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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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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碗跑到苓坊弟子驻扎的军帐外,站定深深吸了口气,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准备走进帐中,突然眼前的帐幕动了!一位师兄迷迷糊糊地走出来,“小碗啊,这么早。”
小碗瞬间破功了,“师,师,师兄早!”
那位师兄也没在意,揉揉小碗的头顶打水洗漱去了。小少年这才松了口气,悄悄进帐去了。
师兄弟们有的早起出去了,被褥叠绑得整齐,有的还在沉沉睡着,有的才醒正小心翼翼整理地铺,生怕吵醒了还在休息的其他人。并没有人注意到这刚溜回来的小小碗。小碗蹑手蹑脚回到铺位,整理捆扎好后在原地倚着铺盖坐下了,从怀中掏出小小玉坠开始修理断掉的绳子。平常没有注意,这时将细绳捻在手中已没有当时的韧劲,几年间小小孩童长成了纤纤少年,而红绳子则在风霜雨露与汗水中渐渐褪色,酥化。绳子本来就是按照孩童脖颈裁的,几年间已经渐显短,重新系在一起就短得要勒住脖子了。
“竹来师兄,竹来师兄。”小碗低声唤着正在穿靴的师兄。
伊竹来一抬头,“小碗儿干啥?”仍是细不可闻的声音。
小碗:“师兄你有针线吗?”
伊竹来:“你算问对人了!”好像非常兴奋,一声出来吵得周围几个师兄弟梦中辗转,被旁边的竟澜风拍了一巴掌,“你小点声!”
伊竹来丝毫不在意,悄咪咪凑到小碗身边,“你要啥色的?”说着拉开广袖,露出手臂上一护腕,护腕上缠着花花绿绿的丝线,但每种颜色都被理得整齐。小碗都惊呆了,竟澜风则一脸无奈,“竹大傻”就喜欢鼓捣这些没用的,明明可以放在包裹里非要发明个护腕缠上去。除此以外他还“发明”了很多废品,什么“千药包”、“药熏项链”、“砭石鞋垫”……这次可让他逮着大显身手了。
小碗看了看,指指一圈枣红色的线,“师兄我要这个。”
伊竹来:“好!”说着给小碗取下来了,“小碗儿你这绳子断啦?”
小碗点点头,伊竹来便将红绳接过来,“我帮你瞧瞧哈。”捻着已经脆化的红绳,“这绳子快不行了,你连上这一处,别处还得断。这样,你等我给你再搓一条,最晚明天早晨给你。”
小碗:“哦,多谢师兄。”
伊竹来拍了下小碗的小脑袋,“谢啥。我去叠被去啦。”伊竹来刚收拾完,玄玉真掀开了帐幕,“卯时到,苓坊弟子整装洗漱。”说完又去另一个军帐叫起床了。
伊竹来笑着,“嚯,这玉真大师兄到哪儿都是个起床号~”竟澜风已经在往外走了,“自律的同门从不等大师兄来叫,也就你把人当起床号。”
伊竹来:“行吧行吧。”说着,拉起小碗,“洗漱吃饭去啊小碗儿。”
小碗:“嗯嗯。”
到了分饭时,大师傅给了苓坊众弟子一个惊喜。
“五烩菜!”伊竹来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被玄玉真轻扯衣袖,“竹来不要大惊小怪。”这才憨憨笑笑,退到后面去了。
玄玉真也没有想到灰慕军中竟然有人会做五烩菜,这道小菜用料平常,都是些野菜,但五种野菜绘炒就味道鲜美。在五境几乎家家会做这道菜,都城苓医坊的伙食中也有,只是从随军征伐开始有日子没吃上了,没想到重温这鲜味会是在灰慕的军营中。
师弟们打上饭就到一边安静地吃了,玄玉真走到放饭的师傅身旁,帮他一块收拾。
“哎呦玄医师,这可使不得。”师傅一看是金枝玉叶的苓坊大弟子,赶忙谢绝他。
“没什么使不得的,玉真也是乡野出身,在家常常帮祖父干活。”说着卷起袖子将一只盛菜的大铁盆放上板车。
见五境的医师如此没有架子,老师傅也不那么拘束了,“多谢玄医师了。”
玄玉真温和的笑着,“此次两国联军,我等晚辈有幸前来助阵,没想到在贵军营中能尝到五境特色的五烩菜,多蒙关照了。”
老师傅:“医师吃着好就行,哈哈,这五烩菜我也是第一次做,今早勿念将军来吩咐时我还怕没有料呢,好在都是野菜,在岭外时我们几个老东西可挖回来不少。”师傅憨笑着。
玄玉真:“原来是勿念将军,将军真是体恤下属啊。”
老师傅:“那是!不是我吹,我们勿念将军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人,那身上是没有一点王公的‘贵’气,待我们这些下人就跟自己的长辈似的。又会领兵,我们跟着他不怕吃败仗!”
初次见勿念将军时便觉得他平易近人,依老师傅所说,自己没有看错。
“五烩菜!”元茇看着眼前的早饭简直难以置信,自己都多少年没吃过了五烩菜了,这些野菜虽然好找但自己把做法忘了。对啊,五烩菜不好做,眼前这盘该不会不好吃吧。为了验证一下,元茇抄起筷子夹一大口,“嗯~鲜!”这味道,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勿念:“怎么样,味道正吧。”
元茇:“嗯嗯!你大灰慕军营的老师傅手艺真是绝了!跟我以前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勿念:“那是当然。我母亲归田多年,没有铁马冰河入梦来,就只怀念老师傅们做的菜。”
元茇把满口的口水咽下,“勿念你吃了吗?”
勿念:“今早去伙房,师傅在做菜,我每样都尝了点就吃饱了。”拿起一块饼子递给元茇。
元茇点点头,接过饼子,“那我可不客气了。”
勿念:“吃吧。”
元茇一顿风卷残云,吃饱了喝碗水久违地打了个饱嗝。“嘻嘻,不好意啊。”冲着旁边的勿念一笑。
勿念:“想不想出帐散散心。”
元茇:“走着!”
勿念让卫兵进来撤走了碗筷,带着元茇出帐了。
时值平旦,东天云苗如火,洒下金光暖暖的。“翼离呢?他吃了没有啊。”元茇在勿念前背着手踱步。
勿念:“小离用过饭又一头扎进药帐了,他说他找到了老郎中珍藏的稀有药材,想讨点。”
元茇:“哈哈,小大夫才是真的医痴!”
勿念:“是啊,小离昨天知道老郎中们有金株草差点就不想回来了。”
元茇:“勿念,你给我做了五烩菜,是不是也给苓坊的孩子们做了?”
勿念:“以我的名义,他们不会联想到你的。”
元茇:“不,我是想替他们谢谢你。”微颔首,面具在晨曦下银光闪闪。
勿念:“是我下令不准吃千岁岭内的野菜兽禽,不把大家喂饱怎么贯彻我的命令啊。”
元茇抬头看看他,一点都不坦诚~
微风拂起勿念未挂甲的衣摆,“今早和你一起回来的小朋友出去做什么啊?”
元茇转过身来面对着勿念边退着走,边说:“他啊,昨天救人的时候把传家宝挂坠弄掉了,回去找。”
勿念:“原来如此,岭上有一片树林,其中机关重重,你们没进去吧。”
元茇:“没有~就算进去了,以我的身手也能把那孩子安然无恙地带出来~”
勿念:“璇玑未肃清,还是小心为妙。”
元茇:“知道啦。以后不会擅自行动了。”笑嘻嘻的,好像没有一点认真的样子。
勿念:“想不想去看看苓坊的小朋友?”
闻言元茇两眼放光,“可以吗?”
勿念:“嗯,我正好要去巡察。”
元茇:“好!辛苦啦,走走!”
苓坊弟子们刚刚吃过饭,正在划定的范围中自由活动。勿念和元茇来探望了,两人悄悄走着。“勿念将军,元茇先生!”玄玉真当然是眼尖地发现他们然后礼数备至了。
“这小子……”元茇暗暗调侃。
勿念:“头雁总是要负责保护和警戒的。”说着,遥向玄玉真回礼,“我跟玄医师聊聊,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元茇意会:“多谢!”然后噌的一下从勿念身边离开找他小“同伙”去了。
勿念不愧是贵胄子弟,待人接物一套一套的,给自己争取了宽裕的时间。元茇在人群中寻找那只小小“碗”,找到了!他一个人在角落里,还在鼓捣玉坠。
“小碗儿!”元茇今天也是一身白衣,混进苓坊众弟子中丝毫不起眼。
小碗本以为是哪个师兄,一抬头看见那张戴面具的脸,再一看远处正在和大师兄寒暄的勿念将军,眼里一下就充满了泪,“你!你不是说不告诉勿念将军吗!”大祸临头了,小碗也不敢大声嚷嚷,委屈的小声音颤抖着。
元茇都惊呆了,怎么这么突然……然后就明白了,这只惊弓小鸟以为自己引勿念来告状了。瞬间哭笑不得。
元茇:“我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
听到这话,小碗将信将疑地抬起头来,擦擦眼泪。
元茇蹲下身,看着小少年的脸,“勿念将军是来看望你们的。你也是,太老实了吧,啥事都兜不住,我认识个小小子儿,还没你大,那皮的!”看着少年水汪汪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元茇决定先谈“正事”,“扯远了,你的坠子修好了吗?”
小碗摇摇头,“没有,绳子太旧了。不过师兄答应我给我编一条新的。”
元茇:“你师兄还会编线绳?”
小碗点点头,“我师兄很厉害,什么都会做,他做过一个很小巧的药熏项链,还被公主选中带走了呢。”
元茇:“公主?那是不简单。”沉默了一会儿,“小碗,你师父和师叔怎么样了?”
小碗没有怀疑元茇怎么会问起这些,照实回到:“师父年纪大了,总是咳嗽。师叔也是,不过师叔火气大,总得喝苦瓜茶清火。”
也是,回想当年,有音是乃归之外脾气最好遇事最沉着的,而玉缅总是冲动,心里藏不住事,但也最刚正不阿。没有想到百年之后,苓坊到了这二人手中。自己消失后给苓坊留下了不小阴霾,想来二人走到今日也承受了不少明枪暗箭。
“小碗,这谁啊~”伊竹来看背影以为地上蹲的是哪位师兄弟,顺势就扑上来想吓人一跳,元茇也是无辜受害,一个没蹲住摔了个狗啃泥。
同来的竟澜风觉得不对,因为元茇头后露出一条绑面具的带子。“您是?”说话间赶紧把元茇扶起来。
“我是裕州来的军医。”元茇起身拍拍土,看着伊竹来一脸大祸临头的样子,“不碍事不碍事,我自个没蹲住摔的。”边说边拍拍伊竹来的肩膀。
伊竹来怯怯地:“先生好。”
元茇:“你好啊。”
竟澜风行礼道歉,“师兄莽撞,多有得罪。”
元茇:“这是你师兄?”
竟澜风:“是。”
元茇玩味地看着二人,“我觉得,你(一看竟澜风)更像是师兄~”
伊竹来:“晚辈惭愧。”
小碗一指伊竹来,“这就是我说的很厉害的师兄。”伊竹来一脸不知所措。
元茇:“哦~就是你啊,小工匠。”
竟澜风似乎很警惕,“小碗,你认识这位先生?”
小碗瞬间语塞。元茇在小少年露馅前先答道:“不认识~只是鄙人久仰苓坊大名,此次有幸共事才来拜访。”
竟澜风:“我等愚钝,皆仰仗师傅师叔倾囊相授。您若要探讨医术药理,不妨等大胜之后到五境都城请教我师父。届时我等一定为先生引见,小碗只是入门最晚的师弟,才疏学浅,您与他谈,不会有所裨益的。”
呵,这架势是要赶人啊,元茇看着眼前不动声色的少年大夫,“医师说得是,等哪日到了五境鄙人一定登门请教。勿念将军那边还有差遣,就先回了。”和小碗摆摆手,就回勿念身边了。
勿念余光瞥见元茇和个少年说了两句就往回走,料到他准是碰了一鼻子灰。待元茇走近,适时地结束了与玄玉真的交谈,“军中还有事,我与玉真医师改日再续。”微施一礼,“元茇,我们走吧。”向走来的元茇略招手,两人默契地离开了。
竟澜风盯着二人离开,直到他们消失在远处的军帐后。
伊竹来:“怎么了澜风?”
竟澜风转身来,理理袖子,“我觉得这元茇不像好人。”
伊竹来:“就说了两句话你怎么感觉出的?”
竟澜风:“我们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过来搭讪小碗。”
伊竹来又往远处看看,但早不见人影了,“人家说不定就是仰慕我们苓坊呢。”
竟澜风:“昨日在岭上抢救伤患我就见过他,他的手法娴熟老练,只是……”
伊竹来:“只是什么?”
竟澜风:“我觉得他那通医救哪里有点师父的影子。而且,他配发给灰慕军的药丸我也看过,很像师父做的百毒解,只是其中几味药材换成了适宜灰慕人体质的。”
伊竹来:“啊,不会吧!难道师父还位外弟子?”
竟澜风:“假设我的感觉是对的,如果他是外弟子还好,不然事情怕是没那么好解决了。”
伊竹来往深里想想,不寒而栗,“应,应该不能吧。”
竟澜风:“真相尚未可知,只是今后对此人要多加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