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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第一百二十章 ...

  •   黑暗之中一缕无色轻烟幽然飘起从墙角无光处缓缓弥近病榻边坐守的青年,本就困意萦绕的青年吸入轻烟后须臾便伏倒在案。待青年彻底没了动静,一根毒针激飞破空嗖地刺进榻上人露在外的黝黑脖颈,棉被下中毒的身躯无意识地猛烈抽搐起来,然而青年已昏死再无法回应施救。渐渐地抽搐变为细碎的颤抖,颤抖止息为死寂。

      算着时候差不多了,刺杀者从暗处走出缓缓踱步到塌边满意地检视榻上毒发身亡之人,“地厅,没想到居然会将人藏在这里。”伸手拔去刺颈毒针,手腕却被一瞬拧住。

      “你!”刺杀者震惊想要挣脱却被一记低踢扫倒在地,榻上人奋然起身发力拧断其双手一把将其藏在袖内的暗器抖出将人按倒在地,案前本该被迷昏的人此刻正按住暗杀者双脚配合榻上人用韧绳将其牢牢捆绑。

      “我们也没想到你能这么快找到地厅。”安宁秉烛从门后走出,身旁还跟着汉勇与两三个武艺高强的守兵。
      “过去拿下!”汉勇一挥手守兵们飞突上前抓住暗杀者双臂将人扭起。

      “让我们看看你是谁吧。”元茇拨开散乱黑发擦去脖颈上涂抹的棕褐脂粉,拿起案上冷烛借壁灯之火点燃照亮了暗杀者被拽去蒙巾的脸。

      “是你?!”汉勇一见震惊不已。

      刺杀者面容坦然,斑白的鬓角在烛下映着微光。

      “勇叔,他是谁?”安宁记得这张脸却不知其具体身份。

      汉勇盯着老汉偏头相告:“玄昼庄的老庄主封祥。”

      “庄主……”听罢安宁不由得再度审视面前人。

      汉勇提刀相向,“说说吧,什么时候入的璇玑?”

      老汉一笑花白的胡子在烛下微晃,“老朽也算是彭铿落入垂髫手,实话告诉你们胧见未到玄原之时老朽便已是璇玑中人。”

      汉勇:“你……”

      老汉经年资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而言:“知道向紫野是怎么和璇玑牵上线的吗?”

      安宁:“是你在其中勾通。”

      老汉一点头,“老朽不才。”

      安宁闻言侧目,“你个老东西脸皮也是够厚,骃龙阁庇佑你安全,给你田耕,养你老换来的却是如此背叛!你究竟图些什么?!”

      老汉被绑缚制押却泰然昭彰:“安先生此言差矣,老朽生于动乱,正是族内各部倾轧相残之时本就没有什么同胞情谊,征伐之中身在哪一派不是岌岌可危,身在哪一派又敢保将来被打倒诛灭的不是自己?”盯着安宁的眼中放出异光,“唯有璇玑!庞大强盛经数百年而不朽,才是真正可以投奔并依靠的!”

      安宁不语。

      老汉打量着这个在相貌上和胧见别无二致的青年,“你刚刚说骃龙阁给予庇佑,你错了,老朽已经活了百余年经历过数代更迭动荡,深知所谓和平、团结、庇护不过是族中当权者愚民的谎言诡计!你看到的安定祥和都只是暂时的,我族天性好战,因此不论到了何时族中永远是暗潮涌动稍有不平大权便会立刻失衡,现存的一切也会土崩瓦解!这是流淌在血脉里的诅咒!”

      安宁闻言轻点点头令老汉有丝诧异,“你说得不错,我初出茅庐对飞龙族了解得不多也不深。”转头环顾四周,“白桥阁主治下还会存在如此晦暗凶险的地厅或许也是你所言的证明。”

      汉勇不解地看他,“安宁……”元茇等着他的后言。

      安宁:“不过有一点我不认同,不是所有族主许下的承诺都是谎言,胧见不是,白桥不是,叶上渚也不会是。你确实活了太久看了太多,但那些皆旧事。”凝光注视着老汉满是皱褶的微胖脸,“出卖母族是大错,纵使你有再多缘由再多说法都不会改变,飞龙族人应敢作敢当,接受惩罚吧。”

      “……”老汉看着安宁眼中透出狡黠,“安小先生倒是行得端正,那么老朽祝你一辈子别像你爹和白桥那样愚蠢枉死!”

      安宁:“我不会的。”抬手示意守兵将人带走。

      老汉被就地关押于地厅接受审讯。

      夜风清凉,元茇侧倚厅上铁栏门饮下一口浓茶。

      “哥。”安宁从石阶上来。
      “安宁。”元茇转身看他。
      “你脖子没事吧。”安宁蹙眉抬手指了指元茇脖颈右侧的血点,虽无中毒痕迹刺眼的深红还是让人担心。
      元茇轻触感觉一下,“没事,毒针没扎进去。”

      “真是……要是我哥知道你冒这种险非得给我揍成球。”安宁回想起埋伏时所见仍心有余悸。

      元茇:“那就对他保密吧,他知道了我也不会好过~”笑着拉起衣领遮上脖颈。

      安宁:“封祥招供了,他在全阁还发展了十三个卧底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外围人。那个遇刺的伤者似乎也是璇玑的,他早被下达过清理命令但也是到今早才发现那伤者就是目标。”

      元茇:“‘清理’,他有具体说吗?”

      安宁摇头,“惧于璇玑势力,他只肯吐露这些。”

      元茇轻叹,“意料之中,到今天这一步还忠于璇玑的没那么容易倒戈。”

      安宁:“那我们怎么办?”

      元茇:“汉勇这边请他继续,既然抓到了璇玑的奸细绝不能遗下祸害。”

      “嗯。”安宁点点头。

      元茇:“咱们差不多该去会会康裕了。”

      天蒙蒙亮时后堂周围混乱起来。康裕从睡梦中被吵醒怔怔懵懵地听着外面动静。

      砰地一声响紧接着是一串木盆子滚地的嘁亢声,“你这后生!”老妇人气急败坏,“你跑这么快赶着投胎啊!我这不容易烧的热水给我家小外孙女洗脸的!”

      “哎哎,对不住大娘,医馆出事了!”青年焦急忙慌地道歉。

      老妇人没有好气:“好端端能出什么事啊?!”

      青年连忙解释道:“是昨天抬进来那个病人啊,被人杀了!”

      “啥,这啥人干的事儿啊!”老妇人显然被吓坏了声音惊颤着软下来。

      青年又低声说了句什么。

      老妇人:“璇玑?!”

      青年与屋内康裕闻言具惊,青年立马竖指嘘声,“你小点声儿!”

      “嗯,嗯,”老妇似未平复过来,“璇玑不是弄毒药的吗,为啥杀他啊?”

      青年:“哎这谁知道,听见多识广的何大夫说被杀那人胳膊上有个‘七星抱月’,纹这种刺青的多半是璇玑里的官儿,看来不是内讧就是灭口啊……”

      “灭口?”老妇慌了,“那咱都知道有这么个人进来了咱会不会也被……”

      “哎,不至于不至于,”青年稳住老妇,“尸体已经送到北边那屋的灵堂了,停个一天就拉出去埋了到时候咱也都能落个干净不是。”

      老妇不信:“这事真能这么容易了?万一那杀手又回来呢,我那小外孙女儿才六个月大不能有闪失啊!”又急又怕快要哭出泪来。

      “大娘您也不用慌,杀手能悄无声息地把人做了足见功夫了得,这种人想要咱小老百姓的命咱也活不过昨晚啊,您老就安心伺候着您家小千金养好病就回去,出不了事儿的。”青年捡起地上的木盆儿,“我那边还有事,这热水赔不了您的了,您多担待。”

      “行啦,去吧去吧。”老妇皱眉面色如痛摆摆手将青年放了过去。

      屋外人声止息,康裕却遭晴天霹雳,他死了……不会的!绝对不会!他景匡是神!神是不会死的!!!!
      病痛的胸膛剧烈起伏,榻上人使劲全力用伤痂未干的双手扒着榻沿前挪,砰地一声闷响重伤的身躯摔落在地。“啊……”肋骨的触地的一刻康裕感到全身的筋骨都要散架了,肺如脱钩般在胸腔内胡乱震荡,气息不继整个头颅剧痛昏沉人近窒息。

      缠绕脸颊的净纱被什么打湿,是地上的水还是脸伤崩裂流的血,谁管它!奋力伸出骨裂刚得以固定包扎的手肘撑地,一使劲整个人翻转过来,曾烂穿到见肋骨的后背压过地面疼得钻心。“啊!啊……”口中止不住惨痛呻吟双手却执着地颤抖摸索着抓上榻脚。

      屈腿挪膝抵住地面双臂狠命用力,“啊!!!!!!!!!!”痛吼之中重伤羸弱的身躯竟然奇迹般缓缓离开地面。

      伤手青筋暴起宽条白纱紧绷成绺,康裕攀着榻脚一点点向上躬缩身躯抽手按住榻沿,下身脚腕紧缩摆正居然摇摇晃晃站在了地面。

      “唔呃!!!!!!”长久松弛的双腿发力,虚弱的人撑榻直立。

      站起之后是剧烈的喘息,双手不敢放松将榻沿被褥抓出深深褶皱。或许康裕自己也难以相信巨大悲痛下的冲动竟然真的激发了伤躯的潜能,去找景大人!这是他此刻唯一的信念。

      费力收紧脚肌,康裕试探着移出一步,站稳后伸手拽掉眼前涂药的白纱紧接着收手撑榻。失去纱布掩盖的眼药在空气中嗖嗖发凉,寒意中眼皮也战栗起来流下泪。试着一点点睁开眼,模糊之间已隐约能看清屋内桌椅柜橱的轮廓。
      “呵……”喘息着皱眉眨眼,家具在眼前重影乱晃难判距离。若是这步摔倒怕再难起来,但……拼死一试!

      后堂与中堂之间广阔的石板地上零零散落着些纸钱,不算扎眼但也足够给有心人引路,道两旁石立灯与中堂匾额上象征性地挂着白绦,一切看起来简朴自然。安宁与元茇守在中堂墙边,安宁有些担忧地将外衣递给元茇。

      “干嘛小子,我还没虚弱到需要你个小孩儿照顾。”元茇笑着将那被掐成一把的长袍推回去,“倒是你后背有伤千万别着了风寒。”

      安宁轻叹,“你老叫我别冒险,自己可不是这么回事。”

      元茇:“咋的,想管我了?”

      安宁:“那根毒针……真的没问题吗?”躁动地揉揉后脑勺,“要不你先回去让睡荷姨给你看看吧,这里有我。”

      元茇笑道:“你元茇哥也是老江湖了,这点小伎俩能让我栽?”

      安宁一脸担忧。

      元茇耐心温言:“我服过药了,刚测过没有中毒迹象,而且那针也插得不深……别担心了。”

      安宁忿忿扭过头,“你究竟为什么执着地要揪出那伤者的身份?”

      元茇:“嗯?”

      安宁:“你又不是骃龙阁的人,隐退这么多年了干嘛趟这摊浑水。”

      元茇:“我……”想起林中未染所言欲言又止。

      安宁:“你啥?”扭头盯着元茇的脸。

      元茇笑着,“因为我的仇人也是璇玑,他们害了御名医,害了小离,害了勿念。”

      安宁语塞。

      元茇:“再者说这个‘康裕’也算是我带回骃龙阁的,我必须要弄清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随你吧。”安宁不再询问。

      等了很久仍然不见人出来安宁有些待不住了轻捅元茇胳膊肘,“哥,你说这个办法能行吗,那人不是连床都下不来……”

      元茇:“我诊判过此人体质特殊,若‘景匡’之事真能刺激到他未必不能现身。”

      安宁扭头看了眼中堂,门楣高大敞亮屋顶鸱吻昂扬飞檐四翘突出一个气派,这种房子怎么看都不像医馆里会出现的,那人当真不会看出破绽?正出神时元茇压低声音一拍安宁,“哎,出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惨白的身影摇摇晃晃出现在侧廊口,遍地散落的纸钱似乎让他受到不小刺激,只见那道身影发疯般地撑墙往前跄跑,摇摇扭扭诡异如冥府幽灵。
      凭这种身子真能赶到中堂吗?安宁在暗处目睹不禁忧心,这个名叫“康裕”的人此刻如从墙上拔生的爬山虎在狂风中摇摆,有砖壁依托尚可勉强直立可一会儿到了空地怕会立刻猛摔抢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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