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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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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元茇快步踏入前厅侧廊见安宁正与雨都站在转角墙边隔窗监视偏厢内扣押的群人。
“哥。”安宁见元茇来了伸手将外层格木窗拉下。
“过来说话。”元茇拉起安宁走到桌边环顾四周确保无人后附耳而言:“人醒了,刚刚承认不是骃龙阁的人,我怀疑是他从罗刹岭来的。”
“罗刹岭?”安宁惊讶地看他。
元茇:“我暂且没有将这里就是骃龙阁的事告诉他,但也满不了多久,得抓紧时间试探他一下。”
安宁思索着点头,“嗯,你说如何安排?”
……
言罢元茇自安宁肩旁挪起,安宁:“这……能保证效果吗,万一试探失败他可能再也不会对我们开口。”
元茇:“时间紧迫对手难缠,眼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安宁思虑片刻:“好!”
重伤与长久的昏迷让原本灵活的身躯锈钝,肺部的宿疾更是梗气滞息加重浑身的乏力,康裕侧卧榻上因后背右侧的烂伤不敢稍有妄动。
“呼……”深叹一口气,灼痛的双眼如何睁大如何揉搓也看不见一丝光亮,这就失明了吗?没气力怨恨命数与那些凶残之辈,瘫卧之中脑比身体运转得更快。
思索中忽闻隔榻约有半丈余远的屋外人声嘈杂。“?”康裕侧耳细听不觉间浑身肌肉紧绷起来。
“快快快,看看还有气没有!”粗犷的男人声音急促慌张。
“还活着!”片刻后青年人回应,似乎是刚进行了诊探。
“那还愣着干嘛,快去找元茇大夫啊!”
“好!”
混乱之中似有女人和孩子的低声议论。“啊!!!这是谁啊!”一个年轻女子像被吓到,惊声尖叫起来。
“哎你小点声,真是少见多怪!”被最开始的男人呵斥下去。
“可是这人伤得好重……这薄身子骨伤成这样还能活吗?”女子颤抖的声音微微移动听来在观察伤者。
“姐姐,你看这个受伤的叔叔长得好黑啊!”
“安分喝你的药汤!”年轻女子气愤地拦住孩子可能已经把他的眼睛捂上了。
“我说医师,这人你们哪儿找见的?!怎么这么吓人啊!”劝止了孩子年轻女子似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
“林子里!就上次找到飞龙的林子里,行行行一边去!”粗犷男子不耐烦地驱赶众人,“养病的都各回各屋别出来瞎逛荡!”
“人怎么样?”须臾之后略微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才不久刚来给自己诊病的姓元的大夫。
“元茇大夫您可来了,这人是西南林子里找到的,发现时浑身都是血背上还插着箭,跟个刺猬似的!”
“又来?”少年的声音响起,有些不情愿,“上次那个身份还没查明白,再收一个咱会不会被官府查啊?”
元茇:“救人要紧,快抬进去!”
少年:“好!”
众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方才还喧闹不堪的屋前即刻安静。
西南发现的无名伤者……难道是?康裕不愿相信但屋外众人的谈话着实令人在意。若真的是他“无”的人怎么可能放他活着逃出!?被重伤的身躯制得动弹不得康裕只能原地盼着消息。
前厅廊侧相连的厢房中被暂扣的庄人们已躁动不安。
“哎老五,你说这安先生啥意思啊,天都黑了怎么还不让走啊!”斜坐长凳上盘着一条腿的汉子伸手捅了把一旁抱臂瞑目歇息的年轻人。年轻人纶发插簪在一群庄稼汉中显得文质彬彬。
“别急,食水有应又不用劳动筋骨,待在这里有何不好。”年轻人倚着白墙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窗边大汉拿木窗扇出气砰地一下拍上窗惊得周围人满眼怨念。“可一直不让走也不是办法啊!有事说事,没事俺家还有婆娘等人疼呢!”
一个蹲坐在凳上的瘦小男人挑眉溜眼,“哎~我说武子,怕不是你婆娘着急,倒是你小子一天不上憋得慌~哈哈哈哈哈!”说罢厢房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什么玩意儿!”大汉一脚踢上笑得欢快的那人脚下的凳子晃得座上人如攀木猿猴双手抓住凳板左□□荡许久,不过最后愣是被他稳住了。
“侯子,你他娘的还真是个猴子!”大汉被瘦小男子的滑稽样逗得怒气大减。
“那可不是~”侯子得意洋洋。
“哎,哎哎哎!你们瞧你们瞧,中堂抬进去个人!”趴在另一扇窗前的瘠瘦男人挥手大喊。
“啥啊?我瞧瞧。”大汉又猛地一掀打开了刚被他拍上的窗,可怜的木头窗扇发出吱呀一声惨叫。“我操!还真是,这他妈的伤得也太狠了!”大汉隔窗看到中堂前的情形吓了一跳。地面担架上的趴伏人浑身是血,散乱的黑发被脓血结起来如胎盘般垂在架外,露出的半边黝黑脸上满是细伤已难辨真容,后背大腿插着近十根箭羽整个人像个受伤的刺猬。
“谁啊?”“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有人刚抬回来?”“都别挡别挡,我看看!”房中原本蔫巴歇坐的人纷纷起身凑到窗边围观,连刚刚安如泰山的老五也坐不住了。
攀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中堂前的汉勇注意到他们一嗓子将那几个快爬出屋来的人吼下,“干什么你们!”
“我草,勇哥!”快蹲上窗沿的侯子一激灵差点仰摔下去,好在被后面的人托了一把才没落得个背肿脑震。
汉勇快步走到窗前挥手清退众人。“不关你们的事都别看了!”砰砰两声将窗扇全部拉上。
“啥呀……”屋内众人被训斥得大眼瞪小眼。
过一会儿听外面没声了鬼精八溜的侯子悄悄靠近墙边把窗子开了个小缝伸眼出去偷瞄。
“你在做什么?”小小的声音从窗下传来吓得侯子掀窗的手一缩差点被落下的窗扇夹到。
“我去,这小孩儿!”侯子愤愤地盯着屋外的少年。
“哎,我认得你……”一边白发夹鬓的老汉凑过来,“你是隔壁庄的小宣子是不是?那黄毛丫头的亲弟弟。”
“是,我是商宣。”窗下小宣淡定地仰看屋内大人,“叔叔伯伯好。”
“好好,小子还挺懂规矩~”侯子被叫了声叔叔又得意地快飘起来。
“哎,小宣子啊,你知不知道那边,”老汉用嘴一撇中堂,“那是怎么回事啊?”
侯子不耐烦,“你这老头子真是,汉勇连咱都不告诉,他个小屁孩儿能知道什么~”
小宣:“我知道,是东南林子中发现的受伤的人。”
“我去~”侯子被瞬间打脸有点懵,“你还知道啥,快说说。”转眼加入看热闹大队。
小宣平静地:“是个受伤的平人,长得又瘦又黑胳膊上还有刺青。”
“啥玩意儿?!平人!”先前摔窗的汉子又耐不住了,“妈的那帮平人给咱追得跟孙子似的,咱都躲到这块地界了咋还能招惹上呢!要伤要死也不滚远点!”
“好啦好啦,别那么激动。”纶巾男子走过来拍拍汉子的肩膀,“或许阁主他们另有安排,再说了咱们救过那么多平人也不多这一个。”
“切!”汉子满脸不屑地走到一边,纶巾男子趴窗垂颈问小宣:“小朋友,你说那人有刺青,什么样的刺青啊?”
小宣想了想抬起小胳膊指了指肘上,“星星和月亮,很多星星中间有个大半月亮。”
“星月啊……”男子听后眯眼而思。
“哎,大伙可以走了!”厢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汉勇站在门外向屋中群人挥挥手,“今儿个耽误大家干活对不住啊,一会儿到厅外每人领五斤小米。”
“五斤啊,还得是汉勇哥够意思!”“是啊,勇哥待咱不薄~”“为阁里办事那能叫‘耽误’吗,荣幸之至!”一屋子人刚才还闷闷乎乎听到有赏个个眉开眼笑。
汉勇看着屋中欢腾的众人真是好气又好笑,“我才不乐意给你们这群滑头这么多米,安先生怕你们家里有孩子吃不上饭才安排的,要谢谢他吧。”
“谢谢安先生!”“安先生圣安!”“安宁这后生真不错啊……”一群人不知是真心是假意赞颂着安宁出门去了。
时至戌末夜色深沉,中堂通明的灯火终于熄灭。几个阁人抬着担架将伤者从刚整修好的中堂移出,元茇疲惫地扯起白纱广袖擦了把汗跟在后面走出侧门。廊上安宁与雨都在等候。
“元茇哥,人怎么样了?”安宁快步走上前将水囊递上。
元茇接过拔开塞子仰头咕咚吞了两口,“救回来了。”面容在廊壁微明的烛火下显出苍白无力。
雨都注视着伤者的担架从身边经过不由触目惊心,“元茇大哥,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元茇抹去颌边水渍,“七星抱月,怕是璇玑。”
“璇玑!”雨都险些惊呼出来被安宁捂住嘴。
元茇蹙眉示意安宁放开,“对人家姑娘别那么粗鲁。”
“知道啦~”安宁撒开手偏过头去。
雨都也意识到不妥赶紧压低声音,“就是前几天来攻打我们的‘璇玑’?”
元茇无声点头。
雨都:“那还救他干嘛!这些坏人不得好死!”
安宁将她拉到一边,“你懂什么,这些人攻击骃龙阁肯定有目的,正好抓住这个头目等醒他醒了严加审问!”
雨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仰头望元茇:“元茇大哥,那人几时能醒啊?”
元茇略加思索,“他伤得比林中那身腐的飞龙轻了太多,照看得当的话,估计明天这个时候就能苏醒。”
雨都:“太好了!总算还留了个活口,这次一定要好生看护!”
元茇:“你说得没错,已经安排妥当,会有人严密保护。”
担架抬走不久后三人也离开了长廊。烛光照不到的阴暗之下不起眼的微启窗缝间一双细弯眼睛森森盯着一切。
苍穹乌云掩月,玄昼府浸溺于初夏微热沉闷的黑夜。时间已太晚除了三堂周边星点的立灯以及巡卫手中的提灯到处一片黑暗。
自向紫野死后已荒废封禁的地厅中响起呼憾幽声,细烛光微浅焰难顶暗夜深沉摇曳着危危欲灭。
地厅之中擦刮干净了血与霉丛的刑床被改成病榻,厚重的棉褥平整铺开榻上病人被盖得严实只留头耳在外,塌边倚坐的青年伏案撑额头脑昏僵几近入眠。桌边油灯熄灭,入口石阶之上响起啼哒的脚步声,一抹黑影落地迅速遁入阴暗。