啊。”
      元茇:“不是很早以前就知道吗,怎么又想起来了?”
      勿念:“那是御名医身后你诞生之前,竟灵璧将军曾力谏当时的王上玄天渊,希望他下旨清查朝中勾结璇玑奸贼的官员们。”
      元茇:“结果呢,查得怎么样?”
      勿念:“结果就是圣旨未下,竟凌锋将军便横死回军途中,据说是急症。请旨之人不在了此事自然不了了之。”
      元茇的记忆中有凌锋将军,却不知他是这样的结局。康原三杰,鸢将军、御名医、锋将军,无一善终。
      元茇:“我早该想到,当年御名医明明什么错事都没做却被硬按罪名遭缉捕,从那时起五境朝廷就已经腐朽了。”
      勿念:“十九年前我与九狸恶战中曾得知璇玑不仅以邪药奇丹诱惑大臣,很多处在权位纷争中的王储也会主动投靠他们,我想玄天渊大概也受制于此。”
      元茇:“天应一战璇玑最大的靠山从天应换成了明国,那现在这般局势应是联军两国苦于难肃清境内璇玑势力,而明国虽未分天应国土却因受疫病造成的损失极小,正一家独大。”
      勿念:“看上去是这样。”
      元茇微叹,“有时真不知该如何面对璇玑。”
      勿念抬头看看他,他说到:“我曾痛恨于九狸陷害名医,犯下盗尸炼药的恶行又散布疫病害死了数十万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隐隐感到他的悲哀。”
      勿念:“怎样的悲哀?”
      元茇:“说不准,似乎是一种遗憾,苦求解脱不得,想向天下报复的悲哀。”望远方矞云悠悠,“我总有一种感觉,也许他曾经和名医很像,所以在鸢将军出事后会第一时间想到诱导名医来炼还魂药。”
      勿念沉默了,元茇回过神来看着他,“对不起勿念,我就是随便说说。”怎么可以同情一个折断了勿念半生的人。
      勿念:“不,我同感。”目光低垂,“但他终究是死了。”

      元茇转过身抱住勿念,“现在回想,我真是最幸运的一人。什么都有了。”
      勿念依在他怀中,“嗯。”

      五境泉原

      竟灵璧于行馆中夜审璇玑逆贼,他们中有几人在被捕后不久服毒自尽,活下来的正在受酷刑逼问。竟灵璧于庭院中踱步而思,副将从刑房中出来,“少将军!”
      竟灵璧快步上前,“怎么样,审出什么没有?”
      副将如实回禀:“这几人嘴硬得很,到现在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吐出来。只是末将动刑审问中发现了点蹊跷。”
      竟灵璧:“是何蹊跷?”
      副将:“有个老头的左腕上有一片新伤,似是药熔留下的,伤口边缘隐隐约约能见些刺青残留,末将想这会不会涉及重要机密。”
      竟灵璧:“将此人提到别间去。”
      副将:“是!”

      老人被两个高大军士架着颤颤巍巍走进别间,只见青年儒将坐于桌前。看清他的样子老人便低下了眉眼。
      “将左袖卷起来。”竟灵璧淡淡对他命令。
      老人异常紧张戒备,双臂僵蜷身前死活不肯配合,直至两旁军士撕开他的左袖。
      竟灵璧掐住他的左手腕,“这是什么?”
      老人地头不语。
      竟灵璧:“你若不说自有千般酷刑伺候,活到这样的高龄并不容易,希望你不要自讨苦头。”
      奸猾的目光自皱巴巴的眼睑之底划过,偷偷瞅了眼竟灵璧,“是为主子炼毒药时不慎沾上烧伤的。”
      竟灵璧细观腕两侧,确有刺青残留,“不,这伤之下还有文章。说说吧。”
      老者:“是璇玑的图腾,我怕你们认出来才用毒药烧毁的!”
      竟灵璧:“是吗。”放开他的左手,斑驳的手臂立刻缩回胸前。“来人啊,将此人的刺青余图拓下。”
      两名军士立刻上前一人按着他的手一人用笔蘸朱砂沿余图描画,用纸一按图便被清晰印下。
      “少将军!”军士将图呈上。
      竟灵璧接过看了看,“好,将他带下去单独关押严加看管。”

      拿着这张图,竟灵璧回到了房中。展开宣纸,研墨提笔,将被扭曲的部分修正,重新绘出图案来。
      据前人留下的情报所载璇玑的图腾是玉环套北斗星弓,因机构本身隐秘,连图腾也极少出现,真会有人纹在自己身上?起身到书架上拿下无字书取出其中夹藏的璇玑图腾拓印图放到桌上细细比照。
      这老汉身上的图案残余太少了,基本看不出什么。转动方纸全图,从各个角度比照,似乎有相近之处又似乎都不太一样。竟灵璧伏案,如果这确是璇玑图腾,那此人要么是璇玑的死忠之士,要么就是机构中的高级僚属。
      “高级僚属?!”竟灵璧突然联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自玄光净王二年起,王上会在封臣下为国手时为其加印抱月七星图,月象征君圣,星代表受封人才,此印也是以刺青方式纹于国士左腕背。思索间翻开无字书,从中撕下抱月七星图进行比照,果然,在翻转之后几处均能一一对应上。
      真的是国手!竟灵璧有些惊讶,早知璇玑手眼通天,没想到竟能让国手为他们听用。不,也可能此人之所以能够受封国手就是利用了璇玑邪技。只是王上行此举已有三十余年,加印者上百,该从何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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