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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   花寂正在房中整理公文,听卫队长陆春在外通禀,“公主,染王子来了。”花寂赶紧整好衣装,将人接了进来。来人穿着厚重的斗篷,风帽紧扣,不露半分容貌。动作之间偶能见米色衣袍自斗篷下露出。
      花寂:“你怎么来了。”
      来人:“见到了吗?”
      花寂:“见到了,他现在就在二楼房间里。”
      来人:“好,带我去见他。”
      勿念已经睡下,这次他没有将剑倚在床前,公主卫队的实力还是可以相信的,就算有小股璇玑贼人偷袭,也不会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这里。
      屋门被敲响,门外响起花寂的声音:“念哥,念哥醒醒。”
      勿念闻声坐起身,穿上靴子,披上外衣,“稍等。”

      门开了,勿念穿戴整齐地走出来,“怎么了,阿寂?”
      花寂带来的人却率先开口,“兄长。”
      勿念转头看着他,“你是……”这人比小离略高,身形纤细,声音有点熟悉,但实在想不起是谁。

      “是我,未染啊。”那人见四下无人,终于摘下风帽,露出与勿念颇为相似的清秀面容。
      “阿染!”勿念觉得自己声高了,赶紧压低声音,“阿染你怎么来了。”

      元茇正失眠,刚听到隔壁勿念屋里有声,又闻门外走廊上有人,便走到门边,刚好听到勿念的一声“阿染”。又有故人来吗,反正和自己也没关系,元茇准备回去睡,却忍不住好奇,手指蘸上茶水将窗户纸润透了一个小洞。看出去,正好看到一个样貌与勿念颇有几分相似的人站在勿念和花寂之间,“天呐。”他不禁捂住嘴。
      门外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隔窗的异样。勿念上次见到未染是十一年前,那时他还是个半大小子如今比姐姐花寂都高出半头。“此多事之秋,你不好好在国都待着,出来做什么?”
      未染握住勿念的手,“有事相告,进屋说吧。”

      三人进入了勿念的房间元茇便什么也看不到了。他倚在门上,感到浑身无力。白天听勿念道出他的身世,心中就已经有些动摇,现在他的兄弟来了,彻底证明了他不是鸢吧。如果白天时问问他就好了,只要开口问出,不就什么都明了了吗,不就不用抱着幻想自我折磨了吗。可是,如果他不是鸢,就真的再没什么可以将本来就云泥之别的二人联系起来了……

      醒来后这十年是热闹的十年,从乞讨到诊病,元茇走街串巷,见识了世间百态,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杂役脚夫有,达官贵人有;可这十年又是无比孤独的十年,走到哪里元茇都不敢对人说出真实身份,走到哪里都不敢与人真心相交,他知道认识他的人可能都已逝去,但他就是害怕,害怕自己被认出,抓住,处死,那样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鸢了。
      终于,上天眷顾,让他找到定风剑,等来了那个和“鸢”一模一样的少年,可还没有将这些年藏在心里的话向他说出就要和他斩断联系了吗。元茇不明白,不敢问,不敢想。

      一墙之隔,勿念对倚门人的挣扎一无所知。
      一直以来未染因身体羸弱很少外出,此次离开灰慕国定是有要事相告知。
      未染进屋仍未脱下厚重的斗篷,“兄长,阿姊,我此来是要告知二位,昨天傍晚,王上在宫中昏倒了。”
      花寂:“昏倒?怎么,王上的陈疾已累压至此了?”
      未染:“宫人们口风很紧,又有蒙迪的眼线在暗处,我的手下不便打听太多。但此事一出就是个信号,王上怕是……蒙迪那边一定会有动作,所以我们要快啊。”
      花寂若有所思。
      未染望向勿念:“兄长,出征之事阿姊和你说过了吧,你有何打算?”

      勿念早已于白天想清楚了,本想明天一早告知花寂,正好现在未染也在,“我可以跟你们回去,但不会督战。”听到兄长肯回国,姐弟俩意稍舒,话锋一转又令人捉摸不透。
      勿念:“我会作为花寂麾下一员将帅参战。你们没有意见吧。”
      花寂:“这是为何?”
      勿念:“很简单,之前你说未染因血统而不便出任,那我这个从出生就几乎没在国内待过的人更没有理由在此敏感时期回去横插一手。而你花寂不仅双亲都是纯血灰慕族,本身更是深受王上垂爱。这些年你为国事东西奔走积功甚伟,朝臣们熟悉你也信任你。由你出面督战是合情合理的。”
      未染:“兄长所言不错,阿姊你怎么看。”
      花寂沉默不语,勿念与未染也不再追问,耐心等待她的答复。

      思虑良久,“好,就这样决定了。”花寂抬起头来看看兄长和弟弟。

      未染终于稍稍露出安心的笑容,“多谢兄长肯回来相助。我们三人多年不见,本该由小弟做东共同宴饮叙旧,然现在形势严峻,请恕不周。”
      勿念拍拍弟弟的肩膀,“我们三人还那么多礼数做什么,放心回国都吧,我们会有机会再聚首的。”花寂为未染扣上风帽,二人共同将未染送到驿馆门口,目送未染带侍卫乘车而去。

      马车走远了,黑夜中只剩下微风吹拂着悬挂在门前的灯笼,三两个灯笼一次次被吹得偏斜却始终没有熄灭。

      花寂望着远方,“念哥,你还记的我们三个第一次见面时吗?”
      勿念:“记得,在灰慕的春猎中,大人们忙于纵马围猎,而孩子们也在暗中较劲,都想要在叔叔伯伯们面前展示自己。”
      花寂:“不错,现在想想小孩子还真是好笑。想显得博学多识,其实都是些小聪明。”说着,不觉嘴角浮出笑意,“那是我第一次在贵胄子弟中见到一个人,他淡泊如水,素直若木,温柔似和风。”
      勿念:“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纨绔子弟恃强凌弱能将同为贵族的女孩和幼童逼到那种境地。”
      花寂:“那时我和未染因为柔弱而抱团取暖,却被穷追不舍。而母亲碍于身份无法替我说话,未染更是双亲初战死,无依无靠。若不是你出手教训了蒙迪和他手下那些刁童,我二人不仅当场受辱,以后也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能在贵族之间待下去。”

      勿念:“他们不是怕我。”
      花寂:“我知道,就是已经让位的明复先王他们也惹不起。”
      勿念:“说错了,他们最怕的也不是我爹。”
      花寂不解。
      勿念笑了,“他们怕的是我娘。别忘了,是先有我娘剑斩反贼水目,从敌国三十万大军围攻下挽大厦于将倾,才有我爹顺天养民带灰慕重回繁盛。都说儿随娘,他们是怕我发起狂来手下不留情,到时候砍了我也换不回他们的小命。”
      花寂也被这种说法逗笑了,“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孬种。蒙迪为了羞辱我还编过一个顺口溜,‘贱婢之女,命与花同。攀枝得意,入泥烂寂’。”
      勿念:“其实是‘采采连风铃,凌霜踏雪生。不媚九千岁,无寂布衣家’。”
      花寂:“那以前我认为花寂就是花败,是我父亲晚年不得子就将无儿的恨意刻在我的名字中,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直到遇见你,你将父亲青年时所作的诗及其中深意告诉我,我才明白他是希望即使未来我失去庇佑,也能像连风铃一样不靠谄媚求宠于权贵,清高独立。”
      勿念:“你做到了,你是古今少有的女子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寥寥有人可比肩。你已经接触到了灰慕的命脉。蒙迪就是得了王位也不敢拿你怎么样,相反,他可能会为了稳固江山而寻求你的支持。”

      听到这里,花寂忽然深吸含泪,“不可能了。他已经杀了那么多人,未染是因为体弱多病构不成威胁才被他留到了最后一个。而我,不会和这种残害手足的奸人同流合污。”

      勿念不语,点点头。

      花寂转向他,“念哥,你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年里我们是怎样度过的吗。”眼泪流下来,“我变成了一个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人!表面上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应付得来,只有我自己知道遇事时我内心的惊慌无措。对王上,我勤勉执事,对同僚我要一边团结一边提防,对蒙迪我……我恐惧又痛恨!我知道我一个女人无论如何是做不了王的,所以我悉心保护,教导未染,努力将他培养成忠正良心的王储,只是为了未来有一天灰慕可以再拥有一个贤良的王,希望将来灰慕治下的百姓、臣子不再像我一样日夜生活在恐怖与恶心当中!我不图扶未染继位后能享受荣华富贵,我可以为他扫平道路而去死!我只想做一件我认为正确的事,就像,就像那时的你一样。”

      勿念望向花寂,她满脸的妆容被泪水打花,露出脂粉下稚嫩又疲惫的真容。
      勿念:“阿寂……”
      花寂:“可是这次见到你,你却充满了戒备。我知道藏惠山家族中发生了很多事,你受了很多,很重的伤,忍下了很多委屈,遭了很多年的病痛。你现在一言一行都要为山上的海乙伯父、小安宁考虑,但是能不能请你不要,不要这样防着我。母亲罹难后,除了未染,我就只有你了。”
      勿念轻叹,右手抚上花寂披着厚披风的肩膀。“对不起,一别经年,琐事缠身,没能帮上你们一点。”
      花寂破涕为笑,抱住勿念,将平日那经霜傲雪的头颅深深埋进勿念怀中。“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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