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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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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炼化这副身体可不够,为了今后能自如操控拓灵元,九狸将一块蛊石一同扔入熔岩池中融炼。转动齿轮将巨石盖放下,“月后见,小灵元。”
“啊!!”勿念醒来时已是次日辰时初。
“公子,怎么了?!”翼离从旁边的草堆上起来。
勿念猛坐起身,现在才感到颅后阵阵刺痛,“我……”翼离见状几步上前扶住勿念防止他后倒再擦伤。勿念:“我梦见元茇了。”
翼离叹了口气,“元茇之事定不简单,但现在只能先放一放,我们快些回山,等异象过去等你身体康复,元茇说不定也就想通了。”
勿念:“嗯,嗯。”
包袱底还有半块饼子,之前没发现,现在被翼离翻出来给勿念泡水就药吃了。好在勿念的烧已退,翼离又去周围林子中摘了些野果回来焐热了吃。
“小离。”勿念坐在草堆上仰头看着忙前忙后的翼离,“辛苦你了。”
翼离转过身来,“公子客气什么。”总感觉昨天之后勿念清醒时就变得格外小心翼翼……何至于此。
经过一夜休整两人再度启程,这次翼离也骑上马。行马湖畔,土路平坦,湖与路之间芦苇如耄耋黄发倾倒相压。勿念一路低着头,任青枣骏跟着翼离的马走。
“公子,你看那是什么?”翼离忽然叫他。
抬起头顺翼离所指看去,芦苇荡中似乎倒着一个人……“我们,去看看?”自己还迷糊着。
“好。”翼离率先下马小心地靠近。湖畔之地虚实不明,上一步还稳稳着地下一脚就可能陷进淤泥里,翼离试探着拉住趴伏的人,慢慢将他往回拖拽,勿念亦下马在岸边接应。“慢点。”两人合力将昏迷者抬上岸,勿念轻扯着翼离的胳膊将他拉回。
“这是……”翼离为昏迷者诊断,看他脸色发青手脚浮肿像是肝肾虚衰,但会突发急症摔在这里又好像……
“小离,退后!”勿念感知到什么,拔出由初剑将翼离护在身后。剑刃挑开昏迷者衣襟,翼离看得真切,那赤裸的胸膛上是很多高鼓的脓疱,每个脓疱之中游着一两只黑虫,黑虫似蜈蚣但比蜈蚣足更长。
“千,千丝虫!!!”翼离惊叫着退后,他还从未见过黑色的千丝虫。一瞬间无数噩梦涌现在眼前。
“这是千丝虫?”勿念仍将手臂挡在他身前。
“是,是……”翼离看着眼前的场景又恐怖又恶心。
这该怎么办,勿念不知该如何医救这人。
“公子,不,不要碰他。若这果真是千丝虫,那其丝足或已扎入此人肺腑。乱动使之受惊,后果不堪设想。”翼离还在勉强着给眼前人诊断。
“好。”勿念点点头。
翼离努力克服恐惧,一步步靠近,勿念的剑始终横在他与蛊虫之间。翼离感受到自己颤抖的呼吸和后脊的躁动了,‘不,不。不要怕,这些都还是幼体,不会有事的。’安抚着自己,指尖附上剑身,一点点示意勿念可以放下剑了。
自腰间取下卷包,拔出开疮刀找准时机迅速将一小脓疱划破,黑虫随脓液流出。翼离拿出手绢轻沾了点脓液凑近鼻尖细嗅,味腥臭,又用铜镊夹起黑虫在保证安全的距离下仔细观察,“这脓汁似乎是黑虫的卵液,也就是说这整个脓疱就像一枚蛋,孵化出的就是这黑虫。”
不论是在古籍中还是现实中,勿念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蛊术,手中运好了火技准备随时烧掉暴起攻击翼离的蛊虫。
翼离:“这体似乎是最幼的。我猜他后背上还有更多半成虫。”
勿念上前抓住昏迷人的衣袖将他翻转过来,退下外衣,果不其然。背后有不少脓疱已破,衣衫退去后散发出阵阵恶臭。翼离也不禁扔掉手帕捂住口鼻,“成虫不见了。”
勿念:“这是何意?”
翼离:“一般银千丝虫会和人共生,最后可能占据人体,但这种黑虫似乎不同。它们以人体为巢产卵,待卵孵出便会离开再寻其他宿主。”
勿念看着也是触目惊心,“这么多蛊虫寄生,难道此人没有察觉吗。”
翼离:“起初应该是生长在后背,因为看不见所以疼痛瘙痒也顶多挠挠,而且千丝虫能作为益寿虫植入人体内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其自身分泌麻痹之液可在平时让人觉察不出其存在。我猜此人也是如此,染虫之初只是轻微瘙痒没有在意,后来虫丝深入脏腑吸干养分又增殖于前胸,这才最终病发昏迷不醒。”
勿念:“好厉害的蛊虫,他还有救吗?”
翼离摇摇头,“依这破裂脓疱数量和增殖虫体生长可推断他的脏器也早已经千疮百孔,即便将所有蛊虫及虫丝清出,最多也只能活半个月。”
勿念:“小离,你说这会是偶然感染吗。”
翼离站起身,“说不准,璇玑的千丝虫应该在万寿坊的大火里全部被焚毁了。但是这若真是山林中异化的虫体,为什么早没有发现,看此状况黑虫的繁殖速度十分快,破坏力非常强,各地的官府医馆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勿念:“依你看此虫的传播途径会是怎样?”
翼离思索片刻,“或许是饮水,或许是叮蜇,或许两种都有。”看着地上人,“公子,情况复杂,我们且走且看吧。”勿念点头,两人只得为此病患行祈愿礼后将其留在原地。
接下来的几天里情况仍不容乐观,两人所经之地很多村庄城镇变成了疫村死镇,医馆叫不开门,医师们不知去向,连游方的郎中也不见了踪影。很多百姓染了虫病就只能痛苦挣扎地等死,更可怕的是有些人明明没有被虫寄皮肤内脏也开始腐烂。各地官府之中也流行疫病,官差无法及时组织处理尸体,尸体污染土地和水源加速疫病传播。
勿念有火技,翼离有医术,两人一路上还是能救些人,但也正因如此原本快马两天半的路程走了近七天还没有走完。
这日两人又在道旁发现一染疫的幼童,见病状尚浅决定施救试试。勿念就近找了户空了的农家将孩子小心抬进屋内。看起来这家人在世时也是日子清贫,看屋中情形真可谓“家徒四壁”。勉强还有张桌子在,就将孩子平放于桌子上。这段时间勿念也学会了清疮取虫,总是在翼离疲倦时接替他,今天也是如此。勿念希望翼离能少看一眼那黑虫就少看一眼吧,能感觉到这么多天过去他对黑虫的恐惧仍未减退。
翼离依靠在一边墙上休息,眼睛时不时不由自主地往这边看,然后眉蹙得更深。勿念:“小离,止血的草药不多了,你去采些吧。”
翼离抬起头来看看勿念,面色稍舒,“好的,公子等我回来。”
翼离出门去,勿念仍专心致志用开疮刀破疮驱虫。
过了约半个时辰,支呀一声,门开了。勿念以为进门的是翼离,继续低头切除患者的脓疱,下一秒左胸被迅猛贯穿。“啊!”铁锥穿透他的肉与骨深深插进墙壁。
“少将军,你以为是谁啊,翼离大夫吗?哈哈哈。”九狸笑了,“诶,别动,千万别动啊。”看到勿念想挣脱铁锥,他假意阻止,“你知道我刺的哪里吗?结魂下半寸~”他的手比划着,“要是动得太狠可是会切碎结魂的。”
看到勿念还不放弃赶紧又补充道“看来少将军还是没明白,心脏上一寸,也是五境人的筋脉汇结点。放心,很快你就动不了了,就不会伤到结魂或是心脏了。”九狸一脸得意,绕到桌前察看清疮中的病人,“怎么样,我在医术上也是有造诣的吧,哈哈哈。”勿念不再动了……
迈着步又溜达回来,“我下手重了,你说一会儿翼离大夫回来看到你这副样子,哪还会管我花了多少心思保你心魂不损啊,肯定得拿起砭刀跟我拼命。”他装作很害怕的样子,一脸无辜,可很快又变回阴冷又得意的面容“不过啊,翼离大夫打不过我。拼命呢,也不说不定是谁丢了命。”
勿念被钉在墙上剧痛钻心又动弹不得,“你是……九狸?”
九狸倒有几分惊喜,“哎呦,又是一个聪明人,竟然被你猜到了。”
勿念:“我就知道璇玑的二把手不会白白死在千岁岭地宫,攻打天应,果然是个阴谋。”
九狸:“真聪明,还好你不是灰慕王,不然我们的事情可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勿念:“可翼离与你无怨!”
九狸再次露出他那标志性的无害笑容,“哎呀,我忘了说话动气什么的也会伤身的。”遂上前捏住了勿念的咽喉,“不过呢,翼离是你最后一个习医的好友了吧,会上心也是难免的。”
听到这话勿念眼眶发红死死盯着九狸。
九狸装模作样,“哦,看我这记性,忘记告诉你,元茇大夫被我扔进熔岩池了,那可是座天然的炼丹炉。”
闻言勿念如遭晴天霹雳,眼中已能依稀见泪却执意阻止泪水流出,面目狰狞像是要生撕了九狸。呼吸也随着沉重起来。
九狸:“你别担心,他不是第一次被这样了。”见勿念愤恨又疑惑的表情,九狸简直像看到了生前的元茇,瞬间玩心大发,“得了,反正翼离大夫还得一会儿回来,咱们聊聊。你一直认为他就是当年五境的国医御元跋吧。其实并不是,他是名医不惜自焚也要毁掉的那块拓灵元。当年他们一起葬身火海,是我事后派人在那半城灰烬中找寻了半个月之久才把它捡回来。这百年间我一直尝试唤醒它的灵力却始终没有成功,十年之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不慎把他弄丢了,这还是拜你舅舅海乙所赐,他炸了我们安桥的分舵,拓灵元从此不见踪影。”
颔首轻叹一口气,“十年,我们费尽了心血也没能找到那块灵石,没有想到此次千岁岭之役他自己送上门来了。我呢也没做什么,就是在珑川城给了他点提示,他就自己跑到五境现出原形了。”似是抬手累了,又将封喉勿念的那只手放下。
勿念终于得以喘息,“指示元皓琁去芳岁送信的是你?”
九狸:“正是,我本来还担心他找不到地方,明着提示又容易使他怀疑,没曾想那小大夫那么聪明,仅凭蛛丝马迹就想到王储宫,将信完完整整交到了元茇手里。”
勿念:“信已经送到,你为什么还要烧毁珑川苓坊?!”
九狸:“是先杀后烧。说起来也是因为你呀。元茇很信任你,他收到信一定会找你商量,可是你掺和进来事情就砸了,有你陪着护着就算他回到五境眼见我血洗了苓坊也未必会激出灵元之力。我也不好抓他回来,所以我必须要逼他一把,珑川苓坊就是这一把。果不其然,他受到刺激不管不顾赶回五境,正入我瓮中。”
勿念:“你可真是蛇蝎心肠,草菅人命的畜生!”
九狸笑着,“没关系,我是畜生不假。而你,是个骗子。你从来没有告诉过元茇你和伊火鸢的关系吧。他死之前,我告诉他了。对了,我还答应他把遗言传给你。”说着转弄着银扳指,“他说,你们有爱。”
终于,那两行泪流出,润湿了微凉的脸。
九狸围着勿念观赏他的表情,“不会吧,你真的爱他?我还以为你就是念及鸢的旧情呢,不是玩玩吗?”肆意品尝眼前人肝肠寸断的悲怆。
“你闭嘴!!!!”勿念对九狸怒吼,却再次被他扼住咽喉。
九狸面色阴冷下来,声音中也没有了刚才的玩笑意,“勿念你不要忘了,他是死了,可还有人活着呢。”
小离!小离怎么办,他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勿念咬牙强忍悲痛奋力想着怎么样救翼离,门外却响起翼离的声音。“念公子,我回来了。”
小离!别进来,快跑!勿念心里大喊着,却阻止不了进门的翼离。
“公子!”翼离手上成把的草药散落一地,一只水碗跌落摔成碎片。冲上去要察看勿念的伤势,却被身后一条铁尾扫断了脊椎。他几乎来不及发出声音,胸口以下像是消失了,头重重磕上土墙,留下血口。
“你……”翼离挣扎着转过身,抬手指着面前的九狸。
九狸得意地站定,“哎呀,指人多不礼貌啊。”说话间甩尾砸断了翼离的左臂。
“啊!!!!”这次的疼痛撕心裂肺!
一张俊脸上又阴转晴了,“我忘了,翼离大夫是平人,断了脊髓上半身还是会有感觉的,疏忽了疏忽了~”九狸走上前抓住翼离的肩膀把他提了起来,靠在勿念的腿边。“不过翼离大夫总算是回来了,我这个外人也就不便多留了,您给勿念少将军和这位病人看看吧,不过,小心染上疫毒。”眼中闪过杀意,九狸踱步走出了房屋。
“念公子。”确定九狸走后翼离费力地仰头望着被钉在墙上的勿念,他颅后的断鬃伤才刚好不久,现在又被这样……
“小离,”勿念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小离,快走吧,往骃龙阁去,白桥阁主会医治,庇护你的。”
“念公子你在说什么呢。”翼离苦笑着摇摇头。
勿念:“他是真正的九狸,元茇,元茇已经被他杀了,你不能再……”
翼离有丝惊诧,但很快也接受了,自己与他无怨尚如此,更别说是协助联军打下地宫的元茇了。
“所以我不能抛下你,公子。没有你安宁怎么办,花寂姑娘又怎么办……”翼离扫视四周,没什么可以借力的东西,那要怎样才能把念公子胸前的铁锥拔下来。
翼离想到了开疮刀。右手费力地绕到左边拨开布包抽出那铜制的开疮刀,奋力高举起手臂,把刀狠狠插进勿念身旁的土墙里,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唯一能动的右手上,攀着光滑的刀柄将身子向上送,一串动作看得勿念替他捏把汗。
终于翼离的头与铁锥同高。
锥柄近在咫尺,翼离盯住了那寒光微闪之处,“我得冒个险了,念公子。”猛地前蹿,叼住了铁锥柄,右手死死撑着墙上伸出的刀柄,在摸索着方向。对,就是这个角度!正当翼离要咬紧铁锥将它拔出来时锥尾绽开了,刀片弹刺进翼离的左脸留下蜿蜒的一道长血口。
“小离!”勿念慌了,“小离快松开!它会把你的筋肉割断!”
何妨!翼离含着锥柄,喉咙里发出低吼,涎混着滚滚鲜血滴落泥土。“唔!”死死咬着锥柄向外拖,抓刀柄的手猛然松开,拍上墙面,将自己连人带锥向外推。“呃!!!!!!”翼离用尽一辈子没用过的力气。
铁锥松动了,勿念觉得自己向外移了几厘,翼离还在拼命拖动铁锥,角度的关系勿念看不到他的全脸,却能看到地面上越来越大的血泊……
片刻之后勿念感到失去了支撑身体整个向前摔去,某一瞬他看清了翼离的脸,那张脸已经不是翼离了,额头上骇人的血洞,嘴角上一直延伸到耳根的血口,血流到地上连起了泥沙中的血泊,仿佛连墙带地有血的地方都是翼离的脸,只有那银发掩盖的地方是没有血色的惨白。
“翼离……”
勿念马上要摔到碎碗的陶片上,却被一把揽住,跌到了一个比地柔软的地方。
“念公子啊。”翼离笑了,连血口也被他的笑容顶了起来。
“小离!”勿念再度流泪,止不住的泪。
翼离:“你看,总会有办法的。”
勿念的伤口开始喷溅血液,混着翼离的流得满地。翼离睁大了眼睛,用唯一能动的右臂猛得抱紧了勿念,将他胸前的伤口死死压在自己身上。“公子,试着动一动,取纱布!”翼离费力喊到,可是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公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