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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

  •   芳岁宫中花寂已经可以下地,此时坐在案前点灯批阅奏报。“医馆……”
      雪儿端上参汤,“公主,吃点东西吧。这是未染王子派人寻得的上好人参。”
      花寂未抬头,“放下吧。”
      雪儿撤回托盘,“是。”转身出门去。
      “等等,”花寂叫住她,“雪儿你去将未染王子请来。”
      雪儿:“是。”

      勿念一行离开六天了,这六天内灰慕各地火灾频发,有在山中有在闹市,这些火灾原因各异但其之间都有一个共同点——有医馆被牵连烧毁。会是巧合吗,算起来第一起应是在都城楹溪里,念哥走前曾说起过那场火很蹊跷,被烧毁的苓坊医馆里尸首都成了灰,会是毁尸灭迹吗。为什么偏偏发生在幕苍山遇袭的那晚呢。

      “阿姊。”勿念走后不久未染就移驾芳岁,没有带很多仆佣却把卫队并了过来。
      “阿染你来坐。”花寂抬起头,将桌面大略收拾了一下。
      未染整裾坐下,“阿姊是发现了什么?”
      花寂将奏报交与未染,“你看。”
      未染:“火灾。”
      花寂:“不仅如此,这些火灾都烧毁了附近的医馆,换句话说近来各地医馆周边有异。”
      未染:“阿姊认为如何?”
      花寂:“现在尚不明朗啊,我国刚从大战中抽身,不少军队回驻边关和地方,虽然伤兵都集中于军中治疗,但……”
      未染放下官报,“有一事不知阿姊知否,几天前五境国都苓医坊遭人血洗。”
      花寂:“苓坊!?”
      未染:“不错,只有出差在外的大弟子玄玉真得以幸免。阿姊认为这件事会与这隐晦的医馆破坏案有关吗。”

      花寂的手指扣进了锦袍,说到苓坊就不由想起念哥的朋友御元茇,都内苓坊失火当夜芸儿见他满身是血地回来,他走不久五境就发血案,这……“五境那边还有别的线索吗?”
      未染:“他们还在查,不过据密探来报,他们发现苓坊的二把手玄玉缅死在了康原城门附近的一家客栈房中。”
      花寂:“客栈,那房间原本住的是谁?”
      未染:“店家未登记姓名,只知来人是五境的外地人,骑着烟花青枣骏。”

      花寂倒吸一口气,烟花青枣骏是灰慕王公特供的,元茇当夜牵出去的那匹正是。“这……”花寂不知该说什么,苓坊是五境的国医坊,血洗苓坊是重罪,此事一旦被追查到底可能上升为两国间的冲突,那时解释不清骏马之事就是大祸临头了。
      未染:“好在愚弟清点过我二宫的马匹,并没有缺损。”
      花寂:“?”没有缺损,怎么可能,元茇当日明明……是未染,他此次不仅是来探望……
      未染看着花寂,两人心照不宣。花寂露出苦涩的笑,“大臣们拥戴你,果然没错。”
      未染:“若是贼人捣毁各地医馆药房,必有后招,我们得早做准备。璇玑最擅长的就是机关和用毒吧,此次天应断臂,他们怕是会疯狂反扑。”
      花寂:“你是说璇玑会趁两国大意休整之际出来作乱。”
      未染:“作乱,不止。他们也许在筹划更大的阴谋。”

      窗外大风起,黑夜中柳絮纷飞。未染起身绕到花寂身后关上窗户,“阿姊,参汤要凉了。”端起参汤予花寂。
      “多谢。”花寂看着背窗的未染,他已非昔日。

      留纕山茅屋中勿念与翼离守着元茇,夜深了,勿念伏在木桌上,只觉颅后阵阵刺痛,胸前灼痛呼吸难续。休息许久都未见好转,撑桌猛地起身将一旁的翼离吓了一跳,“公子,怎么了?”
      勿念:“没事,起来透透气。”所幸除那两处外手脚都无异常,行动还算自如。
      翼离:“要不去土炕上躺着休息会儿?”
      勿念:“算了吧,那土炕太窄,躺个元茇还能余点,我要上去就把他挤下来了。”又想到颅后未减的疼痛,噗嗤笑了,“我今儿这样就算有地方也躺不下去,且四处溜达溜达吧~”
      他傻乐的什么,翼离无法理解。

      勿念满小屋乱串,翼离坐在窗边长凳上,双腿伸展相叠见他过来便收起,等他过去再伸开。“公子,没有了灵鬃,以后你怎么办?”发呆中忽然问出一句。

      勿念轻甩着枕麻的手臂,“回藏惠山种地啊,我大藏惠土壤肥沃物产丰盈,你见过吧。”
      翼离不无失落,“那灰慕呢,成为天人回去做位贤明爱民的国君不也很好吗。”公子他明明能更好,至少不该像现在这样。

      勿念:“我做不来啊。小家子气养成了就再难改。”
      翼离:“小家子气?可公子你调兵遣将攻城略地时不也得心应手吗。”
      勿念:“那是因为王命如此。可如果我做了王上,就不知该怎样做了,劝课农商使天下丰廪?开疆拓土令强敌不敢来犯?拔擢官员澄清吏治?哪一件都不是一朝一夕的,君王看着是万人之上权威无比又锦衣玉食享尽奢华,实则最累,最孤独。外防夷狄内防臣党,有时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去戕害一些无辜的人,他们或是品行端正的君子,或是曾尽心爱护你的人,甚至是你心底里敬重爱戴的人。与其杀尽远近人与天下争一雄霸,不如尽余生爱所爱之人。玉盘珍馐箪食瓢饮都是个饱,看和谁一起吃吧。”

      翼离低着头,“这样啊……花寂姑娘会是怎么想呢?”
      勿念:“她是没得选择,久渡先王未能及时退出国都,所以她不抗争就只能被碾死。为官处事这方面我不如她。”
      翼离:“公子,花寂姑娘以前是什么样?”
      勿念微仰头,小心地活动颈部,“刚见时她是个自卑又胆怯的小女孩,她长相随母亲,很美,只是美得低垂。如果那时得到庇护说不定会成为个百依百顺勤俭温婉的小娘。但现在这样未尝不好,她奉国法知进退有头脑,能置身官场抗衡蒙迪一伙是灰慕人之幸。只是她尚年轻,还需历练。”

      翼离还想说什么,忽闻里屋元茇有动静,两人快步进屋,“元茇?”勿念于土炕边试着轻唤他。可那一声之后元茇重归寂静。
      勿念叹了口气,“看来还需休养。”
      翼离:“的确,只是下毒之人到底是何意图呢,这伤虽重但不致命,毒是慢性的,比起致死更多是致幻。”蹙起眉,“这人是不是和元茇有仇啊。”
      勿念:“本想战后就和元茇一起去五境探查他过往的真相,现在看来是希望渺茫了。若真如你所说,那不弄清楚这百年间的事就很难找到下毒的人。”
      此夜勿念伏案而眠,翼离则在里屋打了地铺方便随时照看元茇。窗外林寒玉钩斜,元茇一枕幽梦满眼故人。

      那年桃花满山虹雨落,鸢自柳香川凯旋,二人相约于画宣林中见面,鸢早至,伸手压下一枝杈微嗅而未折。
      “鸢大将军纵横驰骋还有这份赏花的闲心。”元跋一身白纱衣而来。
      “你的衣衫一直不会秽染吗?”鸢闻声回过头来。
      元跋略张双臂低头看了看,“当然会啊,洗干净不就行了。”
      鸢点点头,不做声了。
      元跋:“我还挺中意这身,怎么,你看着不吉利?”
      鸢:“不,梨蕊白,很配你。”
      元跋:“得了,拽什么文调,找我来什么事?”
      鸢:“攻打柳香川有物件带回……”
      元跋:“战利品?!医书?还是古玩字画?要是金银就算了,异石的话拿出来看看。”
      鸢从广袖中取出一只小锦盒,“都不是。”这下名医也猜不到了,乖乖等着鸢将军亮谜底。

      鸢打开盒盖,“缠枝镯一只,赠与你。”镯子为银质,丝丝缕缕相交缠所有花纹均为手工曲拧而成。
      元跋:“嗯……看着挺不错,不过为什么要送给我,祝我长寿?”
      鸢:“久经沙场看了太多生死,顾及都内人平安,赠此求天降护佑。”
      元跋被他逗笑了,“这都什么啊……”忽见鸢表情郑重挚肯,“哦,哦。那我收下了。不过这也不好清洗,我平时就不戴出去了。沾上药汁锈蚀就不好了。”
      鸢颔首,少顷抬起头对元跋:“……”欲言又止。

      元跋看着他神态奇怪,“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啊。”
      鸢:“言若讲出,不应也请恕无状。”
      元跋点点头,等着他一鸣惊人。
      鸢:“古有二兵士效仿人间夫妻执手成说,今可否邀你共鸣琴瑟……”
      元跋闻言而不语,看着眼前人从脖颈红到额间。

      鸢感自己失礼了,“抱歉。恕我……”
      “好啊。”元跋忽然答应了一声,然后在鸢惊诧的目光中哈哈大笑,“伊火鸢,你太有趣了,没想到你大将军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鸢:“我……我非是玩笑……”
      元跋笑得更厉害了,“我也没跟你开玩笑啊。”过去扶住鸢的肩膀,“我说你也真是……挑这地方是不错,但送这东西嘛~既是和我说这事,用并蒂同心不好吗?”
      鸢:“也想过,但缠枝更合我心。”

      元跋笑累了,握住鸢的肩膀,鸢比他略高,微微仰视之下鸢这脸庞更像是雕刻出的,相识相伴这么多年,今天他最不同。“哎,伊火鸢,谢谢你挂念我啊。”
      鸢点头示意,未及反应只感到唇上温热,“……!”眼前是元跋白皙的脸,双唇被撬开,温软涌入,双手被纤指扣握,锦盒落下被满地花瓣承接安然无恙。鸢将元跋反扣倚于桃树干上,元跋醉洋洋地,“怎么,卿为中书君我为楮先生?”
      鸢:“有异?”
      元跋笑着喊:“无异~~~~!”
      自此,夜夜流光。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元跋于床笫间得知那只手镯是鸢寻料习工自己日复一日雕刻曲拧而成的,其间作废了多次才有最后这一只被元跋“嘲笑”不轻的缠枝镯。

      元茇看着鸢与往日的自己恍如面对陌生人,伸手不可及那幸福安乐的时光。慢慢地,就不再想去追寻了,垂下手来。
      “元茇?”忽闻身后有人呼唤,转身却不见人影,“元茇!”四下寻找,只有无尽的黑暗。
      “元茇,是我。” 元茇想起了,是勿念,这声音是勿念!

      “勿念!”元茇大声叫喊,黑暗又如四壁,满是回音。“勿念你在哪儿?!”元茇奔走却因这如影随形的黑暗像被囚禁。

      “元茇。”终于,勿念站在了他身后,伸手拉他回过身。
      “太好了。”看到最熟悉的面容,元茇总算松了口气,“你来了。”
      “看看我,我来找你了。”勿念看着元茇,“约的酒还没喝上,醒来吧,我们一生一世……”话音未落,胸膛被贯穿,勿念的双瞳猛然丧失了颜色,“元……元茇。”
      勿念背后有人!

      身后人抓过勿念拔出刀,一瞬鲜血喷溅,血落于元茇白衣之上渐渐绽开殷红的花……元茇睁大了眼睛,动弹不得,只能任这温热变成灼热一点点吞噬自己。

      “勿念少将军,也归我了。”那人穿着血洗苓坊时的黑蓝衣,一舔刃上鲜血,“大国医,猜猜,还有谁是我的?”
      元茇:“勿念,勿念……你……”勿念被他抓住后领拎着,双膝跪地头低垂,只有血还在不断外涌。勿念膝旁有东西!那是什么?元茇努力看去,毛骨悚然,那也是一具尸体,尸体长着一张和勿念一模一样的脸,“鸢!”那是鸢!

      那人笑着,终于摘下面巾,赫然出现翼离的脸,“翼离小大夫,也是我的。”舔舐嘴唇,“看吧。我说过,你遇见的都是我的~”这句话元茇似乎在很久之前听过,可是想不起了。那人说罢一刀割断了勿念的咽喉也杀死了翼离。
      不!不!不!!!!勿念与鸢的尸身在烈火中焚毁,幽幽蓝焰之上浮起无数冤魂,元茇认得那是苓坊的孩子们……而烈火中千丝虫慢慢爬出,又长出一张翼离的脸。

      元茇醒来正见翼离在面前一掌将其击得撞上墙壁。
      “啊!!”翼离着实没料到,现在整个后背加后脑勺疼得要命。
      “小离!”去外屋给元茇盛汤的勿念慌忙跑进来,碗放到一边扶起翼离检查他的后背,索性千丝虫没异动。

      “元茇你终于醒了。”勿念扶好翼离就过来看元茇。
      而元茇倚于卷起的被褥上死死盯着勿念,像盯着噩梦。
      “怎么了?”勿念还不明所以。

      “滚。”冰冷的一个字说出,勿念整个人愣住了,难以置信。
      勿念仍看着他,“你说什么?”
      元茇抬手打翻了炕沿上的汤碗,陶碗跌破汤溅一地。“滚出去。”
      “元茇,你……你是不是不舒服,你是不是……我是勿念啊。”勿念不顾被菌汤染脏的衣衫,对着元茇手足无措。
      “就是你,滚!”元茇目光决绝。
      眼睛盯着元茇,嘴上语无伦次,“小,小离,你,你再给元茇看一下,他是不是还在‘丧魂’的幻境中……”勿念声音颤抖着,不会了,他已经醒了就说明毒已祛散,他,他就是在……对自己……

      翼离已被元茇震得起不来身,对勿念摇摇头。
      勿念只觉得一阵晕眩,强打精神对着他,“为什么,为什么啊?”
      元茇赤红着双眼抬起头来看着他,“我以前招惹你是我不对!但现在请你离开!听不懂吗,滚!!!”
      勿念:“你……你当真?”
      元茇咬着牙,一字一句,“当真。以后不要再见了。”
      勿念:“不,不,你在康原到底经历了什么?是有谁胁迫你吗?你告诉我,告诉我,我们不必怕他!”
      元茇:“你怎么知道我到了康原?”
      勿念无言以对,“是,是……”
      元茇:“是你在监视我,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勿念:“我,我没有监视你,我,我只知道你去了康原城,然,然后回到这里的。小离可以作证。”
      元茇看向翼离,“对,我还忘了你,你这个‘质子’!”
      勿念:“你说什么……”
      元茇怒骂:“你这个质子!你背里的千丝虫呢,你真能控制住它吗!?为什么不早点把它挖出来!!!如此下去你迟早死在它手中!”
      勿念一拳将元茇击倒在土炕上,“闭嘴!你凭什么这么说小离!他为了救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是他在照顾你!御元茇,你的心呢!!!!”双手紧紧握住元茇的衣领。
      撕扯之中元茇木然地笑了,“好,那我现在告诉你们,我不需要你们照顾!滚出去!离我越远越好!”

      勿念一时实在难以缓清,颅后与胸前的剧痛又起,面前元茇决绝,身后还有翼离伤情不明,只得先带着翼离先离开这里。
      “小,小离,我们走。”回头扶起翼离。
      元茇:“别再来了,留纕山不欢迎你们。”
      两人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茅屋,外面天已明亮,这天光好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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